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芷没有挣扎。


    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她需要这份支撑。


    只是这份被迫的靠近，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她安静地任由他搀扶着，一言不发。


    短短几百米的路，两个人却走了将近一刻钟。


    回到玻璃屋，总算把外面的风雪都关住了，陈白芷这才觉得活了过来。


    屋里暖气开得很大，暖烘烘的空气扑面而来，身上的寒气一下子就散了。


    她脱掉湿透了的外套，随手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徐墨怀也脱了外套，他那件黑色大衣上的雪比她多多了，正一点点化成水渍。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各占一个角落收拾自己的东西。


    餐厅里那点被热闹掩盖过去的尴尬，现在又全都冒了出来。


    陈白芷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直接拿了衣服就进了浴室。


    热水兜头淋下，她紧绷的神经总算能稍微放松一下。


    可一想到等会儿还得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她就觉得头疼。


    她在里面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直到满屋子的水蒸气呛得她快喘不过气，才磨磨蹭蹭地出来。


    徐墨怀已经换好了衣服，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


    他打开一个箱子，拿出毯子和厚衣服，一件件往地上铺。


    看样子，他是打算拿这些东西在地上打个地铺。


    陈白芷就那么站着，看着他忙活。


    头顶的玻璃窗早就被雪盖严实了，只听见外面风声呼啸，提醒着她这场暴风雪有多么恐怖。


    这可是北极圈，晚上的温度低得能冻死人。


    屋里是有暖气，可这地板睡一晚上，非得冻出病来不可。


    她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


    他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在这鬼地方，发烧感冒可是天大的麻烦。


    这念头一出来，她自己都愣住了。


    她竟然在关心他？


    不，才不是关心。


    陈白芷立马在心里掐断了这个想法。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在评估风险。


    他要是病了，只会耽误她的行程，打乱她的计划。


    对，就是这样。


    这么一想，她心里舒坦了点，也终于能开口了。


    “你今晚睡床上吧。”


    她刚洗完澡，嗓子有点哑。


    正在铺地铺的男人，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他动作很慢地转过身，抬头望向她。


    他眼里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亮了起来，是那种不敢相信的惊喜。


    “白芷，你刚说什么？”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带着小心翼翼。


    他眼睛里的光，刺得她生疼。


    她后悔了。


    真是不该多这张嘴。


    “没听见就算了。”


    她丢下这句话，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自己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就躺了进去。


    她正琢磨着怎么把那句话收回来，身后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徐墨怀已经动了。


    男人手忙脚乱地就把地上的毯子和衣服全塞回了箱子。


    看他那急不可耐的样子，生怕她下一秒就改口。


    咔哒一声，箱子合上了。


    陈白芷背对着他，身体僵得像块木板。


    床垫的一侧陷了下去。


    她想都没想，抓过旁边的枕头就甩到了两人中间。


    枕头像一道楚河汉界，把床分成了两半。


    “以这个枕头为界限，谁也不能越界。”


    她的声音里没有一点儿人情味，硬邦邦的。


    身后的人没吱声。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和窗外的鬼哭狼嚎。


    她全身的神经都拧成了一股绳，警惕着。


    她敢肯定，只要他那边有点风吹草动，她会立马从床上跳下去。


    可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身后那人始终没动静。


    可床垫那边的凹陷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时间一长，那股紧绷的劲儿总算泄了点。


    疲惫感排山倒海地压了过来。


    外面的风雪声倒成了最好的催眠曲，她的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她意识模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一个很轻的声音响了起来。


    “白芷，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他的话却让陈白芷一下子就醒透了。


    她浑身的肉都僵住了，连气都不敢喘。


    她一动不动，继续装睡，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对付这个荒唐问题的办法。


    黑暗中，她听见了一声很低的轻笑。


    “白芷，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睡着。”


    “真害羞了？”


    这句带着调侃的话，彻底点燃了陈白芷压的怒火。


    她猛然转过身。


    “徐墨怀，你别自作多情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显得格外清晰。


    “我刚才玩游戏的时候没有回答问题，是为了给你留面子。”


    “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感情可言，我不想让那些好心人，因为我们难堪。”


    她一口气说完，看见黑暗中，他侧躺的身影似乎僵了一下。


    她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往床边挪了挪。


    “徐墨怀，我要睡了。”


    “你也早点休息吧。”


    这一次，身后彻底安静了下去。


    陈白芷却莫名地松了口气。


    她拉高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裹了进去，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醒来时，窗外已经大亮。


    肆虐了一夜的风雪，终于停了。


    昨晚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很快被抛到脑后。


    陈白芷掀开被子下床，第一时间就冲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入眼所及，是白茫茫的一片。


    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好像被这场大雪彻底掩埋了。


    陈白芷此刻满心所想的，只有一件事。


    看极光。


    她转过身，才发现徐墨怀早就起来了。


    他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正背对着她，安静地将保温杯、暖宝宝、高热量零食，一样一样地装进一个双肩包里。


    他收拾东西的动作很慢，也很仔细，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昨晚被热闹和酒精掩盖的尴尬，以及后来那场不算愉快的对话，所带来的滞涩感，又重新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是文文发来的消息，在小群里激动地通知大家，天气预报说今晚天气绝佳，有极大的概率能看到极光爆发。


    群里的所有人都被调动起了情绪，约好了晚上要一起出发，去更专业的位置观测。


    陈白芷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