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见兰因

作品:《贪禅香

    枯瘦的手冲出囚车的缝隙朝少女抓来……


    曼姝被这情状惊得愣住,忽然一股力猛地将她往后拽去。那只像老树枝桠般干朽的胳膊瞬间变得很远,或许本来就很远。


    可思过王灰败的脸仍旧清晰,辉煌的灯火下,那张脸惨然灰白,“曼姝奴,我是你凛哥哥啊,求你…你告诉姑母!我是冤枉的!”


    待军队远去,徒留满街惊慌。孩童啼哭不绝于耳,被骇得跌倒的老人哒呼着疼痛,可谓兵荒马乱。


    旁边有人大骂:“这在街上跑什么啊,真是害人……”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人制止了。


    “姝娘子。”


    清冽的男子声音将曼姝思绪唤回位,她才察觉自己被慕浮生揽着,那股檀香味混着皂荚味缭绕,心神渐宁。


    “慕浮生,我想快回府。”


    …


    脚下好似踩到了什么,正要离去的曼姝低下头,糖葫芦串躺在地上,晶亮的糖衣皲裂,四分五裂。


    *


    燕迦境归都第三日,就于府邸中设宴庆功。


    曼姝也收到了邀请,尽管她不大想见皇嫂霍婉,可还是要去。几个月未见皇兄,她有些想念。


    她乘马车至永安王府时,不过辰时。府中尚无宾客,时候尚早,府中婢女引着曼姝来至花厅先行歇息。


    这几日俱是寒冷,花厅的熏笼里点了炭火,暖意蒸腾。


    金乔为曼姝解下狐裘,又去熏笼边,往里撒了些随身带的檀香粉。


    紫烟如云似雾散开,香气弥漫。


    “仪华公主,此香甚是好闻,可是身毒的檀香?”一名绿裳婢女问道。


    她体态婀娜,形容娇美,是个颇为赏心悦目的美人。


    曼姝识得此女,她是这两年近身侍奉皇兄的婢女碧夭,据说这番去北地辜城也将她带在了身边。


    只是此等美人,自然不可能单单只行婢女之职。


    “碧夭姑娘,香确是身毒而来,名唤献禅心。”金乔回道。


    她昨日去宫中寻了司香监的女官,女官闻了香囊中的“献禅心”,道宫中没有,却告知她近日都中有一身毒而来的商贾,或许携之。


    金乔按照女官所言,至一处酒楼,寻到了那位身毒商贾,他果真有。故而高价买回所有,不过也仅有两钱重。


    碧夭听了金乔的答话,蓦地一笑,张口似要说什么。却听外头有人唤“王爷”。


    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从游廊由远及近,鸦青色云纹靴踏入门槛。男子昂藏七尺,长发金冠高束,着玄色金绣蟒袍,腰缠银色蹀躞带,仅坠一把玉柄蛇纹匕首。


    正是燕迦境,他生得英眉凤目,棱角分明。因常年在外行军,身形健硕魁梧,肤色也历经风沙被磋磨成古铜色。


    “曼姝奴,你来这般早,可是想念为兄?”他朝曼姝走来,笑得真心。


    曼姝亦迎上去,一把挽住他的臂膀,难得的软声道:“好几个月未见,我怎么会不想皇兄。”


