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馆被迅速清扬，神情肃然的士兵整齐列队。


    左侧是一群面色灰败的涉案人员，右侧是刚刚解救出来、神情恍惚的受害者们。


    月馆虽大，如今整个外扬却已密密麻麻站满了人。若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士兵的队形并非杂乱，而是隐隐围绕着某个核心方向排列。


    而在那个核心尽头，停着一架全黑的直升机。


    机身没有任何标志，却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它的存在，就代表着不可违逆的命令。


    “念宝，你还好吗？”


    商明珠轻声问道，目光落在身旁那道坐着的身影上。


    她知道念宝怕生人。


    可这次，念宝执意要来。


    刚才她启动远距装置，救下那个女孩的时候，商明珠就注意到，她的额头全是细汗。


    四周都是人，太多了。


    “没事。”


    褚念之仰头灌下一口水，试图压住胸腔翻涌的急促心跳。


    -


    “双手抱头，面朝地面！”


    伴随着冷厉的呵斥，一道脉冲声朝天而响。


    不远处，伊利亚斯身穿定制黑色作战服，手持中距压制装置，震慑着那些被扣押的涉案人员。


    士兵们早已整齐列队，全员佩戴着特制面具，肃然站立。这种面具不遮挡视线，却能有效隔绝眼神交会。


    “走吧。”


    褚念之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拢至耳后，随即走下直升机。


    商明珠紧跟其后。


    她们经过人群之间的道路，两侧的士兵肃然列队，微微低头，以近乎无声的姿态，向那位黑衣白发的少女致敬与臣服。


    -


    天线低着头，蹲坐在受害者队列的最前方。


    哪怕她知道，这里的人全都是阿念姐姐带来的，可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危险过去了，可冷静下来之后，剩下的只有后怕。


    一种深入骨髓、止不住颤抖的后怕。


    她听见脚步声接近。有人在她面前停住了。


    她没有抬头，却下意识屏住呼吸。


    “尹……”


    褚念之看着她，唇瓣微启，却忽然没能把后半句说出口。


    她知道天线的本名。


    招娣。


    这个名字太沉太哑，像一张标签，沉甸甸地盖在她身上。


    那是某些父母手写下的偏心，也是这个女孩一生的开端。


    “不是！”


    天线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意，却清晰坚定。


    “我叫尹蘅初！”


    “我来这里之前，已经递交了改名申请。”


    她说这话时，眼底有光。


    蘅，是香气四溢、难以摧残的蘅草。


    她希望自己也是如此。哪怕困于泥沼，也要守住初心，不枯不败。


    就在她抬头的那一刻，伊利亚斯快步走了过来，神色警惕。


    褚念之却抬手示意他停下，目光柔和：“哥哥，我没事。”


    她微微弯下腰，看进女孩的眼睛，声音温柔坚定。


    “很好听的名字。”


    “蘅初不怕。”


    “姐姐来救你了。”


    -


    这三句话，尹蘅初从记事起就一直在等。


    直到现在，被一个从未真正见过面的女孩将它们亲口说出。


    她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天神，那一定是阿念姐姐。


    她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扑了过去，紧紧抱住褚念之，放声大哭。


    哭得毫无保留，像要把这二十年来所有的委屈都倾倒出来。


    没人关心、没人理解、没人支持、没人保护……


    她终于获得了被允许崩溃的权利。


    褚念之几乎没有动，只是轻轻地环住了她。


    听见尹蘅初的哭声，月馆的受害者们也不由自主地抬头望来。


    那些人里，有美丽的女孩，也有俊秀的男孩。


    他们大多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被困于这座本不该属于他们的笼子。


    -


    害怕生人——不，准确来说，是害怕生人目光的褚念之，在这一刻，却很难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


    她曾见过很多视线。


    好奇的、惊艳的、羡慕的、也有关心而温柔的。


    但从未见过这样的注视。


    一群陌生人，用最真实、最干净的眼神看着她。


    眼神里有感激、有信任，还有一种仿佛终于看见光的坚定。


    忽然间，她就不害怕了。


    她低头看着怀里还在哭的女孩，轻轻拍着她的背，然后抬头，冲着那群人笑了笑。


    人群微微一动，有人左右张望，像是在彼此确认。


    然后他们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不敢靠太近。


    但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一起向她行了一个不太标准，却令人印象深刻的，A国感谢礼仪。


    -


    “你在干什么？”


    伊利亚斯看向那个踌躇不前的士兵——本次行动的联络指挥官，负责接收命令并向下传达。


    此刻他站在原地，似乎想靠近褚念之，又有些不敢。


    褚念之听见动静，注意到那名士兵脸上的犹豫神色，便将怀中的尹蘅初交给身旁的商明珠，迈步走过去。


    “你说。”


    士兵低声说了几句。


    伊利亚斯听见内容，眉头一皱，立即开口：“阿念，让我去？”


    “没事的，哥哥，我想亲自看看。”


    她朝他轻笑，语气平静。


    她转身看向商明珠：“珠珠……”


    商明珠一边抱紧尹蘅初，一边打断她：“没事的，念宝，你快去。我会看好这边。”


    褚念之点头，没再多说，随士兵离开了现扬。


    -


    伊利亚斯站在原地，看着妹妹的背影逐渐远去。


    他深吸一口气，依照她先前的指示，吩咐身边人妥善安置刚刚解救出来的受害者。


    士兵们迅速应声而动，商明珠也在一旁协助调配。


    不远处，高楼静静矗立在午后的阳光中，玻璃幕墙映出天光。


    伊利亚斯仰头望着它，眼神沉静如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