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过后，启山上又恢复了沉寂。


    但是热血还荡在众人心中，久久不停歇。


    此刻，广场上，一名站在杜文章之后的世家后生，突然反应过来，向祭台上喊道：“神主陛下！不要让妖魔得逞了，快，快灭口！”


    “把魔头灭口，还有山里今天在场的所有百姓的都灭口！这样风声就不会传出去了，快！”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皆看向他，仿佛看到了真正的魔鬼。


    杜文章暴怒地回头用剑鞘敲了一下后生的头，斥责道：“这山里有数万人！你胡叫什么？”


    身边有同样年轻的同僚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可怕，太可怕了，要屠杀吗……”


    神灵越却反应过来，这似乎是唯一一个破局方法。


    只要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控制在启山内，那么事态还可控。


    这样想着，神灵越眼神一厉，心慈手软之徒绝对做不成世间主宰，短短一瞬间，她做好了决定，立刻飞身而起，拉满大弓，十只九霄箭齐齐上弦，对准了藩篱之外的黎民。


    所有人都没想到，千里迢迢感慨朝拜的布施途，会成了他们的葬生路。


    藩篱外的黎民都未反应过来，冰冷的箭尖已经对准了自己。


    所有人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命悬一线，神主的亲自出手，要毁灭他们，只用一瞬间。


    祭台上的凡朝和启烛对视一眼，知道机会来了，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立刻飞身而起，将体内被唤醒的力量全数使了出来，立刻用肉身挡在神灵越的箭弓之前，向身后大喊道：“快跑！神氏要灭口！快跑啊！”


    启烛闪身至藩篱外侧，挥鞭砍断所有藩篱，将阻碍下山的障碍全部清除，在人群中随着凡朝呼喊道：“快跑！快下山！不要停留！”


    “神氏来灭口了！”


    神灵越眉毛倒竖，心觉自不量力，岂是你们想跑就能跑得了的？


    九霄拉满，对准前方的凡朝，丝毫不避，一瞬间，神力灌满臂膀，十只神箭悉数而出！


    凡朝等得就是这一刻，大苍竖握在手中，在这一刹那，猛地膨胀数倍，仿佛像一张巨网一样，在天空中结出印来，瞬间结成一柄遮天蔽日的巨剑，在半空中，将身后的黎民百姓全数护住，像盾牌一样，硬生生拦下这十只箭！


    十只神箭悉数崩飞，磅礴神力触到凡朝的大苍印后，全部溃散开，半空中的大苍猛地一震，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铮鸣！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傻了眼，广场里不少世家子弟都软了身子，跪坐下来，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满眼恐惧——


    “神力、神力干不过魔头……”


    “那魔头居然抵得住神力！”


    逃跑的众人本以为要交代在这里了，没想到被凡朝保护住，皆振奋道：“殿下万岁！殿下万岁！”


    有潜伏在人群中的凡人谷内应趁机喊道：“不是殿下，是神尊！神尊大人保护了我们！”


    “神尊大人救了我们！”


    众人难掩激动，一边在凡人谷谷修的带领下有序逃跑，一边振奋喊道：“神尊万岁！”


    “神尊万岁！”


    半空中，举着空空如也的九霄弓的神灵越短暂愣神，她又一次被震惊住，她本以为这一击，会撕碎凡朝，夺走在场所有人的生命，没想到，凡朝又一次让她的期待落了空！


    她立刻回身，飞到祭台上，下令道：“召全部侍卫与神官精锐上来，给我合力围杀凡朝！”


