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剧情点是第521章。”


    苏念棠一边说，一边滑动屏幕，熟练地在红色高危情节标签里翻找，手指停在一段文字上，递给对面的人。


    【江执不顾导师劝告，从研讨会里赶回去，只为苏桃熬粥喂药，轻声细语地哄她喝下，苏桃睁眼时眼角还挂着泪，颤声唤他：“阿执哥哥……”】


    江执看到这段话的时候，眼皮跳了跳，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平时的冰山脸现在都是错愕的表情。


    “我还哄她？温声细语地哄她？”


    江执重复一遍，不敢相信他眼前看到的这段话，嘴角抽了抽，语气里满是抗拒，“这什么玩意？”


    苏念棠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终于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眼尾都弯了。


    江执瞪了她一眼，语气又冷又无奈：“你笑什么？”


    苏念棠憋着笑说：“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对‘温声细语’这么排斥了。”


    苏念棠语气轻得像在随口一提，她不解释，转而拿起桌上的青柠汽水，慢悠悠地拧着瓶盖，气泡咕噜噜地往上冒。


    江执怔了下，脸色微变，下意识问：“什么意思？”


    眼神不自觉地落在她指间的瓶盖上，喉结轻轻动了动。


    苏念棠低头咬了一口蛋堡，含糊地说：“没什么。”


    “你最好现在就说清楚。”


    江执盯紧她，眼里明明是紧张和羞恼，却偏要逞强装作冷静，坐在那儿，后背绷得笔直。


    在苏念棠的眼里，他整个人就像只炸毛的小狗，尾巴翘起来随时准备扑过来咬一口。


    “等你想起来就知道了。”


    苏念棠忍住了摸他头的冲动，把最后一口蛋堡咽下去，伸手拿回了手机。


    “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吧。”


    江执脸上还挂着炸毛小狗的表情，眼里带着点警惕，声音压低：“你不是说会有人切断我们的联系渠道吗？”


    “所以不走明面。”苏念棠点开自己的手机，调出一个隐藏备忘录页面，把屏幕转向他，“这个是我写情节点的地方。”


    “你把你的手机拿出来。”


    江执下意识地听话掏出手机，“你要干嘛？”


    他自己试过用别人的手机给她打电话，也被屏蔽，像是有人早就知道他们会这么做似的，把这个途径断得干净利落。


    “绑定账号。”苏念棠说得理所当然，“我们共用一个ID账号，备忘录就可以双端同步。”


    “系统只监控通信数据，不拦存档类后台，尤其这种文件型APP，检测频率很低。”


    苏念棠边操作边解释，手指在屏幕上熟练地输入自己的账号密码：“这个是直接同步的，当然你也可以写点什么，不限内容。”


    “哪怕只是你今天心情很差，或者你梦见我了。”


    苏念棠忽然朝江执靠近了半分，眼神掠过他红红的耳尖，停在他脸上几秒，语气带着不容忽视的笃定：“机器读不懂文字包含的情绪，但我读得懂。”


    江执怔住了，目光落进她那双清透干净的眼睛里，心脏一下一下地失去防线。


    那是自己最熟悉的眼神，温柔得不像话，又倔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一瞬，江执忽然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苏念棠的圈套里。


    不是陷入温声细语的哄骗，而是她看似漫不经心、却步步为营的偏爱。是她不声不响就为他留好退路，在所有出口都被堵死之前，先悄悄给他开了一扇窗。


    哪怕他现在记不得从前的自己，哪怕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整个世界。


    她也在一点点把他带回来。


    手机震了一下，苏念棠那边的账号共享请求弹出来，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同意。


    连接完成的提示跳出来那一刻，苏念棠低声道：


    “这样就算再断联，我也还有个地方能找回你。”


    江执垂眸，一行行从屏幕上滑过备忘录内容，里面大多数是苏念棠冷静理智的记录、推演，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关键节点备注。


    备忘录的末端只有一句话：


    【杜璐写不出来的江执，才是真的。】


    江执看到这句话时，感觉看到了一个自己无法接受的真相。


    眼神一瞬间黯了下来，整张脸也随之沉了几分，眼中情绪霎时黑沉阴暗，心里的戾气几乎无法抑制。


    随后，江执凉薄的唇透出若有若无的冷笑，“如果我恢复不了记忆怎么办。”


