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合伙人
作品:《看不见脸的情人》 季节前二十五年积攒的运气,在这年秋天呈现出井喷式的爆发。
今天早上,她先是收到了小条发来的对镜自拍照。照片上没有露脸,但上身赤裸,肌肉饱满,就像漫画一样完美。在这张图片后面,小条说了一句:“早,训练痕迹,FYI.”
季节急忙把图片保存到本地,以免对方反悔撤回。而后她笑嘻嘻地回复道:“没露脸,谁知道是不是你本人,说不定你没有训练痕迹。”
那边哼了一声,回了两个字:“贪心。”
然而今天双喜临门,这竟还不是全部的好事。一天的课程结束后,她又从崔老师那里得到了一个投资机会,仿佛小时候玩过的大富翁游戏成真了。
疫情时,线上教学模式兴起,一些舞蹈平台大受启发,推出网课,一个班的学员有几十人到几百人不等,而老师只需要一个。老师在镜头前传授动作,学员看着屏幕跟练,完全不受场地和距离的限制。和崔老师合伙创办学校的张老师,已经决定要退出工作室,转型去做这类线上主播。在线教舞的同时,他还会有技巧地植入舞服品牌的广告,品牌商也是他拉来的资源,平台抽成一部分广告费。
在季节看来,张老师已经实现了纯正的技术入股。张老师想要拿回创办学校的本金,从此投身于这种低成本的轻创业模式。经济低速增长时期,轻创业的概念脱颖而出。对张老师来说,线上工作几乎不需要现金流。
于是,崔老师在今天下课后留下季节,两人相对坐在教室地板上,双腿岔开,一边耗横叉,一边进行开诚布公的谈话。崔老师话不多说,上来就问季节想不想当合伙人。
季节沃了一声,首先想到的是从前事务所里那种合伙人,俗称老板,叱咤风云,连高级经理做的东西都看不上。接着她明白过来,崔老师想问她要不要顶上张老师的空位,成为学校的另一个出资人。崔老师说学校是小微企业,在工商那边的注册资本是五百万元,但实缴资本不过二十几万,季节如果想入股,就接过张老师的那十万,应该也负担得起。
十万元在季节的存款里占了不小的比重,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心动了。成为学校的合伙人,意味着转行后的第一个跨越。长久以来,季节在一个新的行业里摸索着,想要前进,这条路却总像鬼打墙一样把她送回原点。她优越的简历上,写着D大的学历和A所的工作经历,在这里全都用不上了。
直到此时此刻,她终于看清了这条路的方向。仿佛过去的每一步路、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像连续的台阶,把她引领到现在的地点。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季节的时运终于来了。
她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入股。”
崔老师拍着教室地板说:“那好!我们从长计议。要先商量好我们合作的模式,再去办股权变更……”
季节自告奋勇说:“老师,你记得我之前在事务所吧?我们那时候,只要客户给钱,什么项目都做。我做过股权转让,线下跑工商和税局的手续都干过。你就别花那冤枉钱找别人了,我来吧。”
“你真行啊。”崔老师被深深地震撼了,“那以后,财务记账和报税也可以找你吧?如果有税收优惠政策什么的,你也帮忙申一申,多给你一份财务管理的工资,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做过财务,之前我们作为乙方,不能上手替客户做账的,那样就不合规了。我们都是直接用客户做好的账来报税。”季节耿直地说,“不过我可以试试,小微企业的账我也见过,应该不难的。”
崔老师手一挥,给季节算账,将来季节的收入就是教课工资,财务工资,利润分红。到时候会请个新老师来,帮季节分担课时。季节主动提出来,平时日常经营还由崔老师负责,崔老师单独拿一份管理工资,免得两人因为小事意见不合。
谈妥一切,走下楼时,季节的脸上还带着迷幻的微笑。迎面看见小条一手插兜,靠着一棵树等她下课。看见她来,小条吹了一声口哨。她恍恍惚惚地走过去,对他说:“我要当资本家了。”
“……”小条试探地说,“恭喜了?”
第二天是休息日,今晚两人都不想太早回去。去市中心吃了一顿大餐以后,季节从盘子上抬起头来和他大眼瞪小眼。
小条问:“想去哪?”
季节说:“江边。”
他垂下目光,淡淡地笑了。解封前的约定,终于兑现了。两人迎着晚风,慢慢走到江边,越是靠近水边,那风就越清凉。涛声一阵一阵的,水面上不断卷起波浪。
季节坐在台阶上,凝视着逐渐变暗的江水,她的两条胳膊分别撂在两个大开的膝盖上,舒展地伸出去,惹得小条称赞她就像街上蹲着的土霸王。季节哼了一声,说:“谁像你坐得那么风流倜傥。”小条一条腿盘回来,另一条腿支着,一只长手臂搭在支起的那个膝盖上,微微侧身面对着季节,活像在勾引她。
小条掩饰着得意的神色,正经地说:“所以你要成为猫老板了?”方才吃饭时,季节已经给他讲了自己的投资计划,就像做路演一样富有感染力。
季节谦虚地说:“还没有落地,只是proposal。”
小条轻声笑了,说:“会实现的。”
“恩。”季节转头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你呢,之前说要换工作,有眉目了吗?”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其实我不想做现在这一行了。”
“正常呀,你现在的工作虽然很风光,但是太累太累了。”季节认真地说,“你要不要考虑去买方资管?哦对了,你之前不是做过ESG相关的东西吗,不知能不能转去甲方做绿色金融?”
