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鞭法，这等高手为楚眉所用当真是屈才。”良久，掌声响起。


    是那位以黑纱遮面的二当家。


    “你在说什么啊？我二位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小毛贼，哪里能结识楚夫人这样的主子呢。”顾忱故作不解，也偏偏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对面人的素质良莠不齐，明显不是哪个官员养的。大当家，二当家这种说法，也更像是土匪的叫法。


    背后之人叫了伙土匪来搜查？


    “那你们为何来到这已经封住的宅子？”沉默寡言的大当家一出言就直击痛点。


    他们刚才在屋子里查，就听见外面传来嗵的一声。


    隔着糊着的窗户纸看不真切，他就出来见到了狼狈不堪的两个“小毛贼。”


    小毛贼什么的纯纯扯淡，两个人一看就是正经人。


    而且他们是从外面翻进来的，也没用绳子什么的。


    作为先来者，他可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楚家的宅院高墙又少装饰，光秃秃的一片想往上爬都无从落脚。


    所以他们才迫不得已用雇主给的没有办法的办法，打开了沉重的玄铁锁链走正门进来。


    这二位落地的声响不像是从高墙上直接爬进来的，倒像是从更高处落下来的？


    趁着手底下的小喽啰想出风头，他抬眼望了一圈。


    旁边确实有比楚家的宅邸还高的楼，只不过相隔近六尺，哪怕是好身手也极难翻过。


    哪怕是他这种以好身手称霸整座山头的也不行。


    “嗐，还不是囊中羞涩吗。”顾忱不在意地挥挥手，尽显豪爽，“这宅子一瞅就没人，我们就进来了。”


    二当家一脸不信：“门口贴了官府的文书。”


    顾忱丝毫不见尴尬：“又不是人人都识得那么多字，都走江湖了，谁还搞那套。”


    有点可信。


    大当家动了招揽的心思：“二位现在可有居处？”


    “没有，暂时用着之前的赏银在客栈住着。”赵桓出了声，“可惜真是一点碎银都掏不出来了，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来偷些。”


    “二位可曾听说过墨雨寨？”二当家也看出来大当家的想法了，语里带着笃定。


    “不曾。”


    “什么玩意，没有。”


    二重奏的否定。


    两位当家的脸上都有点挂不住，还好对面来路不明的高手也补了解释。


    “我二位初来乍到，不懂湖州的行情。”


    “不识字，记不得。”


    听着有点上火呢，小喽啰们面面相觑。


    幸而他们的二位当家丝毫没有恼火，笑意盈盈地向着两个小毛贼抛出了橄榄枝：“可想加入墨雨寨？”


    谈及合作，顾忱大马金刀地往院子里还没被砸碎的长椅上一坐：“能保证我俩有吃有住吗？”


    “自是可以的。”二当家显然对这些很是熟悉，“墨雨寨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寨，二位高手来了不单单有吃有住，还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做些简单的活，拿到大笔的赏银。”


    说罢，她的眼轻轻一挑，带着期盼往向赵顾二人。


    “而且，你们若加入墨雨寨就封你们为当家，”大当家也开出了他认为极有诚意的报酬，“墨雨寨的三四当家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名头。”


    “如此甚好。”顾忱微微颔首，替二人做了决定，“容我等去客栈拿上行囊。”


    进来不容易，出去自然也是极困难的。


    得亏不少大件都被大当家的狼牙棒砸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尸骸堆在一块，勉勉强强够爬出去了。


    保险起见，大当家还指派了阿旭跟着赵顾二人，美其名曰“免得二位对别枝乡不熟悉，在这城里迷了路”。


    赵顾对此也并无异议，身手敏捷地翻墙而出，慢慢悠悠地借着记忆往回赶。


    后面的阿旭可就惨了，气喘吁吁还满腹忧愁地跟着。


    大当家昨晚是不是酒喝多了没醒干净？


    怎么随随便便地就放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入了墨雨寨？


    而且上来就先让这两个家伙当三四当家？


    最重要的是，说好三当家的位置是给他的，如今没了戏，他以后他在喽啰里的日子怎么过？


    阿旭胡思乱想着，前面的二位却是有说有笑。


    至于说的什么他也听不太懂，只能认命地跟着。


    他们墨雨寨的小喽啰都是精挑细选过身世清白的少年人，也多是西南，湖州，渝州一代家里没了顶梁柱的流民。


    他们没有上学的条件，话是听他们出身尊贵的两位当家说一点一点学会的。二位当家平日里交谈用的是不甚标准的西南官话，导致他压根听不懂外地的官话。


    不过听这口音像是从北边那一片来的，很多词汇都非常简短，调调也是忽上忽下。


    顾忱哼着刚学的湖州小调，心情甚好：“马上就上山当土匪了，意不意外？”


