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宗广场上，一群年轻的弟子正整齐排列着，随着领头师兄的一声令下，他们开始了舞剑，每一次挥剑都带着破空之声。


    姜灵跟在翟不凡身后左顾右盼。


    “掌门早。”领头师兄对翟不凡行礼，又和后面的姜灵搭话，“姜灵师姐早。”


    姜灵转头笑笑：“早啊。”


    因着连心锁的缘故，从海晏京回来后，姜灵跟着翟不凡和大多昆仑宗弟子都混了个脸熟。


    “呃……姜灵师姐可方便加个讯镜好友？有些功法想与师姐探讨一二。”领头弟子道。


    姜灵一头乌发用一根水蓝色的发带绑起，发尾随着步伐轻轻飘动，她对那位弟子眨眨眼：“我？”


    “嗯。”弟子挠了挠头，“早就听闻师姐天赋异禀。”


    这几日，讯镜在昆仑宗内小范围使用，体验这个的弟子不多，眼前便是一位。


    翟不凡道：“加我。”


    “啊？”领头弟子脚步一顿，“掌门我只是有一些小问题而已……姜灵师姐便能解答。”


    翟不凡已经将讯镜取出来，对着那弟子摇了摇：“有什么问题，问我。”


    “好好好，掌门。”弟子手忙脚乱地加了掌门好友，目送姜灵和翟不凡离去。


    其余弟子围了上来：“这讯镜还能加好友？”


    “这讯镜能加掌门问问题？还有这等好事。”


    “那我也要申请权限开讯镜！”


    “我也是！”


    那弟子却苦笑道：“这讯镜可是一对一聊天的模式，我可不敢随意打扰掌门。”


    姜灵非常理解这弟子，就比如说自己仅仅只是有一个小问题要请教同事，大领导却主动让他问自己，社恐的末日。


    “你为什么不让我加他？”姜灵道。


    “他问你，你会吗？”


    “我不会……但我可以问你啊。”姜灵理直气壮。


    翟不凡轻吐两个字：“麻烦。”


    “……”姜灵转移话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神道，过几日便是昆仑祭天，你陪我一起，祭天步骤繁琐，你先跟我熟悉一下。”


    昆仑祭天，姜灵有所耳闻，没想到正好被她赶上了。


    祭天仪式由来悠久，传闻可以与天地沟通，甚至和曾经飞升成功的仙人对话，以获得神谕指点。祭天仪式往届都是由昆仑掌门一人完成，在净身、焚香、献祭灵物、诵读祭文之后从两条神道中选一条进入，选择对了便可以获得神谕。


    “祭天仪式要我干嘛？”姜灵道，“拿我当祭品吗？”


    “连心锁。”翟不凡点了点手腕，“分不开。”


    “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姜灵无奈道，“你做的好事，我想独自去哪儿都不行。”


    “没有办法。”翟不凡淡淡地说。


    姜灵有时候真觉得，翟不凡冷淡清俊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扭曲控制的心。


    见姜灵不说话，翟不凡也沉默了。


    半晌后，他道：“你想去哪里？”


    “藏书阁、灵宝阁、炼器堂……”姜灵道。


    “可以。”翟不凡目不斜视，“可以用连心锁牵着我去。”


    牵什么？翟不凡是什么大型犬吗？


    姜灵刚要吐槽，说话间，便已经到了神道前，几个长老在神道前等着。


    青龙朱雀玄武白虎长老都在，外加昆仑宗十二峰的峰主，齐刷刷一溜老头。


    “掌门，今年的流程与往年相似。”青龙长老是一位胡须细长，像是老人参精的老人，他递给翟不凡一份卷轴。


    翟不凡展开看了看，点了点头：“好。”


    朱雀长老补充：“掌门，今年两条神道分别为‘天启’与‘灵光’，分别代表着天意与心灵，掌门上一次祭天时择灵光一途，得获神谕，此次可有决断了？”


    “到时再说。”翟不凡将卷轴给姜灵。


    远远望去，“天启”与“灵光”两条神道一黑一白，“天启”神道由漆黑如墨的玄武岩铺就，历经千年风雨，依旧光滑如镜，反射着微弱的星光，神道两侧，耸立着高大的黑曜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都刻满了古老的符文。而“灵光”神道由洁白如雪的汉白玉铺成，神道两侧，种植着一排排的银叶树，叶片像是一颗颗小小的星辰，闪烁着灵性的光芒。


