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尔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已至精神力耗尽的边缘。要知道以精神丝线做神火燃料并不简单，更不要说对手是序号四。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序号四与自己一样，有不断再生的能力。


    只要海拉与神谕机接触，祂一切指望都会落空，晞尔坚决地相信着，无论如何，她也要坚持下去！


    仪式前夕，她与海拉有有过约定，海拉两次帮助她死里逃生，在任何意义上来说，她都算晞尔的朋友。


    朋友之间的约定从来无关利益，只因彼此认同。


    她会帮海拉对付登台的阻碍。无论海拉最终是否能成为国王，都将为晞尔取得星渊之链。


    眼见序号四即将被烧成灰烬，海拉毫不犹豫地向神谕机伸出手，女王刚要以剑气阻拦，天罚烈焰便灼伤了她的手。


    见此状况，晞尔内心更加了然，神谕机并非失去惩罚违背者的力量，序号四之所以能多次对海拉出手，是因为祂是个能以再生对抗天罚的怪物而已。


    她之前便大胆猜测序号四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也许正是前两次出手对应天罚太耗费力量，此刻自己才能以微弱的神火控制住祂的行动，而序号四此刻行动的滞涩则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想！


    ——祂不过是一个丑陋自大的怪物，岂敢比肩神明？


    台下的众人见卡特琳娜女王亦被天罚所伤，顿时更加虔诚。


    劳瑞麻木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担忧，他扑到母亲身边想看望母亲的伤情，却被女王一掌拍开。


    “软弱！”


    少许的温情如流星般转瞬即逝，劳瑞没有抗争，他默默地起身，拍了拍长裤侧面的灰尘，沉默地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海拉摇了摇头，坚定地向神谕机伸出右手。


    神谕机似乎感知到面前之人的决心，忽然疯长起来！


    与劳瑞接触时不同，神谕机的环绕的藤蔓生长迅速，新生的绿叶大而翠绿，一片、五片……无数的叶片争先恐后的生长，叶片拥挤摩擦甚至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生机勃勃的绿色覆盖海拉的掌心还嫌不够，它们热烈欢快的向上，亲昵地蹭着她的小臂和肩膀！


    海拉内心无比沉静，她即将得到神谕机真正的昭示。


    紧要关头，序号四察觉到了神谕机的“异样”！祂痛苦地扭曲着、蜿蜒盘旋着，竟然在神火的激烈燃烧中恢复了人形！


    “不！”


    “现在、绝对、不行！”


    晞尔大喝一声，不惜以燃尽生命为代价再次为燃烧着的火焰添最后一把燃料！


    斯昂德和梅素也没放松警惕，雷霆霹雳与空间扭曲同时撕裂着祂，即使如此，三人的努力还是难敌序号四的强大。


    祂再次站了起来！


    抢在祂出手前，围绕王城的三色光幕变成了象征布提思的金黄！广场内外翘首以盼的人民均欢呼着染上了灿烂的圣光！


    海拉得到了神谕机认可!


    海拉·布提思成为了兰克帝国第二十九世国王！


    举城欢庆！举国欢庆！举国欢庆！


    城外的欢呼声、礼炮声、孩子们的笑声传入了王宫！


    那么喜悦、那么令人振奋！


    晞尔嘴角上扬，该做的事做完了……序号四的计划彻底破灭，他恢复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她已是强弩之末，随着精神力的清空，她再无力支撑天罚烈焰的燃烧。


    她跪倒在地上，想了想现在的场合，喉头腥味呛得她想吐，又憋了回去。


    海拉憔悴的脸上并没有露出笑容，她没有承接大法官递上的王冠，而是先转身扶起了晞尔。


    “谢谢你，晞尔，我的挚友。”


    众人欢欣之时，序号四再次动了起来。这一次，祂瞄准的目标不再是新国王海拉，而是几乎动弹不得的晞尔。


    藤人扭曲的肢体充分暴露了祂此刻的气急败坏，序号四用藤尖一般黑色的尖刺指着她：


    “自大的蠢货！”


    “你毁了兰克，毁了神谕机，毁了一切！”