    苏念棠怔住了。


    她没料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更没料到，他竟用这种语气说话。


    江执在她面前承认了恐惧，承认自己可能会变成另一个人，克制、危险，却偏偏小声到让人心软，像一只危险凶狠的狼在你面前委屈。


    这句话，顾盼也问过她。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如果拉不回来呢？”


    “那我就阻止他黑化，让他成为良好青年。”


    那时她说得轻巧，可现在，那个“黑化”的人正活生生坐在她面前，沉默地躲在情绪的刀锋后。


    苏念棠收回思绪，目光缓缓落回江执身上。


    他整个人看上去安静得近乎冷漠，背却微微绷着，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戾气。


    确实和记忆里的少年不一样了，现在的江执锋利、骄傲，总是冷着脸别过头，不肯承认自己的在意。


    苏念棠站起身，绕过桌子，坐在江执身边，静静地看着那个始终避开她目光的人。


    江执察觉到她来了，依旧别着头，不看她。


    “你失忆也好，性格改变也好，都没关系。”


    “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不是某一段记忆，也不是某个特定状态，是你这个人，无论你变成什么样。”


    “所以你别怕，”苏念棠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江执的头，声音温柔却有力，“只要你还在，我就不走。”


    这是苏念棠第一次对江执做出承诺。


    不是一句情话，也不是某种冲动的誓言。


    而是她在他最不确定的时候，给出的第一个确定。


    ...


    江执回到宿舍，推开门的那一瞬，屋里很安静。


    祝子阳他们去参加学院晚会蹭思政时了，还没回来，屋内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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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执把书包挂好，自己坐进椅子里，仰头靠住椅背，盯着天花板沉默了好一会儿。


    脑海里却止不住地回放刚才的画面。


    苏念棠低头拧瓶盖的动作，骨节分明，瓶子里的气泡咕噜咕噜地往上冒；还有她摸他的头，对他做出承诺。


    “只要你还在，我就不走。”


    江执闭了闭眼，指节紧扣在椅子扶手上，手臂上的青筋隐隐浮起。


    他突然有些烦躁，猛地站起身，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直接捧起冷水往脸上扑。


    冷水冲刷着脸颊，可心还是没冷静下来。


    他抬起头，盯着镜子。


    镜子里那张脸还是他自己的，轮廓清晰、眼神冷淡，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但她总是透过这张脸找一个人的影子。


    他想起，苏念棠走的时候对他说的话。


    “我们最好每天都联系，微信找不到我就短信，短信不行就电话，电话打不通就备忘录输入，我设置了提醒，你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回。”


    “如果哪天没有联系上了，就代表又有剧情点发生了。”


    “你到时候看看有什么预告，如果有事情发生，可以去翻翻备忘录，然后再最新的备忘录里写下，我已经分类了。”


    江执拿毛巾擦了把脸，转身走出阳台，站在宿舍中央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走到桌前，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点进那个一片空白的对话框。


    他手指悬停在输入栏上，犹豫了一下，终于打下一行字：


    【你到家了吗？】


    看了几秒，又删了，换成：


    【今天晚上别打开勿扰模式】


    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我可能会梦见你】


    确定消息能成功发出去后，江执一下把手机扣在桌上，动作迅速得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耳尖一点点红了。


    江执咬了咬后槽牙，假装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又忍不住把手机翻了回来，看着那几句话，没敢再发消息，却也没有撤回。


    幸好祝子阳他们不在，不然他们绝对想不到，人工智能专业那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会因为一条信息耳尖红得像要烧起来。


    ...


    苏念棠回到家，刚换好鞋，手机就震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是江执发来的微信：


    【今天晚上别打开勿扰模式】


    【我可能会梦见你】


    “梦见我啊……”苏念棠单手撑着玄关的柜子，低声念着江执发来的两天信息，语气里带了点藏不住的愉悦，“挺会讲的嘛。”


    苏念棠走进客厅把包放在沙发上后，随手打开手机，点进共享备忘录，把那句话悄悄记录进去：


    【苏念棠于11月26日记录：江执说，他可能会梦见我，我很期待。】


    写完，她点了保存，下一秒，那条记录同步到了江执的手机上，跳出“同步成功”的提示。


    苏念棠躺在沙发上，把手机扣在身边，抬头望着天花板，唇角的弧度根本压不下来。


    “如果真的梦见我了，那可真是个好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