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的雪，下得很大。


    娇娇站在山门前，仰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白茫茫的一片，连天接地，她回头看了眼身后几个冻得直打哆嗦的小妖，这昆仑宗的护山大阵，普通妖族竟然进不去。


    除了她。


    娇娇只好跟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在这等着，我进去学成了就来教你们。”


    猴妖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气：“女皇陛下，小心点，听说昆仑宗的掌门是个厉害角色。”


    娇娇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转身踏上了石阶。


    她可是大妖，区区风雪奈何不了她，只是越往上走，风雪越大，连她都不得不运起妖力抵御。


    山门前立着两个白衣弟子，见到她来，拱手行礼：“这位姑娘可是来拜师的？”


    娇娇学着人的样子福了福身：“正是正是。”


    两个弟子对视一眼：“请姑娘随我来。”


    穿过重重殿宇，娇娇被带到一处偏殿，殿内燃着檀香，袅袅青烟中，她看见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背对着她站在窗前。


    “掌门，人带到了。”


    男子转过身来，眉目如画，唇角含笑，可那双眼睛却深不见底，像是能看透人心。


    竟是比狐族的男妖还要好看几分。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清冽如山泉。


    “娇娇。”她下意识回答，随即又补充道，“我叫姜娇羽。”


    “姜娇羽……”他轻声重复，忽然笑了，“好名字。”


    娇娇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的笑太好看，像是冰雪初融，又像是春风拂面，难道是方才在山上冻得厉害，这会儿在屋子里暖的脸发烫么？


    娇娇捂着脸，不明所以。


    他缓步走近，衣袂飘飘：“你来拜师，想学什么？”


    娇娇想了想：“我想学剑。”


    “为何学剑？”


    娇娇没说自己想使剑当大侠，顿了顿说：“因为剑很厉害。”


    他又笑了，这次像是被娇娇逗笑，摸了摸娇娇的头。


    娇娇的脸更红了。


    “那你可愿随我学剑？”


    “啊？你……你是？”


    “我是昆仑掌门，他们都叫我清风道君，你可以唤我清风。”他顺着娇娇的头发往下，扣住了她的手腕。


    娇娇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别动。”清风道君低头道，“让我看看你的资质。”


    他的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上，娇娇只觉得一股暖流涌入体内，顺着经脉游走，她紧张得屏住呼吸，生怕被他发现自己是妖。


    清风道君眯起眼睛，松开了她。


    “根骨不错，随我走吧。”


    娇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揽住了腰，下一刻，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昆仑山最高处。


    这里离天那么近，仿佛伸手就能触到星辰，寒风呼啸，他却纹丝不动，月白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想学剑，得付出代价。”清风道君转身看她，眼中有几丝玩味。


    “什么代价？”


    “我要你的一根凤凰翎羽。”


    “什……什么！”娇娇语无伦次道，“我，我怎么可能有凤凰翎羽，我又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凤凰？”清风道君再一次笑出声，“原来妖族的女皇这么小气，要学我昆仑剑法，连一根凤凰翎羽都不愿留下吗？”


    娇娇彻底愣住，这个男人族，知道她是凤凰？知道她是妖族女皇？


    “对了。”他忽然开口，“你的那几个同伴，在山下等得可还好？”


    娇娇浑身一僵。


    “不必紧张。”他手指抹过娇娇的额头，一朵鲜艳的妖纹显露出来，“我不会伤他们，我做人是有底线的，只是昆仑山寒凉，不适宜妖族久待，你要学剑起码要十天半个月，不让他们去暖和点的地方等着吗？”


    提起同伴，娇娇有了几分底气：“不必，他们不会在意这些的。”


    “哦……”清风道君似乎有几分沮丧，“那你的凤凰翎羽？”


    “你要我的凤凰翎羽做什么？”娇娇不解。


    “收藏。”清风道君凑近，“怎么了？以前没给过男人翎羽吗？”


    “当……当然不是。”娇娇被清风的气息搞的头晕目眩，下意识推远了他，“我的羽毛，送过很多很多男妖。”


    “也好，那应该不缺我一个。”清风道君转身回了洞府，再出来的时候，手中提着一柄剑，“我先教你，你再给羽毛，成交吗？”


    娇娇脑子里盘算了一阵，虽然她其实没给过男妖翎羽，但她作为妖族女皇，不能被人族看扁了。


    娇娇点点头：“好吧，你先教我，我看剑法值得我拔哪里的羽毛。”


    拿着剑，清风的脸上不再挂着那种玩味的笑容：“好，那你看着，我先教你第一式。”