    兄妹二人差了十余岁,不曾有过龃龉。曼姝能记事起,皇兄就是永远顺着她依着她的,不似母帝、皇姐总逼她读书。


    七八岁光景的时候,母帝忙于政务,皇姐课业甚繁。曼姝除了每日上隅去太学,其余时候就只有在盛炽宫待着。


    彼时皇兄刚刚弱冠,身无职务,除却练武,并无繁杂诸事。故而时常去盛炽宫陪曼姝玩儿,会给她带民间小玩意儿解闷,会陪她曲池荡千……


    有时得母帝应允,还会携她去长林苑狩猎。


    曼姝最初的骑射工夫是皇兄所授。只不过后来皇兄为历练自己,去了边域军中,再无法教她更多。


    之后几年,曼姝与皇兄难再见面一年也未必能见一回。


    燕迦境镇守边域,将侵占大昭边域的蛮族尽数驱逐,又领兵攻打蛮族土地,双方鏖战四年,蛮族呼邪王亲自求和。


    二国签订盟约。以鸣凉山为界,互不侵犯。


    蛮族善战好斗,几十年间掠夺边域土地不计其顷。实乃心腹大患,燕迦境立下如此奇功,熹明女皇龙颜大悦,特封其“神威上将”。


    边域如今安定,燕迦境几乎都待在金临城中。


    曼姝时常会邀其狩猎,兄妹感情如昔。


    厅内旃檀气息弥漫。


    燕迦境落坐紫檀椅,长眉微挑:“昨夜回来,我听王妃说了,母帝又要给你择驸马?”


    “……”曼姝听见“驸马”二字就炸毛竖立,皇兄怎么一见面就提这糟心事?还有那个霍婉,自己夫君刚归来,就给他说这些琐事?多急着给她霍家谋个驸马啊。


    “什么择驸马?那是择吗?分明就是逼着我与霍家大葫芦成婚。”曼姝忿忿道,“我绝不愿意!”


    燕迦境闻言,只是笑笑,“你是指霍修竹吧。他三年前与你的婚事未成,母帝万不会再缔结这段姻缘了。”


    “……”曼姝微怔,此话皇姐也同她说过。可不是霍修竹,又是谁呢?


    “可霍修竹今年已经二十有二,尚未成婚。必然是母帝下的命,她就是一心想要我嫁给那个大葫芦,当年我病得厉害,她才未……”


    “曼姝奴。”燕迦境唤她,面上仍存着笑,“莫气,来,喝口茶。”


    曼姝听得出皇兄是提醒自己失言,便住了口,憋住心中泼天的委屈。


    “霍家并非霍修竹一个郎君,母帝执着于他作甚。”燕迦境端起茶盏,慢饮一口,清冽茶香弥漫在口中,眉目不觉舒展,“其实霍家几名郎君近日都住在我府中,我昨个儿见了,除了霍修竹,其余都称得上俊俏,你啊,大可自己挑个顺眼的。”


    “……”霍婉对自家人还真是关怀备至,还把人喊来府上。曼姝摇摇头,“横竖我不要霍家人做我驸马。”


    燕迦境闻言,朗声一笑,“曼姝奴,你心性还和幼时一样。”放下茶盏,隔着茶案凑近妹妹,“安心,你既实在不愿,为兄定站在你这边。”


    …


    兄妹二人又是一番闲话家常。不多时,有人来报:“裴尚书令到。”


    曼姝有些疑惑,裴尚书令就是裴栀的父亲。他怎么也来这般早?


    燕迦境闻言,则令曼姝在此歇息,若闷了就叫碧夭陪着玩儿。交代完这些,他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曼姝本来还有好些话要与皇兄说,比如想问思过王的事,元宵节那晚,他那惨白的面容总盘桓于脑中。


    可适才被“驸马”的事恼乱了方寸,全然忘了。皇兄怎么仓促就走了?


    “公主,要不奴婢带您去春时园去。王爷从北地带回几只像兔又像鼠的玩意儿就在那儿,叫什么鼠兔的,可有趣了。”碧夭不知何时走了来,巧笑倩兮地提议。


    曼姝心中郁闷,干坐着也确实无甚意思。便教碧夭引路,去园子里散散心。


    永安王府不算大,较之曼姝的府邸,显得甚是朴素。据说此府是皇兄生父的祖宅,其父亲族中人丁稀薄,老宅也早已空置。


    燕迦境弱冠封王之后,就将这宅子修缮一番,搬了过来。


    小径上的鹅卵石干净得未染一尘,曼姝踏在上头颇感愉快。进了一道月拱门,就瞧见满目桃树,不过尚未至花开时,只有零星几棵树的花苞早早挣扎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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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曼姝观赏了关在笼中的鼠兔,虽然生得灰头土脸,倒也有一种质朴的憨傻感。也算讨喜。


    回头跟皇兄讨一个放到虎园。


    正想着,后来传来一阵人声。转身望去,只见一道灰暗的巨大身影逆着日曜走来,再细瞧,曼姝脑子轰鸣,霍葫芦!


