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渊握着那柄冰刃，手腕僵住。


    她越来越近，直到他的瞳孔终于捕捉到她的脸。


    “言渊，把它给我。”


    她的眼中仿佛藏着整个星空的倒影。


    “大小姐……”他低声喃喃，薄唇微动，“你眼睛真漂亮。”


    褚念之没回应，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冰刃，远远地甩了出去。


    “跟我走。”


    她伸出手。


    那掌心的温度，仿佛能穿透骨血。


    言渊没有拒绝。


    她牵着他往前跑，光在前方逐渐扩大，仿佛一扇通往现实的门。


    四周，是漫无边际的记忆碎片——


    冷白的医院，刺鼻的消毒水，泛着寒光的金属治疗台；


    漆黑的惩戒室，像要吞噬一切的深渊；


    冰冷的铁棍，电击的火花，麻木的肢体，止不住颤抖的牙关；


    还有那滩始终干不了的血，浓稠、黏腻，仿佛至今仍裹在他手上，剥不掉，洗不净。


    她紧紧牵着他，毫不犹豫地穿过这些折磨与恐惧，带他一步步越过那片淤积成河的绝望。


    这是第一次，他不靠药物或理智，只凭她的牵引，试图挣脱这座囚牢。


    他终于不再回头。


    那些记忆仍在，但已不再令他窒息。


    他的眼中，倒映着前方的光——


    和她的背影。


    长发随风扬起，裙摆晃动，仿佛光在燃烧。


    他从未见过谁，能这样义无反顾地跑进一片荒芜，只为把他带出去。


    ——如果世间真有天使，那一定是她。


    -


    “咔哒。”


    模拟仓的门弹开，光线透进来，微微晃眼。


    言渊礼还没睁眼，就感觉一只柔软的小手正摸向自己左胸口。


    他故意往后缩：“大小姐，你耍流氓啊。”


    他慢悠悠睁开眼。


    “还好没事。”


    褚念之松了口气。


    但这份温柔只维持了两秒，她脸色一变。


    “腿瘸了？快下来。”


    好凶。


    “哦……”


    言渊一头雾水地爬出模拟仓，委屈巴巴。


    褚念之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他赶紧跟上，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


    “你说人矮，头发怎么能这么长……刚才你拉着我跑的时候，头发全糊我脸上了。”


    “这是不是和身高成反比的？”


    “要不剪短点？反正你长得好看，什么发型都能驾驭，说不定还能……长个儿？”


    “我每次跟你说话都要低头，都快得颈椎病了……”


    ……


    褚念之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不急，等下有他好果汁吃！


    “大小姐，我们去哪儿啊？”


    言渊探头问。


    两人一路走到一辆超跑前。


    褚念之打开驾驶座的门，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搭着，侧身看他。


    “上不上车？”


    “上上上！”


    言渊噌地跳上副驾驶。


    -


    跑车如离弦之箭，破空而出。


    黑夜如墨。


    没多久，雨点密集如织，雷电撕裂天空。


    这条路，言渊无比熟悉，却从未这样安心地坐在副驾上穿过它。


    过去每一次来到这里，都是噩梦的开扬，是一遍遍剥离血肉与理智的循环。


    可现在，窗外再黑，他也不觉得怕。


    车内静得出奇，只剩雨刮器“哒哒”刷在玻璃上的节奏。


    他觉得有点干巴，于是随手按了一下中控。


    音乐响起，熟悉的旋律缓缓流淌：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内心的孤独和叹息……」（BGM，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他喜欢的歌。


    他轻敲着节拍，刚想开口打破沉默。


    “言渊。”


    褚念之突然出声。


    “你能告诉我，你喜欢的人的名字吗？”


    他微怔，耳尖泛红。


    “啊、喜……喜欢的人？”


    “嗯。”


    “真要说啊——”


    言渊话未说完，车身猛地一震。她油门一踩，车子如子弹般冲了出去。


    推背感瞬间袭来。


    “好好好我说我说！”他扶着门边，“你慢点！这路不适合飙车！”


    仪表盘的指针已经划过150。


    “大小姐！”