在小条那和煦的注视下,季节小心翼翼地补充说:“其实我不知道绿色金融具体做什么,我只是在瞎说。”
他微笑着拍了一下季节的头,又开始像她的中学老师那样问她:“绿色金融的具体含义,你知道吗?”
“就是设计一些金融工具,专门让环保企业融到资?”季节心想金融的本质就是融资,“比如……”可惜脱离行业太久,没有比如上来。
“对,你说的概念是对的,让资本流向环保低碳的项目。”他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耐心地循循善诱道,“比如发行一个债券,给一个水电站募集资金,票面利率比市场低,条件是水电站的年发电量要超过多少、减碳多少。或者为了鼓励一些环保工厂,银行会给他们发绿色信贷额度,有利率优惠的。”
季节觉得自己回到了大学时候的基础课上。她想起当时有一对概念,自己说什么都学不会:久期和凸度。
于是她突然跳到了新的话题:“条学长,那久期是什么?我只记得凸度是它的衍生……”
“凸度都学到了,还不知道久期。”小条无奈地翻起眼睛,像晕厥的鱼一样。然后他继续授课,还配以启发性的设问:“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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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是投资者收回债券的全部现金流的时间,所以要……?用各期现金流的权重做加权。”他那样子更像一个老师了。
等他讲完了凸度,季节信赖地看着他,说:“条学长,我知道了,你可以转行去做大学教授。”
他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说:“绿色金融和大学教授都不错哈。”顿了顿,他看着江水轻声说:“其实我不想再做金融了。”
季节作为一个过来人,如同央视记者,非常敏锐地提出问题:“你是不是想做点不一样的?”
“我一直记得你说的,做保安也可以,不一定要拥有很多东西。”小条慢慢抬眼看过来,他的眼睛里倒映着季节,“你知道民宿吗?”
“知道呀。”季节点头说,“你想做民宿?”
“恩,有个朋友一直在做这行,最近扩大规模了,在拉新的股东。”
“条老板。失敬失敬。”季节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好事呀,以后你也是资本家了。咱自己当合伙人,不求人。”
他牵了一下嘴角,说:“放弃金融工作也没事吗?投资初期回报不确定也没事吗?”
季节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如果你觉得自己喜欢,觉得这事有意义,那就去做呀!你现在倒是在搞金融,可你喜欢吗?”
“不喜欢。”小条的脸上浮现出疲惫的神情,“我大学时,每次回京都住酒店,因为不愿意和我爸住一起,那时候又还没买自己的房子。有一次过年,我住到一家民宿,除了年夜饭跟我爸一起吃,其余时间都待在民宿里。那家的布置很温暖,还发饺子,到现在都忘不了。”
“你看,这一行对你来说产生意义了。”季节抱起双腿,把头枕在膝盖上,歪着头看他,“只要你喜欢这样的状态就可以。投资民宿也可以,和你爸爸保持距离也可以……只要你当下觉得这样是最合适的就可以。”
他恩了一声,突然拍了一下季节的头:“小橘猫。”
季节甩了甩碎发,继续说:“我刚辞职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没有身份。但我想看看,去掉了所有标签之后,去掉学历、职务、证书这类东西之后,我到底是谁。比如我该怎么生活,什么构成了我的意义,什么让我快乐。”
“小橘猫还是个哲学家。”他瞥了过来,嘴角在偷笑。他看起来心情轻松,就像喝多了橘子啤酒。季节轻轻碰了一下耳边的橘子啤酒,和他脸对脸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小条转头看着夜幕,毫不在意地吹着口哨。不同于季节吹的那种调戏良家妇女的口哨,小条吹的是一首曲子,是《淡水暮色》。
季节把头枕回到膝盖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曲吹完,他装出羞答答的样子:“还没看够。”
“条学长,你的脸这么好看,下次应该加到训练痕迹上。”
“哦对哦,你还造谣说我没有训练痕迹。”小条又往季节这边转了转,“我怎么没有了,不信你摸好了。”
季节伸手就去摸,摸到了结实而有弹性的肌肉,忍不住又滑来滑去地捏了几下。小条的脸立刻变成了粉红色,耳朵尖像黑夜里的红色灯光。他盯着季节,嘶哑地说:“你真摸?”
“不是你让我摸的吗?”季节又用一根手指戳了两下,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流氓。”小条慢慢倾了过来,他的呼吸洒在季节脸上。季节猛地向后一撤:“我走了,再见!”
在她身后,响起了小条的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