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后的次日，海拉派新任王宫总管邀请晞尔会面。


    王宫中正在经历每任国王更迭所必经的大换血，毕竟是帝国七百余年的传统，各个岗位的交接虽有摩擦但总体顺畅。


    室外喧扰不断，室内也传来焦躁地踱步声。


    晞尔在私人秘书马维兹的问候中醒来，打开门，只见马维兹蓬头垢面地站在门口，脸上还带有没擦干的泪痕。


    “出什么事了，马维兹先生。经历昨天的混乱，你的诗作完成了吗？”


    “殿下！我最敬爱的灵感女神！”马维兹哭泣起来，“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了……”


    晞尔心想，每次都说差一点，到底是多大的“一点”啊！


    “您可否让我继续留在您身边工作，相信再有一次见证神明的时刻，我就能完全地找到灵感！”


    晞尔思考了一下，马维兹的“幸运”确实能帮她处理不少琐事，后面带上他也行：


    “接下来我可能会去别的国家，工作环境会差很多，不能给你提供完善的安全保障和假期，你能接受吗？”


    马维兹疯狂点头：


    “当然，地牢我亦甘之如饴。”


    “行。”她痛快地答应道。


    马维兹焦虑的心随着这句“行”落定，他整个人都舒展开了，这才想起佳丰殿下托他送来的健康药剂。


    晞尔看了看桌上的药水打了个嗝，她喝的实在太多了！


    除佳丰、安迪等等外，昨晚海拉也送来很多珍贵的滋补药剂。晞尔没推辞，唏哩呼噜喝了一大堆后大睡特睡，再醒来精神力已经恢复了大半。


    还说什么有钱难买好身体，那是还不够有钱……


    晞尔心里嘀咕着，如果换成当保安的时候，她睡一觉最多只能恢复三成，喝了这些“金子”做的东西，昨天快要精神体崩裂的她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


    贫穷严重限制了她的想象啊……


    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入海拉女王的议事厅，侍从低着头为她推开沉重的木门，一抬头，海拉和兄弟俩正等待着她。


    斯昂德和梅素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海拉书桌两侧的椅子上，中间最舒服的沙发却空着，显然是为她留的。


    晞尔向三人点头致意，她没客气，直接坐到了海拉对面。


    海拉的脸色仍然苍白，眼神十分疲惫，看得出来，昨晚她并没有睡个好觉。


    她拉起晞尔的手，递给她一个打开的银质盒子，又掀起自己的衣袖，晞尔注意到，她的左手手腕上缠绕着一条黑色藤蔓。


    这藤蔓大概指肚粗细，随着衣袖的掀开，藤蔓自然地落到盒子中。


    碰撞的力度震碎了木质的外壳，碎屑没有落到盒底，反而漂浮起来，汇聚成银河般的光点。


    晞尔的心狂跳不止，禁不住屏住呼吸：


    “这不会是……？”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这是你想要的，我如约为你取来。”海拉说。


    “昨日，我向神谕机提出，如果让我成为国王，那请神谕机赐予我星渊之链。”


    “还能跟它提条件啊？”晞尔惊讶地问，她突然想到朱诺曾经说过，神谕机里有她给孩子们的赠礼……


    海拉坐回到原处：


    “我更愿意称之为心愿。”


    “原本我也是不知道的”，海拉说，“触碰到它的那刻才知道，神谕机愿意给每个被昭示的候选人一次许下心愿的机会。既是心愿，也作为国王职责的奖赏。”


    承担国王职责居然还有奖赏？晞尔闻所未闻。


    她想了想，也是，国王的位置对于她这样荒诞的“享乐平民”来说代表着地位和权力，而对于神谕机真正认可的候选人来说，更代表着背负兰克向前的责任！


    这么沉重的担子即使想一下就感觉肩头发麻，她彻底觉得当国王没意思了……


    “我想，你们当时的心愿也是它考察的一部分？”斯昂德一脸严肃道。


    “也许吧。”


    “这么重要的时刻，这么重要的心愿，你竟然留给了我？”


    “说来残酷，”海拉笑了笑，“我通常不喜欢通过未知的力量完成现实的事，无奈你要的只能依靠神谕机取得。”


    她的话在晞尔心里转了两圈：


    “就是说你实在没招了呗？”


    “……是。”海拉额头冒出两滴汗。


    晞尔举起盛有星渊之链的盒子问：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不留下再研究一下？”说完她又心疼地后悔起来，“算了，你们还是别研究了。”


    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的斯昂德忽然开口：


    “今天想与你会面的不仅是海拉，还有我和梅素。序号四杀害了梅素的老师，我们不能就这么让他逃走！”


    晞尔对面容冷峻的斯昂德感到陌生，她看向梅素问：


    “今天……不是斯昂德吧？”


    梅素点点头：


    “现在是巴里。”


