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出宫别居
作品:《檐上雪》 薰风暖暖,风铃泠泠。
杨祯雪立于窗前,看着庭院。
绿叶被光照得油亮,时而懒洋洋地晃动。有知了藏在浓荫里,“吱吱”地叫了几声,又歇了。
她的视线从绿树上挪开,投向旁侧。窗下不远处,站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宫娥,她垂着头。
莺时面容沉肃,似在训诫。
杨祯雪悄步走近。
“你前阵子贪看池中锦鲤,险些落水。昨儿在树荫底下打盹,误了送膳时辰。今儿又去救治什么麻雀,你都来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如此没规矩。”
“莺时姐姐,我只是觉着麻雀可怜,所以才……”宫娥怯生生抬头,为自己辩解。
“你倒不如可怜可怜你自己。”莺时打断她,冷哼一声:“你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昭阳殿?一步错,步步错。若有人想下手,第一个就拿你这种小宫女开刀。别忘了,此前有个宫女同你一样,放下差事去救野猫。结果呢,野猫从她怀里冲出,冲撞了圣驾,她也被杖责二十,撵出宫去。你可是想步她后尘?”
“我不想。”宫娥哭着说。
“莺时。”杨祯雪轻唤道,又对小宫娥道:“你先去做事,晚些再来领罚。”
宫娥如蒙大赦,连连行礼,疾步离去。
莺时敛步上前,应道:“公主。”
“吩咐下去,抓紧收拾箱笼。一应惯用的器物,衣裳,书册,都理一理。”她淡淡道。
莺时愣了一下,小心试探:“公主,您这是要?”
“是时候迁居公主府了。”
早在杨祯雪及笈那年,公主府便已筑就,她虽未入住,府邸却仍日日有人洒扫庭除。
公主及笈,理应搬出宫外。然彼时,她才历经丧母之痛,皇帝不忍她只身在外,又怕她忧思成疾。是以力排众议,给她殊荣,准她留宫。
而杨祯雪之所以留驻宫中,不仅是因心底萦绕着对皇后的牵挂。更是因为她明白,唯有留在宫中,才能维系父皇对自己的怜爱,也便于在重重宫阙间,悄然探查那些潜于暗处的算计与阴谋。
如今,时机已到。
杨祯雪想复仇,想在后宫中搬倒崔遗真,绝非易事。崔遗真既敢承认,便是笃定了她拿不出证据。
南烛又禀崔遗真同齐王勾结往来,可在杨祯雪眼中,崔遗真绝非是那种只知情爱的庸俗之辈。她言语谨慎,行事周密。加之帝王恩宠伴身,又被授予后宫实权,她没道理冒险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杨祯雪能察觉到,崔遗真极易掩饰野心。更何况杨去松早存不臣之念,图谋甚深,如今佯装负伤滞留京师,暗地里还在与朝廷后宫多方牵扯。
他们二人勾结,究竟是为了情爱,还是阴谋。
这不得而知。
杨祯雪疑心此事不是表面所见那般简单,她需得明悉他们的举动。
思及此,她又道:“你同她们说,若愿意跟去的,便一同去。若想留在宫里,孤也会为她们另行安排个好去处。”
“是。”莺时应下,又附耳低语道:“公主,有人来报,陛下与贤妃正于御书房商定您的生辰宴。”
生辰宴?
如今百姓尚在休养生息,此时若举办生辰宴,岂非把她往火坑里推,还会落得满身骂名。
杨祯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向外走去。
-
碧瓦朱檐,艳阳明媚。
杨祯雪入殿时,皇帝正听着崔遗真的温声细语。
“儿臣给父皇请安。”她盈盈福身,仪态端庄。
皇帝抬眼,笑了笑:“永安来得正好,朕与贤妃方才正商议你的生辰宴,永安可有何想法?”
杨祯雪没有应和,而是直直跪了下来:“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这个举动让皇帝略显意外。
“这是为何?”皇帝不解。
“此前为贺贵妃生辰,排场极大,耗费颇巨。层层筹备上贡,终究是为百姓添了负担,还给了贪官污吏可乘之机,致使定州惨状。”
她顿了顿,见皇帝神色凝重,亦无打断之意,便接续说了下去。
“儿臣蒙您厚爱,世人皆知。历年来生辰宴的规制也尤为盛大,可如今不同,百姓尚未安定,若此时开宴,百姓是否会觉得天家在此等节点仍不忘奢华,心中无民?”
