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子,入赘吗
作品:《相公何在》 刚豁出的勇气顷刻间干瘪下去,初七僵硬地站在门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你找谁?”那女子又问了一遍。
“孟……孟益……在吗?”初七的舌头像打了结。
“在,我去喊他。”女子说完便欲转身。
“等等!”初七忽然喊住她。
女子疑惑地转过脸。
“你是孟益什么人?”初七眼眸如炬。
女子盈盈一笑,眉眼弯弯:
“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晚晴,谁啊?”
里面忽然传来孟益的声音,听脚步似是正在往这边走来。
“一位姑娘,说是要找你。”晚晴对着里头的人喊道。
待孟益走到门口时,门外却空无一人。
“奇怪,方才还在这儿呢……”晚晴皱着好看的眉,有些纳闷。
初七躲在墙角拐弯处,暮春横生的杂草挡住了她的身形。
“回家吃饭了,初七。”
耳边传来一人的声音。
赵嘏正坐在轮椅上,他们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回家吃饭了。
这六年来赵嘏说过无数次这句话,可不知怎的,只有今天令她鼻头一酸。
“今天吃什么?”她少有地关心吃食。
“糖醋排骨,你最喜欢的。”
用完午饭,赵嘏坐在轮椅上悠悠哉哉地摇着。他这轮椅被设置了机关,按住一个扣儿便可放平成躺椅的模样。初七就在一旁,一口一只酸葡萄。
“初七,你想换张脸吗?”似是不经意地,赵嘏说道。
听到他说话,初七撇过脸看他。
“好看吗?”她问。
“好看。”他说。
“那就换吧。”
初七知道,赵嘏是让她易容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去见孟益。
这样也好,金科榜眼怎么会见一个通缉犯呢?
这是赵嘏第一次帮她易容。
初七望着铜镜中的这张新脸,不得不惊叹赵嘏的易容术出神入化,连她自己都认不出镜中的这个人。
不过……
“皂荚,你不是说新换的脸好看吗?”初七望着这张平平无奇的新脸,忿忿不平道。
“嗯?我说过吗?”赵嘏一脸茫然。
初七咬牙切齿地望着赵嘏无辜的神情,后槽牙“咯吱咯吱”地响着。
就说这家伙的话不可信!
她都被他诓了多少次了,偏偏还不长记性!
“你去哪儿?”
见初七“哐——”地起身,赵嘏问道。
他的声音中含着笑意,听得初七手痒痒。
“劈柴!”初七喊道。
若不找个地方发泄这一身火气,她真怕自己会掀了屋顶。
有了赵嘏给的这张新脸皮,初七忐忑的心似是安定了许多。只是,当她再次站在孟益家门前时,开门的却是另一张脸。
“大娘,原来的屋主呢?”
“走了走了,搬到大宅子里去了。”
“你可知是哪处大宅子?”
“西巷头门槛最高的那家就是了。”
初七坐在孟益新宅的朱红大门前,暮春的落日照得门上的朱漆既鲜艳又落寞。
这扇大门依旧对她紧闭。
她连门槛都没碰到,一个裹着头巾的小厮就隔着门缝儿对她喊道:
“哪儿来的穷酸鬼?走远点儿……”
随后,朱红大门便“砰”地一声关上。她甚至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但是她不想走,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孟益。
就这样,初七在孟益的新宅前一直坐到月上柳梢头。
“嗒嗒嗒——”
马蹄踏碎了一地的月光。
初七抬头一看,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眼前。车帘一掀,里面走下来一个面容清俊的公子。
是孟益。
“公子,这女子在府前待了一整日,怎么赶都赶不走。”守门的小厮连忙赶了上去。
孟益看向初七,初七慌乱地躲开脸。
“姑娘是外地来的流民吗?”
眼前出现一双崭新的筒靴,针脚缜密,洁净无尘。孟益就站在她的面前,可她却不敢看他。
“我……”
初七尚未开口,便被孟益打断。
“明德,给这位姑娘拿点碎银和吃食。”
初七的话又咽了下去。她忽然想起,此刻她正顶着一张陌生的脸皮。
“在下尚未上任新职,府中不算宽裕,姑娘莫要嫌弃。”
孟益身后的小厮将一个小包裹递给初七。不知怎的,初七愣愣地伸出手接了过来。
随后,身前的朱红大门又阖上了。
仿佛从未向她打开过。
“新换的脸皮好用吗?”
回家时,赵嘏正在院子里喂着一池的金鲤鱼。他撒鱼食的动作漫不经心的,就和他说的话一样。
“皂荚,我想做身新衣裳。”
听到初七的话,赵嘏略显讶异地抬起脸。
“为什么?”
