第12章 基地07

作品:《黑色火焰

    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粘稠,仿佛沉在意识的海底。柳锦云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在虚无中飘荡。身体的剧痛——那些新添的灼痕和生命力被抽走的虚弱感——在这里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回响。


    不知飘荡了多久,一点微弱的光亮吸引了他。


    那光亮蜷缩在意识深渊的角落,瑟瑟发抖。他飘近,看清了:那是一簇极其微小的黑色火苗,比平时他召唤出的“炽焰”还要幼小、脆弱得多。它不再哼唧,而是在无声地呜咽,火焰边缘不断逸散出细碎的、仿佛泪水般的黑色光点,每一次逸散,火苗就黯淡一分,如同风中残烛。


    “炽焰…?”柳锦云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意识体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哭泣的火苗。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微弱火焰的瞬间,一股混乱的、带着强烈悲伤和恐惧的意念洪流猛地冲入他的意识!


    碎片化的画面与声音炸开:


    刺鼻的孢子粉尘,腐烂的气息(菌神AEZ)!


    锦绣惊恐绝望的脸,腹部那恐怖的、撕裂的伤口,鲜血刺目!


    自己撕心裂肺的呼喊:“锦绣——!”


    虚空裂开,狂暴、原始的黑色火焰(最初的炽焰)如同愤怒的巨兽扑来!


    一个稚嫩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在火焰核心响起:“别怕!哥…锦绣,我来保护!”(这正是柳锦云记忆深处的声音!)


    紧接着,是两股强烈到足以撕裂灵魂的思维波动,如同两股失控的激流,被那狂暴的黑炎本能地、贪婪地捕捉、吞噬、融合:


    一股是柳锦云自己那刻骨铭心、充满毁灭性愤怒和绝望的保护欲:“救锦绣!不惜一切代价!”


    另一股是濒死的柳锦绣那微弱、混乱、充满痛苦和依恋的求生本能与对哥哥的眷念:“哥…救我…别丢下我…”


    两股截然不同却又紧密相连的思维在炽焰的核心疯狂搅拌、纠缠。保护哥哥?保护锦绣?我是谁?谁在保护谁?极致的混乱中,一个基于吸收宿主思维而形成的、逻辑错乱的核心认知被强行“焊接”出来:


    “我…是柳锦云的弟弟…我是柳锦绣的哥哥…保护…保护他们…”它既包含了柳锦云保护妹妹的身份投射(弟弟保护哥哥?),又包含了柳锦绣对哥哥的依恋和呼唤(哥哥保护妹妹?),形成了一个自我指代混乱的闭环。


    混乱的核心认知刚刚形成,菌神AEZ的核心——那柄散发着温润而强大能量的*玉骨伞*——在剧烈的能量冲突中崩解了!就在其消散的瞬间,一股精纯、温和、带着强大生命修复气息的琉璃色能量流逸散出来。处于混乱融合期的炽焰,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本能地将这股能量鲸吞吸入!


    画面再次清晰,聚焦在现实场景:


    狂暴的初生炽焰覆盖了濒死的锦绣,它核心处那股混乱的认知在玉骨伞能量的浸润下,产生了一丝奇异的“目的性”和“能力”。


    它不再仅仅是破坏性的燃烧。那琉璃色的能量在炽焰内部流转,被其混乱的意识笨拙地引导着,化作无数极其细微、坚韧的黑色火焰丝线,如同最高明的外科医生手中的缝合线,精准地刺入锦绣腹部那恐怖的伤口!


    火焰丝线没有灼烧,反而带着玉骨伞残留的温和修复力,强行将撕裂的组织、血管、甚至被菌丝侵蚀的脏器“缝合”、“粘合”、“净化”。它以自身本源的黑炎能量为“薪柴”,缓慢地、持续地燃烧着,驱动着玉骨伞的能量修复锦绣的致命伤。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消耗巨大,并且让炽焰的核心意识(那个混乱的“弟弟/哥哥”)陷入了深沉的、维系修复的强制休眠,只留下最基础的本能反应(哼唧)和对外界威胁的应激防护(被湮灭刺激时的爆发)。


    维系这种修复,等于在持续消耗炽焰的本源和柳锦云的生命力,这也是柳锦云身上灼痕不断加深、时常感到疲惫的根本原因之一。


    梦境中的柳锦云“看”着这一切,如同被雷击中,灵魂都在震颤!


