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


    不远处高楼上，周见川举着望远镜，看见那名黑衣少女以干净利落、近乎专业教科书般的手法完成了空中狙击，忍不住惊叹出声。


    他身旁的少年始终沉默。


    这次行动也安排得实在太漂亮了。


    凭空出现的一份不明来源的证据，硬生生递到了灰港最高领导人手里。这就是明面上的“行动理由”，专为公众舆论所准备。


    周见川感叹，阿尔诺家族果然卧虎藏龙。


    要能潜入月馆的内部系统，从那种级别的加密防火墙里撬出真东西，单靠技术远远不够。


    他们显然有个顶尖技术员，不仅手段干净利落，甚至连时间点都卡得毫厘不差。


    更别说整个行动的节奏。


    他们刚收到消息，第一轮狙击就已经完成，前线人员全部就位，连收尾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总指挥，冷静、老练、杀伐果断。


    更何况，月馆背后牵扯的是无数权贵家族，还有来自不同国家的高层交易。一动，牵全局。


    也只有阿尔诺家族，敢做，也能做。


    “不愧是阿尔诺家的长子！这次行动可以写进你们家教材了。”周见川挥着望远镜啧啧称奇，“少主，我怀疑你那个变态老师下一次私教课就要讲这起案例！”


    “不是他。”一旁的少年终于开口。


    “啊？那是谁？”周见川一愣。


    “你自己看。”赫连曜语气平淡，把望远镜扔给他，径自朝直升机方向走去。


    周见川赶紧举起望远镜往下看。


    “我靠！”


    他倒吸一口凉气，眼睛几乎黏在了镜头上。


    是那个狙击手！


    她竟然是总指挥？！


    阿尔诺家族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无论家主是否亲临、少主是否在扬，只要是行动总指挥，全员必须无条件服从其调度。


    历次行动中，总指挥这个位置从未旁落，一直是家主或少主的专属。


    这次却突然冒出来个……小姑娘？


    “她是谁啊？”


    周见川一路跟上直升机，嘴里还在念叨，“我们这就走了吗？”


    赫连曜没理他，登机后直接坐进靠舱门的位置，身子往后一靠，姿势松散，双手枕在脑后，军靴搁在对面的踏板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周见川坐在他对面，安全带还没系好，嘴已经停不下来。


    赫连曜摸起座椅边的水瓶，抬手砸了过去。


    “等人。”


    水瓶砸在他肩上弹开，周见川“哎哟”一声摸着肩膀，“等谁啊？”


    显然，水瓶也堵不住他的嘴。


    -


    月馆的救援行动已接近尾声，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已脱离这个华丽牢笼。


    仍有人，被困在梦魇深处，尚未醒来。


    月馆顶楼，某间密闭的房间里。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内昏暗压抑。


    苏妲己坐在床边，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指节发白，动也不动。


    空气凝滞，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记忆在脑海中不断回闪。


    -


    今天，他睡到中午才醒，起身洗漱，准备开始日常直播。


    一切似乎与往常无异。


    可刚换好衣服，门却被人从外推开，随即反锁。


    来人是月馆明面上的负责人，胖胖的身形靠着门，脸上带着莫测的笑。


    “今天你休息。”他语气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苏妲己的脸色一变。


    此人有暴力倾向，尤其嗜好折磨外貌出众的人，打人对他来说就像一种消遣。


    “你不愿意，我就换一个。”对方一步步逼近，语调平静，却让人透不过气。


    一连串名字从他口中念出，每一个，都像一把刀。


    那些人是和他一样的受害者，以为这里是通往梦想的起点。


    -


    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房间，落在地板上，落在他脚边。


    是个明媚的天气。


    可苏妲己却觉得，那光永远照不进自己的世界。


    仿佛近在眼前，却始终够不到。


    他低头望着手心，指尖微微颤抖。


    一幕幕画面浮现脑海。


    他想起小时候，想起他的妈妈。


    -


    他是大山里长大的孩子，有一个脾气很差的父亲。


    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不能惹父亲生气。


    不然就会打雷下雨。


    雷声，是父亲的怒骂。


    雨声，是父亲砸东西的声音，家具、锅碗、甚至连屋顶都可能被掀翻几块瓦片。


    有时候真下雨了，水就从屋顶渗下，那是父亲发火时砸穿的旧瓦片。


    但他有个好妈妈。


    他一直觉得，父亲配不上这么温柔的女人。


    妈妈很温婉，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裳，也掩盖不住她身上那股子气质。


    他常听邻居说，妈妈是“城里来的”。


    他不懂“城里”是什么地方，但他觉得，那一定是一个很美好的地方。因为那里来了一位这么美好的妈妈。


    每当他害怕、绝望的时候，妈妈就会蹲下来，轻轻摸着他的头，对他说：“砺光，不怕。”


    “不要让任何人熄灭你的希望。无论身在何处，我们终会挣脱枷锁，翻过一座座大山，穿过漫天风雪，山的那边，是开满鲜花的春天。”


    “妈妈，希望是什么呀？”


    那时他年纪还小，抬头看着她，眼里带着天真的认真。


    女人似乎被问住了，笑着想了很久。


    “妈妈就是你的希望。”


    “好！”他咧开嘴笑了，声音清亮，“那你的希望是谁呀？”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


    她沉默了很久，像是陷入了很远很远的回忆里。


    然后，她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关于妈妈的过去。


    她的希望，是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