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已经在随着时间和身份的变化而变化了。


    秦世川是，季承羡亦是。


    换做几天前，他都想不出看着长大的季承羡，会对他说：“梓宫是帝王停灵处，秦大人这么进来也于礼不合。”


    “若是有事，让太监通报一声吧。”


    秦世川沉默着从梓宫离开，和正走进去的时鹜寒擦肩而过。


    “时督主真是好本事，未来帝王也让你笼络住了。”


    时鹜寒勾起嘴角，“不如秦大人，和殿下是甥舅之谊。”


    秦世川脸色难看，“希望时督主日后还能这样嚣张。”


    时鹜寒却道：“殿下还有事吩咐，本座就不陪秦大人叙话了。”


    秦世川冷哼一声。


    时鹜寒笑着走进梓宫。


    关上门，季承羡就忍不住抱怨。


    “这么几日他都等不了了，他刚刚还问孤，打算怎么处置你。”


    “看这样子，孤明日继位，他后日就要将家里女儿塞给我做皇后。”


    时鹜寒神色淡淡的，“秦大人毕竟是从龙之功，骄纵些也是情理之中。”


    季承羡愤恨道：“他哪里是为了孤，不过都是为了自己。”


    “孤不能走父皇的老路，让这些世家欺负到头上。”


    “时督主，后日父皇发丧，你便动手吧。”


    时鹜寒拱手：“是。”


    “殿下若无别的吩咐，下官告退。”


    他刚要离开，季承羡却忽然叫住他。


    “等等。”


    时鹜寒顿住脚步，就听见他开口道：“沈栀意，是真的离京了吗？”


    “可有她的下落。”


    他不曾抬头，也不知道季承羡现在是什么表情。


    可光是听他的语气，就能听出野心的意味。


    “最新的消息是，她去了钱江，但还没找到人。”


    “另外，秦大人是恨极了她，全境黑白两道都发了她的悬赏令。”


    季承羡冷哼一声，“等他死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再看他什么面子。”


    他是真动了杀心，半分情面都没有。


    时鹜寒离开梓宫时，天已经擦黑了。


    陈铎之等在宫门口，“督主。”


    “秦世川似乎有所察觉，刚刚让下职的秦飞轩回府，两人进了书房说话。”


    “没打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但秦飞轩离开秦府，就调动了内宫侍卫。”


    时鹜寒出宫的路上，李公公也来报过。


    秦飞轩将大半人手都调去了梓宫。


    “换我是秦世川，费了这么多人，这么多钱，扶上位的人却要翻脸。”


    “我也不会饶了咱们的殿下。”


    陈铎之舔了舔嘴唇。


    他这棵墙头草，恐怕也快做到时候了。


    看这局势，要么是新太子除掉秦世川这个未来摄政威胁。


    要么，就是秦世川控制新太子，挟天子以摄朝政。


    若是前者，他就得完全摒弃秦世川。


    可若是后者，秦世川掌权，必定要对时鹜寒动手。


    “督主，咱们怎么办？”


    时鹜寒轻笑了下。


    起兵称帝是他必行之事。


    只不过，在离京之前，他也不想一家独大。


    “走之前，就再帮季承羡一个忙吧。”


    “步杀，调集人手，明夜子时突袭秦飞轩，绞杀秦世川。”


    徽州。


    沈栀意、晚舟和褚云青等人，随着车队一同回到了徽州城外。


    “大姐。”


    沈雨柔一脸忧愁神色，出来迎她。


    沈栀意握了握她的手，随她进了庄子。


    “我不是给你传信，让你先不要回来吗？”


    沈雨柔担心她。


    沈栀意胸有成竹，“我已经想好了对策，你放心。”


    “刘掌柜运回来的银子你收着，那两箱东西，你拿去送给徽州知府。”


    沈雨柔目光惊讶。


    沈栀意解释道：“当徽州官员家里，每个人都摆上秦世川的东西，咱们就不用怕了。”


    “何况，他们早就被陈铎之喂的胃口太大，寻常的东西也满足不了他们。”


    沈雨柔却担心，“这可是个无底洞。”


    沈栀意摇了摇头，“要不了多久，就会乱起来的。”


    老皇帝已经死了，季承羡继位在即。


    在上一世，这是两年后会发生的事情。


    而同时，时鹜寒会起兵叛出京城。


    沈栀意不知道，现在的时鹜寒在做什么，但她觉得，这一世这个剧情不会被改写。


    尤其是，时鹜寒并非真太监。


    以他的脾性，能自己称王做主，绝不会甘心居于人下。


    一旦时鹜寒起兵，战乱四起。


    江南的这些官员再想要贪，可就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沈雨柔沉吟半晌，“好，我听姐姐的。”


    “不过，以我对那些蠹虫的了解，他们若是知道咱们手上有这么多钱财。”


    “恐怕会生出掏空咱们的心思。”


    “怎么把东西拿出手，也要好好想想。”


    她有些犯难，“可惜现在国丧，连寻常宴会都不能办。”


    “被他们抓住错处，还得要治罪。”


    沈栀意眼珠转了转，“也不是不能办。”


    沈雨柔疑惑的看着他。


    沈栀意轻笑，“寻常宴会不能办，是因为那是享乐。”


    “咱们办个吊唁皇帝的聚会，为的是展现忠诚，那就不同了。”


    她思索半晌，道：“咱们这聚会上，没有歌舞升平，只有吊唁悼念。”


    “再请些学子来，为皇帝赋诗。”


    “评出最好的，奖他名家字画，诗作用黄金装裱，送与知府。”


    她正愁秦世川那两箱子字画怎么处理。


    现在想想，这些字画正好用来贿赂高官。


    沈雨柔惊呆了，“亏你能想得出这么绝的办法。”


    沈栀意在心底里苦笑。


    曾几何时，她也不屑贪腐贿赂。


    可在京城多年，看遍了官场百态。


    这些手段，不及百官讨好时鹜寒的手段之万一。


    她真是看也看会了。


    沈雨柔唤来下人，让人去徽州城里各个有头有脸的府邸下拜帖。


    她还给这场聚会起了个名字，叫清风诗会。


    两日后深夜。


    宫内灯火通明。


    秦飞轩带人巡逻过宫门，“都打起精神来，忍不住犯困的去洗两把脸。”


    他话音才落下，一阵疾步之声传来。


    眨眼间，犯困的侍卫就被割断了喉咙。


    秦飞轩茫抽出利剑，慌忙应对。


    更多的侍卫从宫门口向宫内退，一个个早已狼狈。


    “统领，东厂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