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雁宁前脚刚踏出去，不料院儿外又有另一重危险等待着她。


    对方重重地甩了雁宁一巴掌，她白皙的脸颊上很快浮现出一道红痕，忽地睁大双眼，朱唇无意识地微张，有些无措。


    “你为何要自作主张？！”程老夫人被赵妈妈搀扶着，扬指对准雁宁凌厉道。


    雁宁痛心道：“可她要害祖母的性命！”


    程老夫人的眼神如同狂风暴雨般凌厉：“不用你管！此事我自会命人处理，又何须你亲自动手？”


    程老夫人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入雁宁心里，留下永远不可磨灭的伤痛，她最后一丝希望也随着烟消云散。


    雁宁眼里本就噙着泪水，待眼皮微微一合，便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掉落。


    她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好，以后祖母的事，我不会再管。”


    程老夫人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不忘吩咐道：“婚期将至，给我好好地待在房内，不可再惹是生非！”


    雁宁并未回话，她走在风中，身影单薄得让人心疼，仿佛要跟着风一同飞走。


    “娘子这是怎么了？”云湄迎上来，发觉她的情绪不对劲。


    雁宁咧着嘴笑，可泪珠却止不住大颗滑落：“我终于完成了心愿，阿娘或许在九泉之下也能够安息了。”


    云湄小心翼翼扶着雁宁，腾出一只手推门而入，她此刻终于获取一丝安宁。


    *


    几日后，乌云遮月，透过窗台，目光所及之处似乎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外头早已经挂好了红绸贴双喜字，红灯笼把长廊映照得喜庆之极，连女使护卫都在腰间系上了红缎，目之所及，一片鲜红之色。


    一众女使同云湄抬进来成婚所需头冠与喜服，胭脂水粉一应俱全。


    大婚前夜，雁宁半夜被折腾起来梳妆。


    雁宁坐在镜前，由着赵妈妈为她梳妆挽发，她看着葵镜中的自己被一点点地上妆。


    女郎巴掌大小的脸，眉似柳叶，樱唇琼鼻，明眸善睐，最好看的莫过于那双时刻都含着春水般的杏眼，灿如春华，气若幽兰。


    雁宁高髻华服，翡翠玉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动，头冠以赤金打造，镶以红宝石，金累丝双鸾凤冠步摇的每只凤尾都下垂坠有流苏。


    冠上金流苏垂在她的细肩，赤袍领口与袖口处织就出无比精致复杂的蝴蝶暗纹，金线昳丽。


    雁宁的睫羽微抬，忽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笑了起来。


    云湄小心翼翼地替她簪入细长的蝶尾金簪，雁宁附在腰间的指尖颤了颤，悄悄攥紧了拳。


    嫁入魏家，她便永远是魏家妇，这个世上便不再有程家五娘子，遮面的珠帘掩住她微微泛红的眼睛。


    黑夜渐渐褪去，也该到出嫁的时候。


    洛阳城内，鼓乐齐鸣，十里红妆。


    魏家来往皆是显贵，雁宁记在余氏名下，如今与魏二郎恰如珠联璧合，郎才女貌，不知羡煞城中多少人。


    喜轿落地，二人拜过堂，雁宁便被搀扶着走进喜房。


    雁宁端坐在软榻上，乖乖地将绣有兰花草的团扇挡在自己面颊前。


    魏兰殊并未饮太多酒，匆匆与长辈们谈了会儿话便急着离开宴席。


    他觉得，他应该是想她了，想快些见到雁宁。


    魏夫人想不通，不过是晚些到喜房片刻，何至于要急成这样！


    都说新婚夫妻如胶似漆，就连魏二郎这样正气凛然的正人君子也不能免俗，看来程家新妇定然长得同天仙一般漂亮。


    魏兰殊推门而入，又轻轻地将门合上，喉结滚动一下，视线不觉飘向端坐在软榻上的雁宁身上。


    此时的雁宁正双手端着扇子，安静地看着他。


    魏兰殊身着玄色婚服，衬得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雁宁倒是难得见他穿一次，他愣了好一会儿，脸上难掩的红潮。


    雁宁轻笑，不好意思地唤了一声：“君子？”


    君……君子？她终于能唤自己君子了，这一声他等了太久。


    魏兰殊眼眸陆然窜过一抹惊慌，随后含笑道：“细君可还习惯？”


    雁宁瞧着他这副害羞的模样，很难联想到他在朝堂之上游刃有余的样子。


    她如今都比他沉稳。


    魏兰殊近身牵住了她的手，他的臂膀微微用力，轻松便将雁宁打横抱起。


    她额上的流苏剧烈晃动了几下，手中团扇也因惊慌失措而掉落在地。


    “你这是做什么？”雁宁咬了咬唇，有红晕在面颊泛起，红云布满，娇艳动人。


    “不是要喝交杯酒么？”魏兰殊的动作顿住，道：“按规矩，我们要先喝过一杯合卺酒，再……”