“你对我不好。”初七有些委屈。
“哪里不好?”赵嘏被她逗笑了。
“你给我穿的都是旧衣裳,自己每日却穿得像只花蝴蝶。”初七道。
赵嘏的眸光掠过初七手上的小包裹,他淡淡道:
“好,明日就带你做身新衣裳。”
从成衣铺子出来,初七的心情显然松快了许多,连同昨日孟益将她错认成流民的郁闷也消散了。
“姑娘,你穿这身真好看,像一只花蝴蝶!”微茉的嘴上沾满了糖人黏稠的甜汁。
初七的唇角扬了扬,脚下轻快得生了风。
“皂荚,你哪儿来的银子?”
这家伙平时连买二两肉都要精打细算,初七还以为他很穷呢。
“只要接下来的半年咱们不食荤腥便好。”赵嘏回道。
初七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赵嘏。
这是何意?
难不成这身衣裳花了他们半年的肉食钱?!
初七陡然一个急转身,原路折返。
“姑娘去哪儿?”微茉在身后大声喊。
“退货!”
货还没退成,初七却撞上了一个人,那人被她撞得向后趔趄了两步。
“姑娘无碍吧?”那人关切道。
初七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望着对面的人。
是孟益。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子,青荷碧裙,笑意明媚。
是那个叫晚晴的姑娘。
“原来是你啊!”孟益认出了初七。
哦,不,是初七的新脸皮。
“阿益,这是谁?”晚晴揽上孟益的胳膊。
“昨日刚认识的人。”孟益望着晚晴,一脸宠溺。
初七的眸光从孟益的胳膊上挪开。她瞥了一眼晚晴的青荷碧裙,再瞧了瞧自己裙摆上那株硕大的红牡丹,挺直了腰板。
“真巧。”
“是啊,”孟益一笑,清俊的脸镀着柔光:“姑娘今日的穿着……与昨日不大一样。”
“嗯,”初七的腰板直得像一根晾衣杆,“皂荚给我买的。”
“皂荚是谁?”孟益一愣。
初七锁着眉,认真想了想:
“一个……朋友。”
“你这位朋友的眼光……真独特。”孟益笑道。
“庸脂俗粉。”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娇媚却尖锐。
那女子走到近前,轻蔑地瞥了一眼初七。她虽比初七矮了半个头,可却有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花里胡哨一身的小家子气,勾栏女子都不会这么穿。”
那女子说完便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似的扑向孟益。
初七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锦仪县主。”孟益见那女子走近,连忙恭敬地行了一礼。
“孟公子,昨日我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
锦仪县主似乎根本没看到孟益身边的晚晴,一抬手便亲昵地将孟益拉至身边。
“县主恕罪,是在下逾矩了。”孟益白净的脸一红,慌忙后退两步挣脱开锦仪县主。
“你就说考虑得如何?”锦仪县主上前一步,又黏在了孟益身上。
“阿益,昨日县主和你说了什么?”晚晴皱着好看的眉。
“与你何干?”锦仪县主推开晚晴,转头一脸笑意灿烂地对着孟益道:“孟公子,你可愿入赘锦王府?”
晚晴不可置信地望向孟益,娇弱的身子晃了晃。
初七眸色一沉,握紧了手心。
“公子,入赘吗?”
第一次见到孟益时,她便如此问他。
那日风和日暖,孟益的脸像染了红晕的晚霞。
“在下一身清寒,恐怕有负姑娘偏爱。”
可如今,是另一个人在问他这句话。而她,却只能顶着一张假面皮站在他的面前。
孟益推开锦仪县主的手,躬身道:
“县主莫要取笑在下了,在下是有婚约在身的。”
孟益说这话时,是看向初七的。
初七心中一惊,心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婚约?你是说她?”锦仪县主手指着晚晴,吓得晚晴直往孟益身后躲。
只是还未等孟益回答,锦仪县主就要冲上去揪住晚晴的头发。
一只匕首挡在了晚晴面前,初七面无表情地望着锦仪县主。
锦仪县主面色骤变,惊慌失色地大骂道:
“你是何人?竟敢拿凶器对着我?”
“嗯。”初七淡淡地回了一个字。
这一个“嗯”字将锦仪县主彻底惹恼了,她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孔雀叫嚷起来:
“大胆刁民,本县主要治你的罪!”
“怎么治?”初七眼眸微抬。
锦仪县主被这利刃般的眸光惊得说不出话,她狠狠地跺了跺脚:
“你等着,等我父王回来定将你五马分尸!”
说完,她便气势汹汹地带着一群丫鬟撤了回去。
熙攘的街道又恢复了平静。散去的人群后出现了一人一轮椅,不知在那里待了多久。
“多谢姑娘解围。”孟益对着初七客气地行了一礼,晚晴躲在他的身后轻声啜泣着。
初七忘了一眼女子脸上的泪痕,转头对孟益道:
“你与谁有婚约?”
她紧紧凝视着他翠微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