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再被浸入极寒的冰水里，四肢百骸都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看着眼前这个饮泣吞声、抛弃了所有骄傲与伪装、卑微地向她乞求着爱意的沈鸢，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透了苦水的棉花，让她无法呼吸，说不出一个字。


    又是这样。


    一直都是这样。


    林照月的思绪被瞬间拉回了大学。


    也是这样一个阴雨天，那个被系统洗脑的、残缺的“林照月”，当着所有人的面，然后冷笑着说出“分手”。


    而沈鸢，就像现在这样，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死死拉住她的手，卑微地挽回她。


    那时候的沈鸢，眼睛也是这么红，声音也是这么颤抖，一遍又一遍地问她：“为什么？”


    眼前的沈鸢。


    和她记忆重叠在一起。


    她一直都没变......


    林照月闭上眼，逼回了那股几乎要冲破眼眶的酸涩。


    系统：【宿主，请尽快说话。】


    【本系统已经花费了极大的运算资源，才勉强为您屏蔽了情绪的外露。请不要再浪费时间，否则一旦情绪波动过大，被女主察觉到异常，任务将会失败。】


    那股熟悉的颅压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仿佛随时要让她屠肠决眼。


    系统在警告她，在逼迫她，绝不允许她在这种关键时刻，出现任何一丝动摇。


    【顺便，宿主，就在刚才，女主对您的好感度，已经正式达到100。】


    林照月听到这句话，心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凉与讽刺。


    林照月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看着沈鸢那张泪痕交错的脸，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将自己燃尽的爱意与祈求。


    她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拭去沈鸢脸上的泪水和雨水。


    然后，在沈鸢那双因为燃起一丝希望而骤然亮起的眼眸注视下，她缓缓地开了口。


    “够了，什么都够了，所以才结束了。”


    声音平静。


    “你能猜到我言不由衷，这很聪明......”


    “但为什么......却总是这么自以为是，认为我是爱你，却被迫伤害你？”


    “而不是......”


    林照月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如刀割，却还是强迫自己，一字一顿地，将话说完。


    “——我一直很恨你，却只能言不由衷地，假装爱你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


    林照月清晰地看到。


    沈鸢眼中的最后一点光亮，像是被狂风吹熄的烛火，一瞬间，彻底黯了下去。


    空洞得像深渊，再也映不出任何东西。


    她抓着林照月的手，也终于无力地松开，颓然垂落。


    雨声、风声、远处城市的喧嚣，一切都被抽离，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沈鸢就那么呆呆地站着，任由冰冷的雨水将她彻底浸透，仿佛已经感觉不到寒冷。


    过了许久。


    久到林照月觉得她们快要和这片雨夜融为一体时，沈鸢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像是刚从一扬漫长的噩梦中惊醒。


    “......我知道了。”


    她抬起手，有些笨拙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僵硬地扯了下嘴角。


    “那我们先回去吧......”


    “不要站在这说话了，今天晚上好冷啊......”


    她伪装出若无其事的镇定，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仿佛只要她们现在转身，关上门，就能完全忘记刚才那番撕心裂肺的对话。


    这副自欺欺人的模样，比她声嘶力竭的质问，比她痛彻心扉的哭泣，更让林照月心痛。


    “......我不回去了。”


    “沈鸢，我现在就要离开。”


    “我和你，本就不该一起走的。”


    沈鸢的身影在原地晃了晃，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从沈鸢身边走过时，也是最后一次靠近沈鸢时。


    林照月将那些早就准备好的、可以伪装成是在帮助系统推动剧情的唯一线索，送进沈鸢的耳中。


    起、承、转、合。


    “你应该在失忆后就抛下过去的......”


    “你应该眼睁睁看着我家破产、不再管我的......”


    “你应该回去做你的继承人的......”


    “你应该掌握那些足以翻云覆雨的权柄，然后带着你对我所有的恨，回来将我踩在脚下，十倍百倍地，讨回你应得的一切的......”


    林照月顿了顿，补上最后一刀。


    “这才是我们......本该有的结局。”


    说完，她再也不看沈鸢一眼，决绝地转过身，一步步走进那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雨幕之中。


    这一次，沈鸢没有再追上去。


    只是站在原地，任由雨水将她彻底淹没，看着林照月那决绝的背影，一点点地被黑暗吞噬，直到再也看不见。


    她一动不动，像一座被遗弃在雨中的雕像。


    那些话语，在雨声中反复回响，像是一道刻骨铭心的诅咒，在她空荡荡的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盘旋。


    最后，她缓缓地蹲下身，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发出了压抑了许久的呜咽。


    公寓楼上，珊珊和苏之云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阳台。


    苏之云的酒已经醒了大半，她看着楼下那如同上演着生离死别的两人，抿了口酒，什么也没说。


    珊珊却还在醉眼朦胧，她指着楼下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大着舌头问：


    “那......那是什么？最新款的......悲伤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