    往后的话，他难以言喻。


    偏偏雁宁好奇：“再做什么？”


    魏兰殊凝眸，与她对视一眼：“夫妻之间该做的事，自然是要继承宗祧，延续后代。”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腹部忽然饿得咕咕乱叫，雁宁抿了抿唇，觉得有些尴尬。


    魏兰殊别开目光，走上前去，轻声问道：“饿了？”


    雁宁唇角微微翘起，杏眸笑得眯了起来，点头“嗯”了一声，额上的步摇轻晃，没做太大的动作。


    “那好，你乖乖在这等着，我去命人做些点心。”魏兰殊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雁宁赶忙跪坐在软蒲团上，这一头沉甸甸的头饰，让她有些行动不便。


    可赵妈妈嘱咐过，头冠只能由君子亲手摘下，雁宁只好忍着。


    期间她忽然想到，还没喝交杯酒，好似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此事。


    雁宁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魏兰殊端着一盘糕点已推门走了进来。


    他缓缓将一盘梅花香饼放在她面前，雁宁定睛一看，有些诧异：“这是我爱吃的梅花香饼？”


    魏兰殊心如鹿撞：“是。”


    “你怎知我爱吃？”雁宁不信这是巧合。


    此刻停留在那一秒似的，周围的空气凝固，他清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不敢看雁宁：“曾听你长兄说起过。”


    雁宁歪着脑袋看他，神情认真地问道：“那时你便记下来了？”


    魏兰殊也随之坐下，点点头回道：“没错，只因细君喜欢，那日起我便深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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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了心里。”


    她的唇角情不自禁弯起，宛如春风明媚：“谢谢你，我的君子。”


    魏兰殊闻言，随着慢慢抬眸的动作，睫羽微微颤动，怔怔地看着雁宁。


    红烛安静地燃着，她在烛光后的面容朦胧似雾花，悄悄地拨弄着他的心尖。


    雁宁在用膳，他便细细端详着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站起身来，低眸研究了一下她髻上戴着的发冠。


    魏兰殊对她说：“脖子酸吗？”


    雁宁舔掉嘴角进食的痕迹，抬眸一笑，如刹那烟火，瞬间灿烂眩人双目。


    她道：“好，那便帮我解下来吧，新婚之夜的发冠本就需要君子亲手解下，你莫要觉得害羞。”


    魏兰殊抬起双手，他是第一次摸女子的头发，雁宁的发丝滑腻柔软，与他平日里见到的那些娘子夫人的发质有所不同，还隐隐带着淡淡的香气。


    手指轻轻拨弄的时候，她发间那清雅的花香不断透出来，落入他鼻间，雁宁只觉他从身后贴来，而且凑得很近。


    衣裳上熏着香雪兰的气味，盖过了发间本来的香气，过了一会儿，魏兰殊的鼻尖好像依然萦绕着那股熏香。


    魏兰殊忽然开口问：“细君很喜欢香雪兰吗？”


    “我很喜欢兰花，香雪兰花色纯白如雪，花香清幽似兰。”雁宁目光闪动，娓娓道：“若是沿途被风吹落至雪地，便连冰雪也被染上了浓郁的香气。”


    他低声应道：“嗯。”


    发冠被他慢慢取下，雁宁一头乌云般的长发自然披落下来，犹如锦缎一般光滑柔软。


    期间，魏兰殊难免会不慎触碰到她的肌肤，他低眸，入目便是雁宁雪白的脖颈。


    一切事宜皆已完成，雁宁硬着头皮，声若蚊蝇地问：“那今夜……”


    魏兰殊愣了一瞬，赶忙道：“今夜，我不会与细君同处一室。”


    他是怕雁宁会害怕。


    “为什么？！”雁宁的反应有些强烈，声音不觉地提高了几分，透着些微愠怒之意。


    她蹙眉道：“君子是嫌我？”


    魏兰殊急忙回：“没有！”


    雁宁已然睡在软榻上，看了眼贴着的双喜字，愤愤背过身去，故作淡定道：“那便过来同我一道。”


    魏兰殊眼睫轻颤，回身对着她点了点头，很快换下身上的喜服，朝雁宁走了过来。


    雁宁并未察觉他的动作，下意识转过身，便正好瞧见魏兰殊解腰带的时候。


    她红着脸赶紧闭上了眼睛，又想着有些不对，他们都已经成婚了，换衣裳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雁宁往后怕是还会看见更为……


    魏兰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的视线在雁宁身上掠过，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雁宁将脸埋进被褥里，心跳突然加速起来，面上难掩红潮。


    “睡吧，明日还得早起。”他对她说。


    雁宁点点头，往里面挪了挪，为他腾位置。


    魏兰殊说着，转身将桌上的红烛吹灭，摸黑来到床榻边，这是他第一次与女子同睡在一张榻上，身边有心上人，让他觉得有些紧张，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