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梨的身影赫然映入二人眼帘。


    宋锦棠瞥向一旁的二公子，无需开口：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二公子愁眉苦脸，摊开双手：与我无关！


    宋青梨叉腰横在二人中间：“哥哥，你这是什么表情？看宋锦棠的时候满面春风，独见了我就欲哭无泪，像见了鬼一样，到底谁才是你亲妹妹？！”


    宋锦棠承认，有时候宋青梨的小嘴也挺毒的。


    “好阿梨，听话，二哥有正事要办，三妹是顺道同去。”宋清序说着指向宋锦棠，“还有，这是你三姐姐，不许再直呼其名。”


    宋青梨满不在乎：“哼，哪来的正事，我看你就是要去绮春坊，今日不带我一同去，我便向娘亲，不，向大哥揭发你们二人！”


    “嘘，你小点声。”宋清序捂住妹妹的嘴，扶额叹气，“你们都是小祖宗，我一个也得罪不起，带你去总可以了吧？”


    他看向对面的宋锦棠，双手合十：“三妹，帮帮忙。”


    宋锦棠并不介意带宋青梨一道前去，其实据她观察，这小丫头心思并不多坏，有时候还透出点蠢萌。


    她道：“你要这样去还是跟我去换件衣服？”


    宋青梨扫了眼她身上的月白色男装，新奇般选择后者。


    卧房中，宋青梨看着眼前不同花色的长袍，惊讶道：“你准备这么多男子衣物作甚？是不是存了什么坏心思？”


    “你管我。”宋锦棠才不惯着她，“穿不穿？”


    “哼，本小姐不同你计较。”宋青梨在衣物中挑选，目光定格在一件湖蓝衣衫上。


    宋锦棠本欲将手中的茶白长袍递向她，注意到她的目光，捞起那件湖蓝色衣衫：“你喜欢蓝色？”


    她一直以为宋青梨同她母亲一样，喜穿白色衣物。


    “要你管！”宋青梨一把扯过衣物，转身去屏风后更衣。


    待知夏服侍她更衣完毕，从屏风后走出时，宋锦棠眼前一亮，对着人上下打量，真心夸赞道：“不错，你穿蓝色很好看。”


    闻言，宋青梨神情一滞，粉白的面颊登时晕开一抹绯红。但她很快别过头去，呛声道：“本小姐穿什么都好看，用不得你夸。”


    而后招呼知夏，头也不回地快步踏出房间。


    之后宋青梨倒是安静许多，没再寻宋锦棠麻烦。三人乘坐马车，很快来到了绮春坊。


    同上次一样，依旧有人将他们引向二楼厢房。


    他果然在这里，宋锦棠心中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那人之前明明说，自己不常来此处。


    房门推开，因着屏风和纱帐遮挡，宋锦棠率先听到的是那道熟悉的声音。


    “二哥，多日未见，你可要自罚三杯。”


    玩世不恭的模样装得还挺像。


    宋清序道：“我去军营风吹日晒，你在这里美酒佳人好不快活，一点兄弟义气也不讲，还敢罚我酒，我看是你该罚。”


    谢云起斜卧在躺椅上，手中把玩着一盏清酒，看样子已饮了不少，露出几分醉态：“那便一起喝，二哥，我们今日不醉——”


    “不归”二字还未出口，他霍然坐直身子，手中的酒盏左右腾挪，半晌才似反应过来，快速搁在桌上。


    谢云起清清嗓子，局促道：“青阳公子也来了……”


    宋锦棠二人走在后面，略慢宋清序一步，此刻才转来屏风后。她将宋青序身旁的位置留给宋青梨，自己则坐在了另一侧。


    闻言偏头看向男子，不轻不重地反问：“怎么，谢世子不欢迎我？”


    谢云起却不看她，眼神瞥向一侧：“没有，自是……欢迎。”


    宋清序先给自己添了杯酒，这才道：“我表弟还要在京中住一段时日，日后少不得打扰。”


    谢云起道：“随时恭候。”


    宋清序又指向身侧的宋青梨：“这位也是我……”


    他正思忖如何介绍，另一位表弟？总不能说是自己小妹，两个妹妹全被她拐来青楼，若被老头子知道，他怕是真会被打断腿。


    语塞之时，只听宋青梨倏而开口：“云起哥哥，我是阿梨，你不记得我了吗？”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瞬时陷入沉寂，除了宋青梨满面娇羞，其余几人神色各异。


    宋清序大惊：“阿梨，你怎可暴露身份？！”


    归云：“世子，那位是宋四小姐。”


    谢云起低头瞄向宋锦棠，咬牙道：“用不着你提醒！”


    宋锦棠则一脸吃瓜像，她看着从耳尖红到耳根的宋青梨，登时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今日非要跟过来，原是对谢云起有意。


    深入贯彻再冷漠无情的人也喜欢八卦的原则，宋锦棠不经意间回头看向当事人，却被人刻意躲过。


    谢云起有些慌，他只当宋锦棠已经误会了他和宋青梨的关系。


    握拳轻咳，颔首道：“在下见过四小姐，往日宫宴上见过几次，自是记得。”


    他说着又看了眼宋锦棠，只是少女并未看他，而是勾着唇角，兴致勃勃地盯着宋青梨。


    谢云起心头郁闷，她为何看起来这么开心？


    宋青梨见人将自己忘却，慌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云起哥哥忘了吗？幼时我随母亲入宫，因贪玩在御花园迷了路，多亏遇见你将我带回皇后娘娘宫中。”


    “我当时害怕得厉害，蹲在梨树下大哭，你还为我爬树摘了梨子吃。你说，我叫青梨，树上的梨子也是青梨，甚是有缘。”