    “瘟疫会如期降临在这片大地上，所有人都会因你而死！”


    祂的身体被黑暗的浓雾覆盖：


    “一定是死得人还是不够多……还不够多！要多到神谕机另立新君为止！”


    晞尔头垂到海拉的肩膀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祂：


    “在此之前杀了你，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落败后又被讥讽，序号四狂怒不已！他挥起长杖直接将压制他的斯昂德和梅素击飞，接着不顾挡在晞尔身前的海拉，单手就要掏出她的心脏！


    祂来势汹汹，一时间竟无人有余力阻挡！


    刚刚与序号四的对抗已经用尽晞尔最后的力量，眼看祂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身体，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拿开你的脏手。”


    “不许你碰她！”


    温柔、慈爱、拥有着无尽的力量……那是朱诺的声音！


    随着声音，晞尔的身前出现了波纹滚动的水人，一如她在安诺福斯城堡中见到的一样高大，真的是朱诺！


    此时此刻，晞尔感觉到自己口袋中那枚边缘破碎的镜子轻轻震颤、抖动着，她将镜子悄悄放到胸前，水人的形态便更加清晰。


    “不许……再踏上兰克的大地！”水人再次开口警示。


    序号四仿佛被抽干了灵魂一样停住动作，这水人的气息……光芒……声音……祂无法逃避地屈服于她的命令！


    祂浑身的枝叶战栗起来，身体因恐惧而错位，手臂逐渐长短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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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腰背几乎要和腿长到一处，就连手里的长杖也弯曲成了球形。


    祂屈膝跪了下去，亲吻着水人足下的地面。


    “主人……主人……是您。”


    祂嘶哑的声音都乖巧起来。


    “遵循您的意志、我将永远遵循您的意志……”


    “请您安息……”


    “我永不会再踏入这片土地。”


    话音刚落，序号四浑身的藤蔓瞬间枯萎，空间随之出现一个狭小的裂隙，裂隙合上后，遍地只剩下无数残枝败叶。


    众人面面相觑，祂跑得太快太突然，就连晞尔本人都一头雾水。


    这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啪！”


    怀中的朱诺留下的镜子彻底碎成了粉末，在阳光下，粉末变成了晶莹的光点。


    她的身影随之消失，天空仍然晴朗无云，温润的雨水却洒在了广场每个人的脸上。


    安娜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守护住了她的孩子，最后一次。”


    “刚刚的水人是你制造的幻象，对吗，安娜？”晞尔眼角潮湿地问道。


    安娜的声音同样透着不可自抑的悲伤：


    “是，从那枚镜子里，我感受到了她的渴望。我借助这份渴望，短暂地拥有了她的声音、她的气息。”


    “我大概知道序号四的由来了。”晞尔说。


    “我也是。”


    ……


    没有了序号四的搅局，新君仪式顺利完成。


    溃败的前任女王卡特琳娜卸下王冠和权杖，独自走下高台，手里仍然拿着她那把象征杀戮的长剑。


    尽管她的计划全部落空，她的身影却并不落寞。


    劳瑞没有上前搀扶，他只是静静地跟在母亲身后，无悲无喜地走入人群。


    手持王冠的海拉站在最高处，华贵的王冠下是一片狼藉。中央广场上人群有的糟乱恐惧、有的欢欣雀跃，有的愤懑不满，有的还在迷茫困惑……


    “这是一次难忘的聚会。”


    海拉看着自己染血的衣袍，看着倒地昏迷的朋友，看着广场上负伤的士兵和无序的人群。


    毫无疑问，她是兰克最狼狈的国王，没有之一。


    说来惭愧，她的狼狈不是来源于战争、不是来源于天灾，竟然是来源于帝国家族的内斗和奇怪的搅局者。


    “今天是个见证。”


    台下的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想听女王承袭王位的第一次发言，它往往象征着帝国在未来几十年间的走向。


    “神谕机亦非全能。”


    “我将永远铭记。兰克的大地将永远铭记。”


    “我会与兰克同行”，她深吸一口气，从容而坚定：


    “自混乱中踏出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