    姜灵看着两条神道有些出神，整个人为之吸引，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姜灵，走了。”


    直到翟不凡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如梦初醒。


    “奇怪，那两条神道到底是什么？”姜灵回忆刚刚自己的状态，银泽的精神控制都无法做到让她短暂失去外界感知。


    “有人说是创世神的两条手臂，也有人说是人族妖族魅的祖先共创，昆仑作为传说中通往仙界的群山，这两条神道从千年前便已存在。”


    “两条神道，选错了会如何？”


    翟不凡摇摇头：“选错了，就得不到神谕，仅此而已，再等十年。”


    “那十年前你得到的神谕是什么？”姜灵问道。


    “想知道？”翟不凡停下了脚步，“跟我上神道。”


    “……你停下干什么？”姜灵回头看翟不凡，“走啊，去哪儿？”


    “你不是要牵我去藏书阁吗？”翟不凡偏过头去，揉了揉腕骨。


    那条隐形的连心锁连接着二人的手腕，姜灵一直很注意，不离开翟不凡太远，以免被旁人发现他们被连心锁这种东西连着。


    但既然翟不凡都这么说了。


    姜灵快步走向前去，手腕后拽着翟不凡的重量：“走。”


    翟不凡眼角弯了弯。


    去往藏书阁的路上有不少弟子，姜灵这样牵着翟不凡，自然引起了不少的侧目。


    翟不凡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还主动和那些弟子打招呼。


    姜灵有些受不了：“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面子？”


    “面子有什么用？”翟不凡反问道。


    姜灵捡了根树枝塞到翟不凡手里，一头自己牵着：“还是这样吧，免得有人看出来是连心锁。”


    翟不凡看上去却是更高兴了，眉尾微扬：“这么照顾我。”


    姜灵不知道翟不凡今天发哪门子疯，拽了拽树枝，示意他赶紧走。


    翟不凡道：“你被我留在身边，我怕你心里不舒坦，你不必限制自己，想去哪里牵着我去就好，连心锁本就是相对的，有了这个，你可以限制我的自由。”


    翟不凡此举竟然是怕她生气。


    姜灵抬眼看他：“我若是不愿意留，你觉得这个连心锁真的困得住我？”


    翟不凡微愣，旋即失笑：“那我把我的自由交给你，也是我愿意的。”


    姜灵抖抖肩膀，继续迈步向前走：“听闻有的修真者收仙奴，或是妖族或是人族，那才是真正的失去人身自由。”


    “自诩正道之人，不会干这种事。”


    “未必，我在幽冥阁，就接过几桩刺杀所谓正道之人的任务，洞府中数不尽的暗道，其中悄悄豢养仙奴的不在少数。”


    翟不凡默了半晌：“我大概猜到你杀的是谁了。”


    姜灵比了个嘘的手势，狡黠地笑笑：“你可不能说出去，不然我也杀了你。”


    “好啊，我等着你来杀我。”翟不凡淡淡道。


    姜灵绑着发带的发尾不再飘荡：“可是，我印象中有个仙奴，竟是心甘情愿被主人折磨豢养，最后也不愿走，便随着那人去了。”


    “主奴之情，有时候是有些微妙的。”翟不凡点评道。


    谈话间，终于来到了藏书阁门口。


    藏书阁前一个小马扎上坐着一位精瘦精瘦的老人正在晒太阳，他比人参精一般的青龙长老还要瘦，几乎就剩下一把骨头了。


    可他的胡须等等毛发却十分浓密，雪白的头发和胡须拖在地上，将整个人包裹起来，他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


    姜灵悄悄问翟不凡：“这位是？”


    翟不凡还未回答，那位老人便睁开了一只眼睛：“翟娃娃，今日阳光好，带这个女娃来晒太阳吗？”


    翟不凡道：“舒老，这是我徒弟，来藏书阁找些书。”


    翟不凡的语气恭敬客气，看来这个老人在昆仑宗的地位不低，只是姜灵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哪怕在灵魂互换当掌门的时候，也没见过眼前这个老人。