    少女的耳根愈发艳红，像要滴血一般，她渐渐软了声音：“就像我们二人，也是有缘……云起哥哥，我一直记得你……”


    宋锦棠扬起的唇角根本压不下，想不到她这个妹妹表面看起来柔柔弱弱，内里却如此开放大胆，哪家闺阁小姐一上来就表白啊？！


    谢云起显然也被震住，愣了半晌，磕绊道：“四小姐……说笑了……”


    强装无事发生，端起桌上酒盏一饮而尽：“归云，倒酒。”


    归云急忙添上。


    宋清序似是今日才知道这回事，表情玩味：“阿梨，你怎得从未和二哥说过这件事？怪道往日里你总向我打探这小子的消息。”


    他说着狠狠瞪向谢云起，警告道：“我告诉你小云子，不许对我妹妹有什么歪心思。”


    宋青梨嗔怒道：“哥哥，别说了……”


    宋锦棠甚少见谢云起这副吃瘪模样，当下起了凑热闹的心思，故意调侃道：“原来是青梅竹马的缘分，四妹莫要失落，谢世子定是记得你，只不过在人前不好明说罢了。”


    闻言，宋青梨又抬起头，满目期待地望着首座之人。


    谢云起眸色加深，表情古怪地瞩着宋锦棠，半晌从喉间溢出一声低笑：“青阳公子真是学识渊博，想是我见识短浅，竟不知‘青梅竹马’是这般用法。”


    宋锦棠搁到唇边的酒杯顿住，回首撞上谢云起黑沉沉的眼睛。


    极静地盯着她，像深不见底的黑潭，平静无波的表面下似有万千激流在翻涌。


    宋锦棠微微拧眉，放下凑到唇边的酒杯，抬眸间露出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世子谦逊，是在下浅薄，误用词汇，想来世子贵为绮春坊上宾，自是比我见多识广。”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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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序离家月余，自是不知两人的关系，观当下情形，忧心二人唇枪舌战生了误会，忙开口劝和：“今日是来玩乐的，怎可只饮酒不赏歌舞。归云，你带二位公子去隔壁厢房宴饮，务必请柳大姑娘好生招待。”


    “顺道替我知会一声，就说今日的开销全算在谢世子账上。”


    归云垂首转向自家世子，只见谢云起手指轻抬，当即会意道：“是。”


    宋青梨福身：“云起哥哥，阿梨先行告退。”


    宋锦棠收起笑意，径直离座，礼数也懒得尽，大步流星踏出房间。


    眸色中添了几分慌乱，谢云起直直望着少女的背影，心下开始懊悔，方才不该说那样的话。


    “看够了吗？”宋清序摇开折扇，目光一凛，“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纵使阿梨对你有意，我母亲和父亲也绝不会同意。”


    他向前倾身，是提醒也是警告：“你应当知晓，我母亲是宗室女，本家依附于皇后，她和令贵妃一向不和，绝不会让定北侯府与你庄国公府联姻。”


    谢云起不以为意：“二哥的话我明白，定北侯手握兵权，全京城多少势力想要拉拢，皇后的算盘我自然清楚。”


    “不过，”他话锋一转，手搁于桌案，倾身看向对面，“你宋家可不只一位小姐，纵是宋侯爷舍得，想来宋世子也绝不肯自己的嫡亲妹妹涉入这趟浑水。”


    “怎么，难不成你看上的是我三妹？”宋清序掀起眼皮睨他，“京城纨绔装得久了，真打算干点浑事儿？”


    谢云起眨眨眼：“二哥，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几个意思？”折扇合拢，点在桌上，宋清序一个字一个字地提醒他，“棠儿虽不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我却当她同阿梨一般对待，你莫要招惹她，若是让她受了欺负，不用我动手，我大哥定饶不了你。”


    谢云起抽动眼角，心道自己哪敢惹她，供着还来不及！


    宋清序见他眼神飘忽，分明是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拔高音量道：“谢云起，我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谢云起眼尾上挑，举起面前酒杯，恭敬道：“记住了，我的好二哥。”


    宋清序突起一身恶寒。


    “话说，二哥今日来绮春坊，恐怕不是单纯前来游玩罢？”谢云起放下酒杯，正襟危坐。


    宋清序正色道：“春闱在即，你可知今岁科考是何人主持？”


    谢云起道：“太子殿下。还有，宋世子担任巡绰官，负责考场秩序巡查，以防舞弊。”


    他凝神望向宋清序：“二哥，你是想我帮宋世子揪出科考舞弊之党？”


    “不错。”宋清序直言不讳，“二皇子与太子明争暗斗，我大哥曾是太子伴读，与太子府关系匪浅，我担心二皇子会借此机会暗算于他。”


    “京中显贵常来绮春坊议事，你这幕后老板可要帮我细心留意。”


    宋清序端起酒盏，遥遥相敬：“还有你那月影阁的暗卫，个个武艺高强，可别舍不得用。说来我在你这绮春坊可花了不少银子，也算得上他们的半个主子。”


    谢云起无奈笑道：“二哥说笑，你既开了口，小弟岂敢不从。”


    宋清序眸光波动：“今日不跟我讨价还价？”


    “小弟不敢，但凭二哥吩咐。”


    真是活见鬼了。宋清序腹诽一番，当下也未多想。目的达到，便准备打道回府。


    临出门前，他忽地想到什么，扭头问道：“第一次见面你便认出了我三妹的身份，是也不是？”


    似是早料到有此一问，谢云起眉头轻挑，勾唇道：“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