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公良榕
作品:《君子渡我》 第72章
空气骤然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
雁宁的脑海中忽然回想起翁如意方才说过的话,下意识问出声:“对了师父,我想知道当时医官院里,为何只有外祖父一人在,其他医师又去了哪里?”
翁如意迟疑半晌,斟字酌句地说:“左佥都御史,公良榕大人家的夫人突然生了一场大病,本唤了整个医官院的医师去府上医治,可夏兄觉得此事不妥,便擅作主张地留了下来,以防宫中缺少医师而误了贵人们的大事,可就算是所有医师都出动了,公良夫人还是没能救回来。”
雁宁闻言,唇角露出一丝冷笑,不禁感叹道:“那这样说来,师父口中的公良榕大人倒是一个深情之人。”
沉吟片刻,她下意识说出心中想法:“不过我心中倒是有一个猜想,会不会是……。”
雁宁张了张嘴,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眼里充满过了迟疑的神色,思绪一时混乱无序,各种想法交织在一起,理不出头绪。
翁如意看出她的犹豫,想让她顺着话头说下去:“莫非你的意思是,公良榕有问题?”
雁宁顿了许久才道:“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或许是公良夫人病逝,而我外祖父却一意孤行留在医官院,公良榕知晓了此事,便在悲痛欲绝之下将这笔账算在了我外祖父身上。”
翁如意听完她的话,强压怒意,眉间紧绷,忍不住替夏玉泉打抱不平:“可先王后即将临盆,按道理来说,夏兄的确应该留在医官院随时准备着一切事宜,以防先王后发生意外。”
想到此,雁宁的气性便翻涌直上,嗓音中染着怒:“这未免也太巧了些,为何先王后临盆那日,公良榕却偏偏叫走了医官院的所有医师,单凭这一点,我也得好好查一查这公良榕,哪怕只是我的猜测,也绝对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他紧紧皱着眉,看向雁宁的眼神满是犹豫,理智和情感在不断拉扯,眼前的小女郎可是夏苁蓉唯一的孩子。
公良榕的身份不简单,若她口中所说的是真相,可要雁宁单枪匹马地去对付整个都察院,早晚会出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雁宁去送死。
可若是想着亲手杀害自己亲人的仇敌还自在逍遥地活着,心中难免不好受,翁如意内心不断挣扎着,一方面想要冒险,另一方面又担心失败。
他无奈开口道:“公良榕可是都察院的大人,少溪怕是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又如何去查?”
雁宁的目光宛如明珠般明亮,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决心和信念。
她却只道:“没有机会,那便制造机会。”
翁如意笑了笑,开口的语气温和:“万事要小心,若在外受了委屈,亦或是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少溪就回医馆找师父,我虽早早退出了医官院,但在宫中还是有些熟人的。”
雁宁闻言,只觉一股暖流直抵心口,暖意遍布四肢百骸,缓下声来:“多谢师父关心。”
既然说到要调查公良榕,她的内心突然想到了一个无比合适的人选,现如今有了头绪,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雁宁很快拉回思绪,当即就要转身离去。
可步子还没迈出几步,翁如意不合时宜冒出的一句话不禁让雁宁怔愣了一瞬。
“你长得很像你阿娘。”
可她并未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
前方是未知的黑暗,翁如意生怕一时的决定会带来长久的后悔,想要叫住她,却又始终张不开口。
*
长空如墨,春夜的空气里漫着一层薄雾,将眉眼都染上水渍。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杏花客栈朱红色的大门此刻正半虚掩着。
踏入客栈,一股陈旧却又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二楼客房的走廊上还点着昏暗的油灯。
雁宁才推门进去,还未来得及将门合上,就突然被人用尖锐的短刀抵住喉间,一时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她僵在原地,感觉从头到脚一阵寒意袭来。
雁宁呼吸一滞,下意识从袖间里滑出毒针,立刻警惕起来,生怕明潇临时变卦反水。
此时的客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她试探着发出一声:“是我。”
听到是雁宁熟悉的声音,明潇握着暗器的手微微一顿,这才卸下内心的防备,干净利落地收回短刀,又转身顺手把门关上。
明潇眉心不由蹙得更紧,神情蒙上一层急色,担忧道:“下次来记得提前出声,若非我这次出手慢了些,要不然你早就身首异处了。”
雁宁忽而眸光流转,微微笑道:“不错,够谨慎。”
她这句话对于明潇来说简直是句废话。
明潇垂下眼睫,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声音里透出淡淡的威严:“我可是夜行者,这种业务能力还是有的。”
等她说完,只见雁宁早已坐在檀木桌旁,正不紧不慢地提起茶壶,手腕微压,水柱旋转倾落,在杯壁上发出轻响,为明潇斟好茶水。
淡淡的茶香升腾而起,雁宁迫不及待地抿了口茶水,看来是真渴了。
她慢条斯理地将茶杯放下,唇角轻扬:“洛师兄最近的状态有些不太好,他说他不怪任何人,却只怪自己没有好好保护好你。”
听到这句话,明潇眉梢很轻地挑了一下,似乎略有惊讶。
她又迅速垂眸,掩去了一瞬间的隐忍,无奈回道:“我们这些做杀手的,本来就活不长久,随时都有可能会丧命,我与他之间注定不会有好结果,若能借假死之事让他忘了我,这对于洛明川来说或许也是件好事。”
雁宁怔怔地望着她的脸,眼神里闪过一丝哀婉:“不会的,你们之间会有好结果的,虽然不是现在。”
明潇却是没在意她说的话,只是忽然别过脸,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了翘:“将来的事又有谁说的准呢。”
她已经不想再提起此事,刻意转移开话题:“好了,你今日来找我,并非只是想告诉我这件事吧?”