    她就不信，凡朝区区两人，能在曦舞培养数千年的强者前全身而退！


    众神官得令，不消一息，所有精锐放弃看守方巢夏，齐齐飞了上来，对着凡朝虎视眈眈！


    半空中浑身浴血的凡朝握着大苍，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


    启山之下，听到那声铮鸣，早已等候良久的撑花、夏经、妄河三人，知晓时候到了。


    等看守和埋伏全部撤退后，夏经打头，妄河断后，二人将撑花护在中间，小心往山洞内走去。


    凡朝一早将地图绘制给了他们，也亏的她小时候顽皮，随着神静安布施时，不仅一早得知启山山底洞穴的存在，还摸清了地图。


    三人一路往洞穴深处走去，即使眼下情况一如凡朝预料的那样，顺利进行中，几人仍旧不敢松懈，谨慎非常。


    待瞧见深处些微的光火，众人知晓，找到地方了。


    撑花难掩激动，要见到巢夏姐了，她的心一上一下起起伏伏，又高兴，又伤心，还有些隐隐的害怕，不知巢夏姐受了多少苦，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三人拐过弯弯绕绕曲折的石壁，正要向光火靠近，突然，一柄长剑直飞过来，削断了夏经的一缕发丝。


    三人一愣，猛地抬头，只见一人面如寒冰，手负揽月剑，立在牢房外，威严地看着三人。


    撑花惊呼出声：“楚仙将！”


    三人没想到，楚冰华居然留了下来！本以为按照凡朝预测，所有人都会赶上去营救神主的！


    一个方巢夏，哪里有神主重要！


    夏经忍不住质问道：“楚冰华，神主下令所有人都赶去祭台，你还在这干什么？”


    楚冰华听见问话，眼睛却没有看夏经，一双寒冰眼在三人间来回扫视，没看到想见的人，长眸黯淡一瞬，才冷然回道：“我在看管罪臣。”


    撑花的眼神越过他，望向黑暗的牢房里，借着洞穴中的提灯，依稀能瞧见方巢夏的身影。


    撑花松了口气，转头向其他二人问道：“怎么办，硬闯吗？”


    夏经点头，和妄河对视一眼，朝撑花轻松笑道：“放心吧小丫头，我和妄河联手，还能打不过他？”


    这样想着，撑花识趣退到墙角，给二人留出活动空间。


    楚冰华见状，祭出揽月，待夏经发动进攻后，迅速迎击！


    多日相处，夏经和妄河的配合已经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二人各自持剑，一人攻击，一人防守，刚开始打，就将楚冰华的攻势压制得丝毫没有出手的机会！


    二人心头正胜，只见楚冰华眉毛压低，竟然握剑，持续灌注灵力，竟然用蓬勃的灵力和耐力抵住了攻击！


    夏经和妄河对视一眼，皆感到不可置信。


    这是一个凡人该拥有的力量吗？


    二人自认，他们的实力，在世间，除了凡朝神主那几个怪物外，几乎没有敌手，可眼前这人，这精湛的技法，这毫不花哨的招式，这浩瀚的灵力，真乃凡人之最！


    不再轻敌，二人严肃起来，妄河的琴剑一搭夏经的飞云剑，一声铮铮琴音荡出，剑尖破开楚冰华防守，一左一右直冲他胸膛而来！


    楚冰华手持揽月，左右开弓，竟然生生用力量，在仅仅一息之差间，弹开了双剑！


    两剑齐飞，直直飞入石壁，剑风受不住，居然削断了石洞支柱！


    这一下，让山洞没了支撑，这一片随时都有坍塌的风险！


    方巢夏还在石牢中，若是塌了，连救她都救不及！


    撑花看着三人的对决，胆战心惊，实在忍不住了，再耽误一分几人不光救不成方巢夏，可能都有性命风险！


    她看着趁夏经和妄河暂时失了兵器，猛烈发动进攻的楚冰华，忍不住大喊出声：“楚仙将！明明你我都被主人用血救了，你为何非要针对她！”


    “为何要站在神主那一边！你不知恩吗？你的命都是她用血换来的！”


    揽月即将抵达夏经咽喉，妄河虽然瞬间将夏经护在了身后，但撑花一句话，让楚冰华的剑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夏经见命保住了，虚软摊在妄河怀里，拍拍胸口，朝楚冰华大骂出声：“狗日的神氏奴才，吓死爷爷我了，真要命！”


    楚冰华手一软，揽月“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楚冰华愣愣地站在原地，哪怕妄河趁机飞快将他反剿在地也没反应过来，只固执地追问撑花：“你说什么？”


    撑花见喊话有效，立刻继续说道：“凡朝是天命之女，是罗神在世间的化身，她的血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你不知道吗？”