    剑光如练，他的身影在月光下宛若谪仙。


    娇娇看的眼花缭乱，思绪乱飞，想起了说书先生口中说的，女侠的蓝颜知己，与她一起仗剑江湖，相知相许。


    她晃了晃脑袋，不对不对，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可当她回过神的时候，清风已经示范完了第一式，站在她面前了。


    他将剑尖朝下，剑柄朝上：“看清楚了吗？看清楚就自己试一次。”


    “啊……我……”娇娇为难地捏住剑柄，抬头对上清风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仿佛有星辰闪烁：“怎么？没看会？”


    “嗯……嗯。”娇娇埋下头，小声道。


    清风摇了摇头，弯下腰握住了她的手腕：“来吧，我再这样教你一遍。”


    骤然之间被男人圈在怀里，娇娇只觉浑身发烫，头晕脑胀。


    这症状是……她好像……迎来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发情期。


    真是莫名其妙，这么冷的天，这么怪的时机，这么错的人。


    清风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手臂环过她的腰，带着她摆出起手式：“你们妖族的体温都这么高吗？”


    娇娇只能摇头。


    凑近了他的笑声听得更清楚了，似乎连他的心跳都感受的到，他胸口的震动……像是小猫妖舒服时候的呼噜声……


    不对这是什么比喻啊！


    “专心。”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学剑，要心无旁骛。”


    可这样的姿势，让她如何专心？娇娇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将注意力转移到剑上，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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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为何还要教我剑法？真的为了一根没什么用的凤凰翎羽吗？”


    “我可不觉得那是没用的东西。”清风道君带着剑势逐渐加快，“况且……你很可爱，我想教你。”


    月光下，他的容颜愈发清俊，娇娇抬头看他的眼睛，忽然有种坠入深渊的错觉。


    就像蜘蛛精精心织成的捕猎网一样，娇娇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大妖天生地长，从前没有妖教过她男女之事，她对此的了解全部来源于人族的话本和说书人。


    好在这几日，清风道君似乎很忙，除了晚些时候教她练剑之外，都没有出现。


    娇娇想着努力练好，就可以下山与伙伴们见面，等一起解决了万鬼宗，再想她脑子里理不清的感情。


    清风道君不在的时候，他的洞府随娇娇休息出入，娇娇练剑之余，看了不少人族修炼的书，知晓了一些人族的修仙法门，不单单是招式，还有灵气神识等等。


    好复杂，不像他们妖，简简单单的，攻击手段全凭本能。


    书上说，人族修仙就是为了成仙，可是仙又是什么？是最厉害的人族吗？明明是脆弱的人族，会比大妖更厉害吗？


    娇娇搞不懂，继续埋头练剑。


    半月之后，终有小成。


    清风道君正在月下抚琴，目光温柔地看着娇娇。


    “这琴声真好听……”


    “来，坐我旁边。”清风道君笑意盈盈，“喜欢吗？这是我为你谱的曲子。”


    娇娇不懂琴，只是觉得琴声如眼前人，她很喜欢：“喜欢。”


    娇娇坐在清风身旁，展开手掌，一根流光溢彩的凤凰翎羽在她掌心飘动：“这个给你。”


    清风接过翎羽，轻声问道：“这是要走了？”


    娇娇点点头，抿了抿唇，昆仑山的雪簌簌落在娇娇睫毛上，她盯着自己绣着金线的鞋尖，喉咙像是被冰棱哽住。


    清风道君摸了摸娇娇的头，昆仑山上的雪在他眉宇间碎成星子：“娇娇不开心了么？”


    “没……我只是有点，舍不得。”娇娇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都听不见了。


    玄色披风挟着雪松香拢过来时，娇娇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却抵上冰凉的石柱，清风屈指擦去她鼻尖的雪，掌心忽然扣住她的后颈。


    “闭眼。”


    这个吻像初春的薄冰落在唇上，清冽又灼人。娇娇攥着他胸口，听见冰层下暗流涌动的声响，他睫毛扫过她眼尾时，昆仑山巅千年不化的雪似乎都化成了水汽。


    “现在开心了吗？”清风道君用拇指摩挲她泛红的眼尾，又惊起一片战栗。


    “唔……开，开心。”娇娇的脑中一片浆糊，磕磕巴巴地答道。


    “嗯，我希望你能开心。”清风道君抚了抚娇娇的鬓发，“听话，下山去吧，我们应该很快会再相见的。”


    娇娇不知自己是怎么下山的，她身上似乎全是清风的气息，让她心慌意乱。


    清风道君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景渐渐消失在月色中，手中的凤凰翎羽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他将凤凰翎羽在手心扫了扫，给他带来微痒的感觉，就像是那只小凤凰一样。


    他微垂眉睫，再睁眼时，眼底又是深不可测的一汪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