雁宁轻笑着点头说:“不错,我想你是夜行者,此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明潇疑惑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雁宁心知此事艰难,迟疑片刻才出声:“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此人不好接近,就打探一下他身边有无亲近之人。”
“谁啊?”明潇停了几秒,开始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但还是主动问了句。
雁宁望着她那双漆黑平静的眼眸,低声道:“左佥都御史,公良榕。”
此话一出,明潇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眼睫动了动,开口的声音很是认真:“听起来,好像是都察院的人,正四品的大人啊。”
还没等雁宁说话,她有些疑神疑鬼地看着眼前之人,继而摇了摇头说:“肯定没好事,你想对他做什么?”
雁宁倏然握住明潇的手腕,语气淡定从容:“我想明小娘子混迹江湖良久,应该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这人啊知道的太多反而对自己没好处。”
明潇下意识抽出被她握住的手,故作沉静地说:“不用你提醒,我自然是明白的。”
雁宁扯了下唇,直截了当道:“你只需做好自己要做的事,至于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用管。”
闻言,明潇忍不住弯了嘴角,忽然朝她的方向靠近,微微歪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看着雁宁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雁宁没理会她这句话,自然而平静地移开目光,下意识看向别处。
她正色道:“若查到线索,就即刻来回春堂找我,我随时都在,最好夜间行动,不要暴露自己。”
“我怎么知道你在哪儿?”明潇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问了句。
“我住的院子里有几株玉兰花树,很好找到的。”雁宁始终语调平缓。
空气凝滞半晌,明潇心里一直藏着一件事,便想趁着此次机会说出来。
于是她挑了挑眉,继而眯着眼睛看着雁宁,笑得别有深意:“不过,有件事情困扰我许久。”
雁宁没懂她的意思,不解问道:“什么?”
她安安静静地单手支着下巴,那抹轻佻从眼底眉梢漫出来,像只狐狸似的缓缓道:“你与二公子很熟吗?”
听完她的话,雁宁心口一滞,手指不自觉握紧,强装镇定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潇的话让雁宁有些措手不及,她着实想不到眼前之人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明潇歪头直勾勾地盯着雁宁,伸手捏住她的衣袖,小幅度地晃了两下,笑得狡黠:“别给我装傻,我可是记得在风月坊的时候,你和二公子在楼上雅间里做些什么呢。”
“那是为了要抓你。”雁宁说的确确实实是实话。
“哦?”明潇明显不相信她的话。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雁宁,嘴角漾起浅浅弧度,不咸不淡地开腔:“为了抓我,和二公子上床?”
明潇眸中噙着懒散的笑意,闷声低笑:“真是不择手段啊。”
面对明潇的质问,她说的话自然而含糊:“我可没有,若不这样做,怎会引你现身?”
明潇叹息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不禁感叹道:“真是好算计啊,当时以为二公子沉迷于美色之中无法自拔,定然是不会想到外界的危险,本想趁此次机会杀了他的,奈何这是你们精心设下的圈套。”
雁宁敛眸几瞬,温和又平静地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从未想过要对你下杀手。”
此话一出,明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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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神情明显茫然了片刻,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话的意思。
良久她才转而笑道:“是因为洛明川吧,要不然我不会活到现在。”
雁宁的笑颜慢慢地淡了下去,极快的,便冷了脸色:“你够幸运,我就算是把夜行都的人全都杀了,一个一个折磨而死,也解不了我心头的仇恨。”
对于她的话,明潇有些震惊:“是因为你那夜在回春堂门口被刺杀,留下了阴影?”