    原来那声“保护哥哥和锦绣”的怒吼,并非空穴来风!原来炽焰那看似幼小无用的哼唧背后,是在默默地、笨拙地、燃烧着自己(和柳锦云)去修补妹妹破碎的身体!原来它混乱的自我认知,是吸收了自己和锦绣在生死关头最激烈、最纯粹思维波动的结果!而那保住锦绣性命的关键力量,竟然来源于消散的玉骨伞!


    “你…”柳锦云的意识体声音哽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愧疚和心疼。他看着角落里那簇还在呜咽、因为被“湮灭”强行吞噬而元气大伤、连逸散的“泪光”都变得稀薄的微小火苗,缓缓地、小心翼翼地用意识去“拥抱”它。


    这一次,不再是强迫沟通的意念,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无尽愧疚和理解的抚慰: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承受了这么多…原来你一直在保护锦绣…原来你…把自己当成了我们的家人…”


    呜咽的小火苗似乎感受到了这完全不同以往的意念。它颤抖了一下,逸散的“泪光”停顿了。它微微抬起“头”(火焰的核心),朝着柳锦云意识体的方向,传递出一股微弱、委屈、却又带着一丝依赖和孺慕的意念:


    “疼疼…哥哥…坏黑黑…打打…怕怕…锦绣…要修修好…”


    混乱的逻辑(叫柳锦云哥哥,又自认是弟弟),孩童般稚嫩的表达(疼疼、坏黑黑、打打、怕怕、修修好),却无比清晰地传递出它的核心诉求:它很疼(被湮灭重创),它害怕那个“坏黑黑”(湮灭),但它最在意的,还是要“修修好”锦绣。


    柳锦云的意识体紧紧“抱”住那微弱的火种,仿佛抱着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不怕了,炽焰…以后,我们一起保护锦绣。我们一起…修好她。不会再让那个‘坏黑黑’欺负你了…我保证。”他感受到那火种传递来的一丝微弱但真实的暖意和依赖。


    就在这时,外界的感官开始模糊地传入:


    消毒水的气味。


    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一个元气十足但带着担忧的女声(袋鼠):“哎哟喂,这小可怜烧得可真够狠的…生命力波动跟过山车似的…大佬下手也太黑了点吧?不过话说回来,他体内那股修复性的能量波动好奇怪,好像在缓慢自我修复?还有一股…很温和但很高级的残留能量在支撑?”


    柳锦云的意识开始从深渊上浮。他最后“看”了一眼怀中那簇似乎安稳了一些、不再呜咽的小小火苗,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沉重责任和一种奇异的、血脉相连般的牵绊。


    他知道了真相。炽焰不是工具,不是宠物,更不是寄生虫。它是一个因他和他妹妹的执念而诞生、融合了他们部分思维、吸收了玉骨伞遗产、逻辑混乱却一心只想“保护家人”的…特殊的“家人”。


    当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医疗舱洁白的天花板,和袋鼠凑近的、充满关切的大眼睛。


    “醒了?感觉怎么样小火苗?”袋鼠麻利地检查着他身上的传感器和灼痕,“你可真能折腾,差点把自己烧成炭了!不过…”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惊奇,“你昏迷的时候,你体内那个小火苗好像…在偷偷哭?还一个劲儿地念叨‘修修好’?怪可怜的。还有啊,你妹妹锦绣的生命体征…在你昏迷期间,莫名其妙地稳定了一丝丝?虽然微乎其微,但仪器不会骗人。你小子,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柳锦云感受着体内那微弱但确实存在的、与炽焰的链接,以及那份沉甸甸的真相。他看着袋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沙哑地问:“邢凤…在哪?”


    袋鼠撇撇嘴:“那个懒鬼加毒舌?谁知道,肯定又在哪个角落躲清闲玩手机呗。怎么,还想找他‘学习’?我劝你消停点,再来一次,我这‘泰坦’之力都未必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柳锦云闭上眼,脑海中闪过邢凤那张冷漠的脸和“湮灭”那恐怖的黑暗。但这一次,愤怒之外,他心中更多的是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他需要力量,真正掌控“炽焰”的力量。不是为了模仿邢凤,而是为了有能力保护这个将他视为“哥哥”、一心只想“修修好”锦绣的、混乱又纯粹的火种家人。邢凤的路是绝路,但他必须找到自己的路。


    而且他更需要知道,湮灭的活化人格是来自谁?邢凤是怎么做到这么强大的?自己的能量要怎么去补充?


    没有能量就无法修复锦绣,炽焰已经很虚弱了,他迫切需要能量!


    只有继续去找邢凤,但是不能再让炽焰出来了,他要保护好炽焰,那个弱弱喊着自己哥哥,拼命想要修修好锦绣的小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