杨祯雪叩首,道:“是以,儿臣恳请父皇,此番生辰不设宴席。儿臣亦希望您能将筹备宴会所需之款项,哪怕只是其中分毫,用于补贴州县。如此一来,他们若知晓父皇对最宠爱的公主选择不办诞辰,而把省下的银钱用在了百姓身上,那么人人都会夸赞父皇仁德。”
一番话毕,殿内鸦雀无声,
放弃受宠公主的排场,以换取帝王的仁名和百姓的称颂,确是妙棋。
皇帝走近杨祯雪跟前,将她扶起。
“朕准你所奏,生辰宴便不办了。内务府原拟拨付的款项,朕会命户部核查,酌情用于补贴州县。”皇帝感慨道:“你果真长大了,所思所想,竟比许多朝臣还要深远。”
“一切皆是父皇圣心仁厚,儿臣只是替父皇说出心中所想罢了。”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皇帝欣慰地笑,又叹道:“只是委屈了你啊。”他话锋一转:“永安可有什么心愿?”
迁府一事需经皇帝首肯,杨祯雪等的就是这句话。
“儿臣恳请父皇恩准,许儿臣出宫别居,开府自立。”
“怎么突然要离宫?”皇帝问道,又转向贤妃,意有所指:“可是贤妃思虑不周,怠慢了你?”
崔遗真也走了下来,她唇角弯着,眼神却冷了几分,只道:“陛下就会拿臣妾打趣,您平日赐下后宫的宝贝,哪一件臣妾不是第一时间拿去公主那儿的。公主,您说是吧?”
杨祯雪不接这话头,道:“儿臣已是桃李年华,非是稚龄,终不能长居宫内,承欢父皇膝下。按祖制,公主及笈当出宫别居。”
“陛下您听,公主这是嫌弃我们这些老人家无趣了。不过也是,公主正当妙龄,宫里规矩又多,哪比得公主府自在。”崔遗真打趣她,而后眉间又聚拢,发愁道:“只是,公主出府别居,诸多杂事皆需自理,怕是要委屈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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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再者,公主久居陛下身侧,离去以后,陛下难免寂寞,妾身也心中不舍。更何况,公主在宫中居住良久,此刻骤然离宫,恐引外界无端猜测,于陛下颜面恐有碍呢。”
皇帝闻言,沉吟片刻,才道:“贤妃说得在理,你不必急于一时。”
她的这位父皇,最在意的就是天家的颜面。崔遗真的话语她倒不好驳斥,倏忽,她心生一计。
杨祯雪眼眶微红,泪却未落:“父皇可还记得母后说的一句话。她说,愿儿臣不囿于庭苑,不依附他人,得见南疆山水、大漠黄沙。”
崔遗真脸色一变,正欲阻拦,皇帝却抬手止住了她将说出口的话。
皇帝神情动容,久久凝视着跟前的女儿。她眉眼一如皇后,却比皇后多一分倔强。
至于那番话语,皇后早在怀胎是便已说过,此后又多番提及,他自是记得。
“朕记得。”他缓缓叹息一声:“准了,但你需得时常进宫,朕才安心。”
杨祯雪俯身一拜:“谢父皇恩典。”
离去时,她听见身后崔遗真的娇声抱怨:“陛下也太纵着公主了,她一拿先皇后来说事,您就应允。”
“终究是朕于她有愧。”皇帝的声音隐约传来:“她性子很像她母后,认定的事,谁也拦不住。”
杨祯雪脚步未停,唇角一扬。
像母后?
不,她才不会像母后那样,处处与人和善,到头来却困在这宫墙之内,寂寂凋零。
-
光阴荏苒,杨祯雪久于深宫十九载,终是走出了牢笼。
公主府虽不及皇宫殿宇恢弘,亭台楼阁、曲廊水榭倒也精巧。
这几日,杨祯雪并未似往常贪觉,她早早起身处理府内事宜,打理资产。
是日清晨,薄雾未散。
杨祯雪端坐于书房,翻看手中名册。名册记录详尽,详细列明了所有仆役的姓名年岁与家世背景。
仆役大多是自宫中而来,或是皇帝所派,或是各路眼线,莺时在一旁细细向她道明他们在宫中的曾任要务。
杨祯雪一边听着莺时的禀明酌情调任,一边浏览名册,间或问几句某些年老仆役的身体状况,或有家累需补贴者,通通吩咐莺时记下,以便体恤。
金乌逐升,映在她身上。她也合上最后一页,长舒口气。
“莺时。”杨祯雪舒臂展腰,道:“府中人员庞杂,初来乍到,难免有各方耳目掺杂其中,不足为奇。需得善待众人,明立规矩,赏罚分明。时日久了,真心与否自有分晓。”
“至于那些心思活络的。”她端起手边的温茶,轻呷一口,语气淡然:“暂且留着他们,也好让某些人安心。”
“是。”莺时恭声应道。
她起身走至窗边,望向庭院中正在洒扫的仆役。一众各司其职,却还是有几道眸光时不时瞥向书房,或是好奇,或是试探。
蓦地,杨祯雪看见了熟悉身影。
此前被莺时训责的那位宫娥,正拽着一位衣衫凌乱的女子快步奔来。
“公主,您瞧奴婢抓住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