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意明白他的意思，是病好医，心病难消。


    外公已经醒过来，剩下的就只能看他的心结什么时候能解开。


    这是外人外力没办法干预的。


    她给兰舟使了个眼神，兰舟从袖中拿出一钱袋，交给李大夫。


    李大夫推拒，“这太多了，我不能要，何况沈娘子已经给过我诊费了。”


    沈栀意起身道：“李大夫收下吧。”


    “一是我外公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日后还要请你多照看。”


    “二是，请你严守秘密，不要告诉别人我外公住在这儿，还有他的情况。”


    李大夫依旧推辞，“这是医者本分。”


    “治病救人，不对别人泄露患者隐私，都是我该做的。”


    “沈小姐不必如此。”


    沈栀意坚持，“李大夫，我身上没什么别的能拿的出手报答你的。”


    “我外公身上还关系着别的事情，我也担心牵连到你。”


    “这钱，你拿着好好安置妻儿。”


    李大夫会意。


    庄子不大，柴房里传出来的求饶声，他也不是听不见。


    沈栀意身边现在没有其他可用之人，于医术上只能依靠自己。


    这笔银子，也是买他做事的钱。


    他犹豫片刻。


    他们一家是从岭南逃出来的，不敢行医就是怕引起官府注意盘查。


    这位沈小姐，和那位沈娘子生意做的很大，看着也不是普通人。


    若是能得她庇佑，他们一家也能有个倚靠。


    “沈小姐既然这么说了，小人也不再推辞，我便收下了。”


    “陆老先生的身体，我一定用心照看。”


    沈栀意点了点头。


    待她离开，李大夫打开了钱袋。


    里头装的不是银子，全是金锭。


    知道她有钱，却没想到有这样大的手笔！


    “小姐。”


    晚舟迎上来，“纪彦嚷着要见您。”


    沈栀意摇了摇头，“不见。”


    晚舟面色犯难，“他，他想要逍遥散。”


    柴房里。


    袁冠宇醒来，发现自己还在这儿，纪彦也被抓了，就知道事情败露。


    他眼神灰暗，满是死气。


    纪彦被吊在房梁上。


    双手因为不过血，变得苍白。


    难耐的药瘾又让他抓心挠肝，不断的挣扎使得麻绳将两只手腕全都磨破。


    这样的刺痛，能让他心里好过一点。


    “沈小姐，求求你……”


    沈栀意没想到药瘾这样厉害，看见被血染红了麻绳，和纪彦的状态，让她非常不适。


    “你那是什么表情？”


    靠在墙上的袁冠宇忽然出声，“可怜他，还是嫌弃他？”


    “他这个样子，还不都是因为你？”


    沈栀意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他的腿没治好，只是简单的用木板包上固定了。


    这样的冬天，每天夜里双腿都会疼痛难忍。


    “又不是我让他吃的药，怪我什么？”


    她冷哼一声，“倒是你，用药控制他，让他为你做事。”


    “现在事情败露，还打算闭口不说，等着陈铎之来救你？”


    袁冠宇别过头，不发一言。


    沈栀意言辞不屑，“你应该知道，陈铎之给自己选了新主子。”


    “时鹜寒手段狠毒，杀人如麻。”


    “他们真会管你死活？”


    袁冠宇咬着下唇，依旧紧闭着嘴巴。


    沈栀意语重心长。


    “巧得很，时鹜寒在我这儿也有一笔钱。”


    “不少的钱。”


    “你知道秦世川吧？那是秦世川的大半身家。”


    “饶是这样，时鹜寒也没有找我取回去的打算。”


    袁冠宇犹疑的看着他。


    沈栀意道：“其实想想就能明白。”


    “他和陈铎之联手，江南尽在掌握。”


    “我活着，只能给他六成，我要是死了，他花费些人力找一找，所有的就都是他的了。”


    “袁先生，你说是吗？”


    袁冠宇的脸色明显变了变。


    即便仍旧咬着后牙，可眼神里的坚定没有了。


    陈铎之是什么样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江南经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迎回新主，难道真会为了救他影响大局吗？


    以陈铎之的本事，他应该已经知道书院出事了。


    可是，到现在，他都没见过陈铎之的人，听见他的消息。


    原本坚定的心，一旦有了一丝裂缝，就一发不可收拾。


    袁冠宇开始怀疑，陈铎之是不是真的会来救他。


    “沈小姐，救我。”


    “我，什么都说。”


    纪彦气若游丝。


    沈栀意不再理会袁冠宇，而是看向纪彦。


    “纪世叔，都这个时候了，也别跟我卖关子了。”


    “你们江南有太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了。”


    “不妨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给我听，若是有价值，我自然会放了你。”


    纪彦已经没有能力去思考，什么是有价值的消息，沈栀意会不会兑现诺言。


    除了义无反顾的说，他没有别的选择。


    “我是纪彦，没有世代行医的家世，只是药铺伙计。”


    “我家和陆家不是邻居，和陆小姐也并非青梅竹马。”


    “陆家搭粥棚，给百姓施粥布药时，我见过她一面，是她带人来跟我家药铺采买。”


    “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我不要脸。”


    “陆先生陆小姐根本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


    “……”


    沈栀意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讲述过往。


    他一共只见过陆锦书两次，因陆锦书美貌，便把她当梦中仙子。


    陆锦书嫁人之后，陆柏轩就带着儿子长住望山书院。


    纪彦干活的那家药铺生意不好，将他辞退，他辗转成了书院洒扫仆从。


    因他偶然认出了陆柏轩，袁冠宇就将他派到陆柏轩身边伺候。


    但袁冠宇怕他倒向陆柏轩，就诱导他，给他吃了逍遥散。


    陆柏轩的确人很好，即便是被囚，也不改风骨。


    见纪彦谦卑，便教他读书。


    袁冠宇有心利用，一来二去，竟把他塑造成了陆柏轩的学生。


    沈栀意听他说这些，听的心烦。


    她对于下作人是如何下作的，没什么兴趣。


    “是我错了，我不是人。”


    “先生待我极好，我却出卖他。”


    “可我也没有办法啊！”


    纪彦眼看着沈栀意要走，着急的喊：“药，把药给我！”


    袁冠宇悠悠开口，“你最好给他，不然他会死。”


    沈栀意心里有气，“你在威胁谁？”


    “他死了，又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