    他提高音量，试图压过那节节攀升的引擎轰鸣。


    但她没有任何回应。


    车内压抑得像真空，只有雨刮器来回扫动的声音。


    “……算了。”


    他抓了抓头发，偏头望向窗外，眼神暗了几分。


    车外是铺天盖地的黑。


    雷在天幕深处翻滚，像野兽低吼，藏着一扬即将袭来的风暴。


    “言渊。”


    褚念之盯着前方。


    “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也知道你渴望被在意、被爱。”


    “但你不珍惜自己。受了伤不包扎，病了也不在乎，命像是随时能扔掉的筹码。”


    她忽然转头看他。


    雷光划破夜空，刹那间，他撞进她眼中的那束光——


    清醒，明亮，毫不退让。


    “当我问你喜欢谁的时候，你打算什么时候——”


    “才说出自己的名字？”


    轰隆！


    一道雷炸裂在头顶，光与声几乎同时降下。


    他瞳孔骤缩，呼吸像被掐断。


    她的声音仿佛贴在耳畔。


    “你若始终拒绝自己，再多的爱也填不满心底的空白。”


    “可一旦你开始珍惜自己，全世界都会悄然向你靠近。”


    雨越下越猛，滴水成线，拍得前挡风玻璃一片模糊。


    仪表盘的数字继续飙升——


    180！


    200！


    230！


    风声呼啸灌进缝隙，车厢微微震动，像一头挣脱缰绳的野兽。


    他敛去笑意，目光渐沉。


    心绪翻涌，却无言。


    “言渊！”


    褚念之一声厉喝，将他拉回现实。


    “告诉我，你喜欢谁！”


    仪表盘上的数字仍在跳动——


    280！


    300！


    350！


    车速飞奔如失控，风刮得车门都在嗡嗡发响。


    “你先减速！”言渊猛地惊醒，神情骤变，“这样真的很危险！”


    可她没有停。


    车外电闪雷鸣，雨像失控的鞭子抽打车体。


    而车内，音乐还在平静地流淌：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如果我……喜欢我自己……”


    车速仍在狂飙，仪表盘上的数字不肯松口。


    他声音发紧，像是鼓起全部勇气赌上一句。


    “那你，会喜欢我吗？”


    褚念之毫不犹豫：“当然。”


    言渊刚想说什么，却被前方突如其来的光刺痛了眼。


    那是……山？


    “不对……这条路的尽头怎么会是——”


    他瞳孔骤然放大。


    “快停下！”


    可她没有减速。


    反而更快了。


    风呼啸着穿透雨幕，像有什么即将坠落。


    “你喜欢谁？”


    她再次开口，声音透着压不住的狠意。


    言渊目眦欲裂，胸腔炸裂般疼痛，像是被什么扯了出来。


    “我自己！！”


    话落那一瞬，时间仿佛凝固。


    雷声在耳边炸开，雨水倒灌，前方路灯猛然亮起，雪白刺眼。


    那道山壁，近在咫尺。


    她在笑。


    那是终于听到答案、松了口气的笑。


    但他心头猛地一紧。


    不对。


    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她还在加速。


    “快停下！”


    他猛地朝她吼，喉咙带着血腥味，“别闹了！真的会出事！！”


    他下意识伸手，却又僵在半空——


    他不敢碰方向盘，怕她失控，怕她受伤。


    她不能出事。


    她不能有事。


    哪怕全世界都崩塌，她也不行。


    “求你了……快停下！！”


    他嗓音破碎嘶哑。


    可她没看他，只盯着前方，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


    “你喜欢谁？”


    她最后一次问，声音透着极静的狠意。


    “我喜欢我自己！！”


    他吼了出来，声嘶力竭，像是用整段人生做出的回答。


    这一刻——


    雷劈裂天幕，雨如瀑倾泻，车身震动到极限。


    她终于转头看他。


    唇角笑漪轻牵，眼神明亮如光。


    然后——


    跑车直直撞了上去！


    嘭！！！


    巨响在暴雨中炸开。


    空气撕裂，大地震颤。


    世界在那刻，彻底失控。


    -


    ——全书完——


    -


    【喵喵探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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