    “哦，去吧去吧。”舒老的眼睛转了转，停在翟不凡和姜灵手腕上，又闭上了眼睛，垂下头像是又睡着了。


    进入藏书阁后，翟不凡解释道：“那位是舒老，没人知道他活了多长，历任掌门在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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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都是一个外门弟子，修为止步筑基，却一直活着，平时见不到他，他年纪大了，会随心所欲地出现在宗门任何一个地方。”


    姜灵当即就想到了那种隐世高人，一直默默帮助龙傲天的白胡子老爷爷,随机刷新的最高级隐藏NPC。


    “真的修为只有筑基？”姜灵道。


    翟不凡一路和姜灵往藏书阁最高层走：“真的。”


    “历任掌门他都在，那岂不是活了有上千年？”


    翟不凡点点头：“理论上是的，之前也有人怀疑过，他被掳走过、被炼药堂研究过、被放血、被逼着吃些古怪的药，可最后大家的结论，都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筑基修士，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活着。”


    姜灵道：“这倒是一桩奇事。”


    “修仙界，从来不缺奇事。”


    藏书阁内，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纸张的味道。高耸的书架一排排、一列列，如同士兵般整齐排列，直抵穹顶。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籍，有的用丝绸包裹，有的用竹简编织，记载着昆仑宗乃至整个修真界的历史、功法、丹方、阵图，是昆仑宗弟子们修行的宝贵资源。


    藏书阁中不少昆仑弟子或站或坐，在浩瀚的书籍中寻找着适合自己的知识和功法。


    回昆仑宗后，姜灵和白心月交流过，对于异火的来源，和对蚓毒的压制，白心月是这样解释的。


    她说：“蚓毒会让感情失控，而每次使用阴阳琴，你都能吸收其中的感情，与“蚓”对冲抗衡，直到一个平衡点。不过想要阴阳琴完全起效，还是需要完美度化对方的感情。”


    异火依附在浓烈的感情上，来源于魅。


    可再详细的解释，白心月说不出来，包括姜灵身体里经脉的变化。


    姜灵想着来藏书阁，就是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寻到一些自己身体变化的缘由。


    连心锁有一定的活动范围，姜灵独自绕过人最多的记载功法的书架，停留在理论知识的行行列列的书籍前。


    藏书阁中一待就是几日。


    关于魅的讲述少之又少，自己经脉的问题也没有找到什么头绪。


    反倒是角落里一本名为《道门》的黑漆漆的书让姜灵细细品读了许久。


    这本书落满灰尘，厚重发黄，讲的都是入门级的修仙常识，可姜灵却发现作者的想法与正道常规有些出入。


    姜灵翻开此书，手指指着一行行阅读过去。


    书上说，天地间有万千种道，人人皆有自身之道，称为“原道”，每种“原道”都可以通达天地，飞升成仙。本命法器应与“原道”相符，不用拘泥于常规形式，例如刀、剑、鞭、鼎等等。


    凡世的厨师、商人、将军、绣娘等等，找到了自己的道，登峰造极亦可飞升成仙。


    不修仙，也能成仙？


    难怪此书无人问津，怕是被努力修行的修仙者列做了歪门邪道之说。


    姜灵一直随身携带着黑武，她摩挲了几下握把，这些黑武，都是用幽冥阁的力量完成的，若是让她选择自己的本命法器，她希望是一把自制的枪。


    姜灵一直就对这些很感兴趣，用《道门》的说法来看，那岂不是枪法也是法，弹道也是道？


    她取出拓印玉牌，将《道门》这本书拓印下来，把书放回了书架上。


    就在此时，她身旁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个人。


    “姜灵师姐。”


    姜灵侧头，这人不是广场上要加她讯镜的领头弟子吗？


    他取下刚刚姜灵看的那本书：“师姐和掌门关系真好，在藏书阁中几日，我才找到机会见师姐一个人。”


    连心锁有范围距离，翟不凡此刻不在这一层，去了下层的隔间去谈事情。


    姜灵这才细细观察这名弟子，他长相平凡，属于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只是他拨开额发的动作让姜灵想起了一个人。


    他转头看着姜灵，嘴角噙着笑：“怎么，在昆仑宗待迷糊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慕容隐。


    天级天赋“模拟”，模仿起一个不起眼的弟子，自然是手到擒来，惟妙惟肖。


    “慕容，你来做什么？”


    “算你有良心。”慕容隐合上了那本书，似是也不感兴趣，“我再不来找你，你怕是就要毒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