雁宁阴沉着一张脸问:“不止是因为这个,我想问你一件事儿,夜行者是不是去过北齐行刺?”
这话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可她执行过的任务不计其数,就连杀过的人也数不胜数,又怎会记得这些小事。
“好像是去过,我想想……”
雁宁见她愣住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洛阳灯节一次,再往后两个月又有一次。”
“你记起来了吗?”她看向明潇的眼神里盛满了期待。
明潇茫然地“啊”了声,一时间没听懂她的话,像是对此事毫不知情。
看来明潇并未参与这几次的暗杀,雁宁如今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大失所望。
“你怎会知道得这般清楚?”明潇慢慢地出了声。
她眼眶有些湿润,声音缥缈:“因为我家阿姊就是死于夜行者之手,我也差点儿死于洛阳灯节之夜的暗杀,或许是我的命足够硬,才没有让你们得逞。”
雁宁说完,下意识别过头,闭上眼睛,泪不受控制自眼角滑落:“有可能还有我阿娘,外祖父……太多了,真是太多了。”
小女郎低着头,她的眼睫轻颤着,却没有任何发泄的途径,连哭起来都是无声的。
明潇心弦一颤,心里涌起莫名的负疚感。
她眸心的惊讶一掠而过,惊叹道:“你的命的确硬,能躲过夜行者这么多次的暗杀,真是不简单啊。”
雁宁猛地抬头去看她,开口的嗓音有些发颤:“所以我想知道,是谁雇你们来北齐行刺的?”
明潇不自觉地低下声音:“这个我不清楚,我们执行任务的夜行者只负责执行暗杀任务,至于雇主是谁,便只有都主及四大守护才有资格知晓其身份。”
“四大守护?”雁宁抓住重点。
明潇偏头看了眼窗外,低声解释道:“字面意思,自然是保护都主的安危,四守护分别为梅兰竹菊四人,各名为寄春君,紫翘,绿玉君,更生。”
思虑几瞬后,又透露道:“梅兰二人如今在外执行任务,都主身边应该就只剩下竹菊二位大人了。”
雁宁双眼瞪得溜圆,神情有一瞬间的惊愕:“就连四守护也要参与行刺?”
明潇的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缓慢地说:“那是自然,夜行都不养闲人,其势力范围逐渐扩大,夜行者如今遍布各处,隐藏身份潜伏于目标周围,哪怕是路边你觉得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都有可能是夜行者。”
她的话让雁宁惊得嘴巴都合不拢,满脸疑云地看着明潇问道:“夜行者隐藏身份遍布各处,那你们要如何辨别是自己人?”
明潇道出真相:“手持令牌或者是腰后的刺青,身份不同,刺青的样式自然也千差万别。”
腰后的刺青,雁宁的脑中仿佛炸出一道惊雷,神色开始有些恍惚,莫名想起了在端木桃屋内的那一幕,思绪一时纷飞。
明潇并未注意到她的不对劲,眼下是想起什么就说什么:“等等,说起四守护,我好像有些印象……”
听见她的声音,雁宁才回过神问道:“什么印象?”
她眸色沉了沉,声色复杂,声音沉缓:“兰大人好像去过北齐参与行刺。”
闻言,雁宁按耐住雀跃,微微迟疑道:“二十年前?”
明潇轻轻地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坚决的果断:“定然不会,四大守护是近几年才出现的,而且夜行都创立至今才不过十余年。”
雁宁秀眉微蹙,凌白玉般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案台,目光中闪烁着忧虑的光芒,似乎是陷入了某种纠结之中。
她缓缓叹息一声,有些失望道:“那这么说来,我外祖父的死便同夜行都毫无瓜葛了。”
那二十年前造成夏氏灭门的元凶,眼下便只有公良榕尚且存疑,可就算如此,夜行都也永远逃脱不了杀死阿娘和青嫚阿姊的罪名。
而且明潇口中的兰大人很有可能就是六年前害死阿娘的凶手,至于她背后的真凶,雁宁就一无所知了。
明潇微蹙的眉心,隐隐透着几分担忧:“我只是夜行都的一个底层人物,所知道的便只有这些了。”
雁宁喃喃道,神情有些飘忽:“罢了,夜行都只是负责行刺,我现如今需得找到真正的背后之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