    没想到两个人格反差还挺大……斯昂德随和轻松，巴里古板认真，还是很好辨认的。


    晞尔想了想说：


    “关于序号四，我同样不想放过祂。”


    一方面，序号四昨天的仓皇逃跑让她不安，那时的朱诺是安娜和镜子共同造就的幻象，如今镜子彻底碎裂，一旦序号四发现朱诺只是幻想，说不定又会卷土重来，迫害无辜的平民和兰克大地。


    另一方面，她能明显感觉到，序号四与朱诺与神谕机之间紧密的联系，祂绝对是自己找到其余四件信物的重要突破口！


    但不是现在，现在她还太弱了。


    “你们有什么想法？”晞尔问。


    “祂逃跑时，我捕捉到了空间裂隙的碎片。”梅素扶了扶眼镜，“据碎片残留的位置信息，我可以确定他逃向了兰克的西北方。”


    “兰克的西北方向……那不就是斯托夫军国？”


    “没错，他在斯托夫一定有供祂空间转移的锚点。”


    “你们要去斯托夫？”晞尔看了看两兄弟，诚恳道，“我得跟你们说实话，根据昨天的情况，如果没有幻术吓退祂，我们三个加起来都不是序号四的对手。盲目追上去是送死。”


    “昨天的水人只是幻术？”巴里的眼睛里全是失望。


    “没错，只是幻术。”


    梅素不可置信道：


    “不可能，我们确实感受到了存在的气息！”


    晞尔懒得解释，她耸耸肩：


    “总之，我没办法再请她来对付序号四了，接下来是我们自己的战役。”


    “那你有什么想法？”巴里问。


    “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我要去一趟斯托夫。”晞尔回答说，“至于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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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法我现在还没有，边走边看吧。”


    海拉感兴趣地问：


    “去斯托夫也是寻宝？”


    晞尔咧嘴笑了笑，点点头。


    两兄弟沉默了一会，仅仅是视线交流，两人便明白了彼此的决定。


    梅素告诉晞尔，他们二人会先行出发前往斯托夫寻找序号四的下落，如果做不到击杀祂，也会尽力解救被他吸取生命力的人。


    如果有机会，届时再碰面。


    巴里和梅素离开后，空荡宽敞的议事厅只剩下晞尔和海拉两人，海拉托着脑袋，若有所思地望着晞尔，晞尔纠结再三，问起了皮罗星等人的情况。


    海拉的眼神高深莫测，在晞尔脸上流转几秒后，告诉她皮罗星很安全。


    晞尔心安不少，又有些恍惚：


    “卡特琳娜女王高台上许下的所有威胁，都没有成真？”


    “是的。”


    晞尔想说她未免太草率了些，很难想象这会是战无不胜的卡特琳娜女王的威胁……她倒是听说梅素出手帮助奥伊斯署守住了布提思的宅邸，保护住了鲁斯公爵。


    但皮罗星身在女王家族所在的因地福斯，又陷入序号四的老巢，仅凭颐莲的帮助竟然真能全身而退？


    她当然不希望皮罗星出事，可序号四的实力有目共睹，与颐莲相同水平的梅素和哥哥加起来都不是祂的对手……


    百思不得其解时，海拉忽然道：


    “我在神谕机里，听到了除我以外的另一个心愿。”


    另一个心愿？劳瑞的？


    海拉接着说道：


    “有个熟悉的声音说，希望皮罗星·布提思能安然无恙。”


    “为此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即使在此刻献祭他的生命也无妨。”


    晞尔瞠目结舌。


    “……”


    勒赛的那双与皮罗星一模一样的蓝绿色眼睛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怪不得，那家伙能突然从一个送货员变成安诺福斯的家仆！怪不得他能跟在劳瑞身边！


    晞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天雷滚滚间，突然冒出一句问题：


    “你知道？”


    海拉重重地摇头：


    “我从不知道。”她还不忘补充，“皮罗星也不知道。”


    好吧……晞尔对此无话可说。她忽地想起昨天劳瑞曾向她伸出援手，自己还带有怀疑和敌意……


    “劳瑞和他的母亲不一样。”


    她感叹着想。没有成为国王对劳瑞来大概是一种幸运，神谕机守护了他想守护的人，也给了他一定程度的自由。


    虽然……


    晞尔想起了朱诺告诉她的秘密，看向海拉，心间一紧。


    海拉迎上她担忧的目光：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跟我来吧，卡特琳娜阿姨想见你一面。”


    晞尔惊讶，起身跟在海拉身后向王宫深处走去：


    “女王想见我？她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吗？”


    “我想，她原先是不知道的。不过你昨日的改变太大，她心中有猜测也说不定。”


    海拉安慰道：


    “晞尔，不必紧张，除去女王的身份，她只是一位长辈。”


    她顿了顿，甚至开起玩笑来：


    “当然，是最固执、最不听从他人劝告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