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整齐的方阵，是沸腾的狼群。


    成百上千的太空野狼战士挤在那里。


    动力甲碰撞，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巨大的链锯斧，动力剑，随意地拄在地上，刃口残留着没擦干净的暗红污渍。


    粗野的吼叫，狂放的战歌，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嗡嗡响，压过了引擎的咆哮。


    “为了税务官，嗷呜！”


    “下次回来，带够美酒。芬里斯的蜜酒，管够，你的故事也得管够，哈哈哈！”


    “李维兄弟，记着，你的斧头在芬里斯，随时来取！”


    灰猎人乌尔夫吼得最大声，毛茸茸的大手把胸甲拍得砰砰响，活像一头炫耀皮毛的冰原巨熊。


    他身边围着一群同样狂放的野狼，个个眼神炽热，冲着悬梯上的李维挥舞着武器。


    艾琳站在李维侧后方一步，深蓝色的审判官制服外，罕见地披了一件，老狼王硬塞过来的厚重狼皮斗篷。


    雪白的皮毛，衬得她脸色更冷。


    她看着下面沸腾的扬面，机械义眼微微转动，扫描着人群。


    喧嚣震天，但她能感觉到那股毫无保留，近乎蛮横的认同和送别之情。


    这感觉……不坏。


    只是太吵了。


    李维站在悬梯顶端，没穿动力甲，一身笔挺的黑色帝国税务官制服，肩章上新添的“财税战略之星”勋章，在幽蓝引擎光下闪着微光。


    他脸色还是有点白，刚从灵魂重创里爬出来不久，但背脊挺得笔直。


    他抬起手，没说话，只是对着下面沸腾的狼群，用力握了下拳头。


    就这一个动作。


    下面瞬间爆发出更高一浪的狼嚎，和捶打胸甲的声音，金属轰鸣如同战鼓。


    几个喝高了的野狼，甚至抡起爆弹枪，朝天开了几枪，砰砰的炸响混在嚎叫里，吓得旁边几个技术神甫的机械触手，一阵乱颤。


    悬梯开始缓缓收起。


    老狼王罗根·格里姆纳的身影出现在悬梯口。


    他没戴头盔，一头夹杂着银丝的粗硬灰发，被引擎风吹得乱舞，布满刀疤的脸上表情复杂。


    他巨大的身躯堵在那里，像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黄金动力爪轻轻搭在正在收起的悬梯扶手上。


    “小子。”


    老狼王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喧嚣，清晰地传到李维和艾琳耳中。


    他灰蓝色的眼睛，像冻土下的燧石，紧紧盯着李维，“上次跟你一起去莫尔迪基安‘讲道理’的崽子们……”


    他顿了一下，喉结滚动，声音低沉下去。


    “回来路上，撞上了黑色军团的截击舰队。为了掩护主力跃迁，断后的那支小队……”


    老狼王的目光扫过下面依旧在咆哮的狼群，那里少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啃掉对方三艘船，自己也全填进去了。骨头渣子都找不回来几块。”


    风似乎更冷了，卷着冰渣打在舰体上，沙沙作响。


    下面喧嚣的狼群似乎也感受到什么，吼叫声低下去不少，只剩下引擎持续的轰鸣。


    老狼王抬手，指了指头顶那片冰冷的星空。


    “格里芬星系，帝国钉在恐惧之眼门口的一颗烂牙，前线中的前线。在这里，呼吸都可能要命。今天一起喝酒拍桌子的兄弟，明天可能就躺在停尸甲板上，拼都拼不全乎。”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獠牙闪着寒光。


    “老子是狼王，是芬里斯的头狼，但头狼也会死。哪天混沌的斧子够快够狠，劈开了老子的脑壳，老子也认。”


    他拍了拍自己厚重的胸甲，发出沉闷的回响。


    “早就准备好了，从戴上这顶狼骨头盔那天起，命就不是自己的了。死了，骨头扔进芬里斯的冰海喂鱼，魂儿回归狼神的怀抱，痛快，帝国忠诚！”


    “忠诚！”


    下方，所有野狼战士，无论新兵老兵，同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捶打胸甲的声音汇成一片钢铁风暴，连脚下的战舰甲板都在微微震颤。


    那股视死如归的狂暴气势，冲散了刚才的沉闷。


    李维看着老狼王眼中早已与死亡和解的坦然，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懂这份重量。


    老狼王忽然上前一步，巨大的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目光像解剖刀一样刮过李维的脸，低声问道：“小子，别糊弄老子。你这身本事，还有那本邪门的‘账本’……”


    他朝李维怀里努了努嘴，仿佛能看透制服，看到里面那件裂痕未愈的税典圣器。


    “你跟黄金王座上那位……到底什么关系？”


    他凑得更近，带着机油和血腥味的气息，几乎喷到李维脸上。


    “帝皇的秘密计划？你是那传说中藏起来的第二十一？还是哪个原体老兄弟，在外面撒野留下的种？”


    李维眼皮都没眨一下，灰色的瞳孔平静得像深潭。


    “都不是，罗根战团长。”他的声音清晰平稳，“我只是个收税的。”


    老狼王死死盯着他，几秒钟。


    李维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突然，老狼王爆发出一阵洪亮的大笑，用力拍在李维肩膀上，力道大得让李维晃了一下。


    “哈哈哈，好，好一个‘只是收税的’！”


    老狼王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收回手，指着李维，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洞悉一切的狡黠


    “行，老子知道了，这秘密，够本了。就算明天被阿巴顿那狗崽子剁了，老子也能笑着进狼神的大门。”


    他猛地收住笑，神情重新变得肃然，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郑重，巨大的黄金动力爪指向李维，又点了点艾琳。


    “李维小子，记住老子的话。你，还有你。”


    他目光扫过艾琳，“都是好样的。活着，把该收的税都他妈收干净，一个子儿也别便宜了那些混沌杂碎。”


    悬梯彻底收起，发出沉重的闭锁声。


    “公正计算号，准备离港！目标航道确认。”


    舰长沃里克沉稳的声音，通过舰内广播响起。


    “等等。”


    老狼王忽然又吼了一嗓子，扒着正在关闭的舱门边缘，巨大的动力爪卡在那里，对着里面的李维和艾琳，脸上挤出个粗野又促狭的笑容，嗓门洪亮。


    “还有，李维小子！艾琳丫头现在是老子的狼崽子了，有芬里斯罩着，你小子要是敢欺负她……”


    他晃了晃那能捏碎坦克的黄金爪子，嘿嘿一笑。


    “老子就开着月嚎号，去堵你的税务局大门，让你尝尝芬里斯式‘催缴滞纳金’的滋味，保证让你终生难忘，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