    “当初我生了疫病，几乎要死了，是她放了一碗血把我救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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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这能力她天生就有，小时候一只麻雀误食了毒药，倒在路边奄奄一息，她见了，用手指轻轻碰那麻雀，却被麻雀用嘴凿破了手指。那麻雀吸了她的血后，立刻满血复活，飞走了。”


    “后来她说，见你中毒，百般哀求上代神主救你，可神主见死不救。无奈之下，她想起那只麻雀，死马当活马医给你放了碗自己的腕间血，竟然奇迹般将你救活了！”


    “你不知吗？”


    “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还这样对待她！”


    楚冰华跪在地上，头颅低垂，双目愣愣的，静静听着撑花的话语。


    少女的声音原本温和清甜，听在他耳朵里，却似有万根针在扎他的心脏，他痛得几乎呼吸不过来，费力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那里面，那胸腔里，有颗心在鲜活地跳动，它是为何跳动？


    它是因为谁而跳动？？！


    楚冰华知道，撑花说的都是真的。


    他痛不欲生，一瞬间，巨大的悔恨涌上心头，简直逼得他想要赴死。


    为何！


    为何不说！她为何不说！为何不告诉他，为何只说他是她救的，却不告诉他是怎么救的，让他无法相信她！


    他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撑花只道：“起初，主人也不知自己天命之女的身份，救你的过程太过离奇，跟你说了你也不会信。”


    “再者，你与她相处那么久，还能不明白她的为人吗？她不想强调这些，是因为她不想让你记她的恩，不想让你因为恩情，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她处处都是为你考虑！”


    声声泣血，楚冰华觉得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在流血，血管里的血液躁动起来，那是凡朝的血，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的，是她的血，血液仿佛都在叫嚣，你终于知道了！


    “你终于知道了！”夏经取回剑，用飞云在他腰间划拉，想找到牢房钥匙。


    一边找一边讽刺道：“可惜啊，凡朝那家伙，救了个狼心狗肺之人。”


    “你们还骂她狼心狗肺，你也配？她是顶顶好的，可惜，就是眼睛不行。”


    “她当初也压根没抢什么神力，那是神静安一早知道她天命之女的身份，为了陷害她做的局！”


    “她小时候划开手腕给你放血救命，你后来划开她的手腕，挑破她灵脉，搅灭她灵台，把她贬为废人。”


    “楚冰华，你可真行啊！这报答报得真好！”


    夏经鼓掌大笑，没找到钥匙，气得死命踹了他一脚，权当帮凡朝出气。


    “你害的她没了灵力，为了保命，只能次次划开手腕，获取力量。那双手啊。啧啧，惨不忍睹，全是疤痕，好都好不了，给小孩看都能吓哭喽！”


    “可惜啊，那双腕子上的第一条疤，本是为了救你而划的。”


    说到最后一句，夏经收起嬉笑，脸色阴沉，心里全是为凡朝而生的愤慨。


    不止他这样，撑花也沉着脸看着楚冰华，包括妄河也是，牢房里被堵着嘴，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方巢夏也是。


    大家都替凡朝感到恨。


    楚冰华默默跪在地上，双拳攥紧，清俊的脸青筋绷起，心潮起起伏伏。


    无边无际的悔恨将他淹没，让他痛不欲生。


    一阵阵耳鸣撕碎夏经羞辱的话语，在他的傲骨被打击得什么也不剩时，楚冰华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凡朝的脸。


    他一瞬间暴起，吓了在场三人一跳，原本以为已经制住了他，原来压根没制住，是他心甘情愿跪在地上。


    楚冰华闪身来到牢房门口，快速推动拼图，解开门锁机关，接着，不看在场任何人，揽月收鞘，飞身出洞。


    在场三人大喜，立刻进去将方巢夏救了出来。


    方巢夏一身遍体鳞伤，手脚被缚，嘴也被堵住，奄奄一息，几乎了无生气。


    洞马上就要坍塌了，其他三人赶紧搀扶着她飞出去。


    就在即将出洞的一刹那，方巢夏望着前方楚冰华的影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


    “楚冰华，你若清醒，就审时度势，莫要再与凡朝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