    怎么阴魂不散?


    “公……公主,草民霍修竹参见公主。”霍葫芦望见了曼姝,赶紧撩袍跪下。


    “……”曼姝看也不想看这庞然大物一眼,径自迈步就要离开。


    “草民霍兰因参见公主。”


    微风涌来,带来一阵幽远的檀香味。少女止步,循着望去。


    霍葫芦旁边不知何时跪了一名锦衣公子,公子肤若冷瓷,颜盛近妖,乌发以银冠高束,品蓝色暗纹锦袍衬得他像做工精妙的绢人。


    曼姝不由诧异,又是他,斗香公子。


    他是霍家人?


    霍兰因脸色骤变,当即伏地顿首:“先前草民有眼无珠,未能识出公主,请您惩处。”


    朔风不绝,吹得少女身上的重莲绫披帛乱舞,飘若回雪。


    她低眉俯视着霍兰因,公子匍匐于地,华贵的锦衣沾满尘土,卑微至极。


    不知何故,脑海中竟乍现脸覆魁星面具的男子,那时他亦是稽首伏地,却能瞧见他满身傲骨。


    “不知者无罪,起吧。”曼姝压去眼中嘲讽,化作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


    话音堪落,不远处就传来悦耳的女子笑声,是霍婉。她头顶九树花冠,身着黄丹色牡丹绣宫装,整个人灿若明珠。比去宫中赴宴穿得还要隆重。


    霍婉粲然笑着,“仪华公主恕罪,我家这两位兄弟,扰了您了。”


    除夕那晚的不快好似烟消云散。


    她之所以这般欢喜,是因见这素来高傲的仪华公主竟对霍家儿郎柔声细语。


    呵,什么金枝玉叶。简直肤浅至极,三郎不过肥胖了些,就对他嫌恶至极。四郎生得精妙,又轻易俘虏了她。


    霍婉娇艳的脸笑得和善,仔细察觉着曼姝神色。


    少女未理睬她,只看着霍兰因,“你也是霍家族长的儿子?”


    “是,草民家中行四。”霍兰因作揖道,风姿卓然。


    曼姝蓦地笑出声来,耳间明珰颤动,“好,好。那你亦可做本宫的驸马。”


    此话直白,连霍婉都一时愣住,可很快便反应过来,道:“公主既有心四郎,那……那咱们就退下了。”


    说着,看向霍葫芦,见其正满目忧愁地痴望着曼姝,顿觉头大。


    朝婢女使眼色,婢女上前轻拽胖郎君广袖,他才念念不舍地挪动步子。


    一行人匆匆离去。


    ……


    湛绿的池水泛着粼粼波光,光秃秃的桃林虽无桃花,却偶有花苞,可探一隅春景。


    霍兰因望着面前的少女,她赭色眼眸与旁边的池水一般,波光潋滟。肤白如玉,容光皎皎。


    即便没有公主的身份,这般神形也是他所喜爱的。


    少女臻首低垂,凝望沉碧的池水,“你想做本宫的驸马?”此刻风平云舒,披覆在身的重莲绫披帛安静地垂坠着。


    “……草民原是无意于此。”霍兰因他凝视着面前的少女,“实不相瞒,先前两回邂逅公主,草民不识您,可已然对您……心生爱慕。”


    话落,却见少女以素手掩口,又一次笑出声来,风骤起,披帛翻涌,似浪如滔。


    匿在眼底的嘲讽蓦地浮现,“可是除夕和元日,你都在宫宴见过本宫,如何会不知本宫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