    “人生如戏啊，不过这戏本子还怪一波三折的。”赵桓也是带着浅浅的笑意，显然对接下来的墨雨寨之行甚是期待。


    他们干过很多奇奇怪怪的活计，但山上当土匪做活的确是第一次。


    江州时还是大小姐和她的家奴，到了湖州就成了两个穷得吃不起饭被迫上山当土匪的江湖人了。


    不得不说，经历离奇曲折。


    这所谓的两位当家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但他们背后是阻挠楚眉的人。


    顾忱没让赵桓再进房间，他在楼下盯着阿旭就行。她麻利地取走了行囊，毫不遮掩地把长刀背在后背。


    “给你，接住了嗷！”一声提醒从半空传来，紧接着就是直直坠落的宝剑。


    赵桓一抬手，稳稳地拿住了剑柄处。


    有点痛啊，他强行抑制住右臂的抖动。


    不过都是为了威慑住边上这个疑似喽啰头头的家伙，值得。


    顾忱轻灵地攀着墙就下来了，潇洒地吹了声长口哨：“走，上山去！”


    她手里还拎着两个行囊，要多显眼就有多显眼。


    这是真高手，阿旭咽口口水。


    他不敢生出什么挑衅的心思，战战兢兢地引着二位往回走。


    那条约六尺宽的巷子里面挨挨挤挤地站满了人，在赵顾二人回去取行囊的功夫，墨雨寨的众人也踩着东西攀着墙爬了出来。


    一行人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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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荡荡地往墨雨寨去。


    一个时辰后，路边茶摊。


    顾忱把豁口的碗往桌上一搁，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只是走路？”


    眼见着已经日上三竿，他们还没走出别枝乡周边的小县城。


    “罢了。”赵桓把碗里的粗茶一饮而尽，“中午有饭吗？”


    “饭自是有的，包够。”二当家把面纱掀开一角，小口啜饮着茶水。


    “所以你们有马鞭没有马？”顾忱不买账，不可置信地发问。


    轮到阿旭战战兢兢地开口了：“马有，只是不在此处。”


    他如实解释了其中缘由。


    墨雨寨最近没有接到什么活，又是个大山寨，眼见着存款已然捉襟见肘，管着账本的二当家呼吁他们都尽一份绵薄之力。


    二当家美貌，就去了酒楼当艺伎。


    大当家力大无穷，只好跟着工人们一起搬桥墩子。


    小喽啰们也不能闲着，各自变卖了值钱的东西，然后毅然决然跟着大当家一起干苦力去了。


    即便如此，墨雨寨也已经穷得快揭不开锅了。


    二当家绝望地看着入不敷出的账本，下定决心把手下的废物们踢几个走。


    阿旭哪怕是死了他们也喜闻乐见，讹到的钱够他们再熬两个月了。


    等到入了冬，临近年关那段他们就有生意了。


    来探亲的那个不是衣锦还乡有钱有权，随便做一桩就能安逸几个月了。


    阿旭的马都卖掉了，他也没用了，死就死吧。


    顾忱听完没出声，一行人便沉默地上了路。


    最终临近正午时还是用了顿饭，就是辣得有点邪门，喝了不少水。


    顾忱一直到了黑天，进了墨雨寨都没想再吃饭。


    进了寨子，大当家二当家就各忙各的去了，他们承诺日后会给赵顾二人办个进山的仪式。


    三四当家住的地方并不临着气派的石雕寨门，而是在后山。


    从专职讲解阿旭的嘴里可以知道，这里本就名为墨雨山，由于这寨子独霸山头，就没有再起个什么名字之类的。


    至于三四当家，以前是有的，十几年前就因为山中的猛兽死掉了。


    由于他们死在房间里，那僻静的地方便被视作不详之处，鲜少有人再踏足。


    赵顾二人乐得清闲，送走了眼线也不吃饭，就回房躺着去了。


    夜半，雨骤。


    噼里啪啦的雨声惊扰了沉睡梦乡中的顾忱，凉意沁骨的雨珠则浇醒了床榻在窗下的赵桓。


    二人不约而同地把窗推开至最大，遥遥地对视一眼。


    窗户质量不行啊，还漏雨。


    而且这雨下得也太大了，来得毫无征兆。


    雨云黑压压的，像是几个眨眼间聚成的，与天劫的雨云有些类似。


    不过这半天也没有打雷的迹象，显然不是天劫。


    二人关了窗，准备再回去睡觉了。


    这几日风雨兼程，着实累人。


    不过天不遂人愿，两位新晋的当家刚把脑袋沾到柔软的枕头上，就听见一声咋咋唬唬的大喊穿透了雨幕。


    “不好了，当家们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