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最忌惮结党，郑岑和秦世川能在这个地位上稳固多年，和两人政见不和有很大的关系。


    上位者乐见两方相争。


    郑岑也纳闷，秦世川一向喜欢附庸，怎么这会突然转了性。


    勾结了都察院，让御史谏言不说，自己都站了出来。


    “回禀皇上，大兴土木兹事体大，虽然秦首辅同下官意见一致，但也只是在这一件事上。”


    “臣依旧要弹劾秦首辅恃宠骄矜，纵子淫乱。”


    皇帝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老迈却精明的眸子盯着秦世川。


    “秦爱卿，你呢？”


    秦世川比郑岑从容些，“过去的事儿就不必惊扰圣上了，至于修建承欢阁一事。”


    “臣以为，圣上扩充后宫之事可行，但修建承欢阁代价太大。其实，宫中及皇家别苑多有空闲。”


    “如清凉台之地，也可做游乐之处。”


    他说的委婉，但他和郑岑的意见其实不同。


    郑岑不同意修建承欢阁，是希望皇帝勤政。


    但秦世川，单纯是觉得花钱太多，尤其是这些钱要从世家手里出。


    比起修个新的，不如挑个合适的旧地方打扫打扫。


    皇帝靠在龙椅上，让人看不出喜怒颜色。


    一旁的时鹜寒瞥见皇帝攥着拳头，便知道他是气急了，可还要忍耐着。


    秦世川的话，虽然撇清了和郑岑相和的态度，可他的进言，无异于让皇帝将就。


    而皇帝，是最不愿意将就的人。


    “时鹜寒，你说呢？”


    东厂掌管刑狱，按说这种事，皇上一般不会问时鹜寒的意思。


    秦世川不由得抬眼看了看他。


    时鹜寒虽然不想慕枫回京，可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是吃醋的时候。


    “圣上，慕枫慕大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臣以为，承欢阁修建势在必行。”


    郑岑皱眉，“时督主，慕枫确有才干，调任工部侍郎未尝不可。”


    “但修建承欢阁，实在……”


    “郑大人。”时鹜寒不留情面的打断了他。


    “各家的银子陆续都到了户部账上，这些钱是修建承欢阁的专款。”


    “皇上若是朝令夕改，皇家颜面何在？”


    郑岑也听明白了。


    钱都到了，难不成让皇帝把钱再退回去吗？


    秦世川道：“依臣愚见，修建是建，改建也是建。”


    “若是旧址重新改建，所需银两可比新建节约半数以上。”


    时鹜寒冷哼一声：“听闻秦首辅的银子迟迟未到，秦首辅进言改建，难不成是想诓骗圣上，不想拿银子？”


    秦世川忙跪在地上，“臣绝无此意！”


    “只是都察院御史刚刚触柱死谏，臣只是想替圣上分忧，解燃眉之急！”


    门外，廊下的血还没擦干净。


    皇帝按了按发胀的额头。


    时鹜寒不再和秦世川斗嘴，“圣上，秦大人的建议也未尝不可。”


    “左都御史还在门外，可要召见？”


    皇帝点了点头。


    夜已经深了，他本就不想处理这事，早已经没耐心了。


    左都御史朝服端正，一脸的刚正不阿。


    “臣左都御史肖谦见过圣上，圣上万岁。”


    时鹜寒俨然成了皇帝的代言人，“肖大人，圣上同两位大人已经商议过了。”


    “新建承欢阁所费太多，不如改为改建清凉台为承欢阁，肖大人意下如何？”


    肖谦心里替死谏的御史不平。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皇帝依旧不肯听劝，执意要建新宫苑。


    他脸色阴沉，“臣以为，朝廷当务之急是休养生息。”


    郑岑听他要大肆进言，忙打断了他。


    “肖大人，这已经是我等同圣上商议后的结果了。”


    肖谦听明白了，他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个决定了。


    他闭上了嘴，“改建之举甚好。”


    “臣会约束都察院，不再干涉修建。”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朕乏了。”


    这晚热闹终于散场，肖谦眼风扫过郑岑，低低叹了口气。


    秦世川则看着时鹜寒，“时督主愈发受圣上器重了。”


    时鹜寒勾了勾嘴角，“秦大人若是如从前一般老实听话，想必圣上也会如从前一样爱重大人。”


    秦世川轻皱了下眉头。


    修建改成重建，皇帝已经不舒服了，那笔银子拖不了。


    但他不能被皇帝惦记上。


    这次是修承欢阁，下次呢？


    这笔银子可以拿，但他得哭着拿，让所有人都知道，秦家为了皇帝，将能用的银子都奉献了出来才行。


    马车驶离了宫门口。


    翌日一早，秦家下人便去了户部，请户部派人去秦家取银子。


    秦家下人去的太早，沈成林还没到值，以至于这消息是户部值守的衙役传去沈府。


    沈成林有些怕秦家，正好趁着没出门，问沈栀意的意思。


    “户部若是真上门去取银子，怕是会得罪秦家吧？”


    沈栀意有些惊讶，今天的父亲长脑子了。


    “主理这事的是六殿下，您找他就是了。”


    沈成林也心虚，“那日在御书房，把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我还有什么脸去找他啊。”


    沈栀意轻嗤，“你也知道啊？”


    沈成林无奈，“我不是没办法吗？”


    沈栀意眼珠转了转，“让沈雨瑶去。”


    “谁？”


    沈成林都快忘了这个侄女了。


    沈栀意道：“她有点本事，父亲同殿下撕破脸了，可她却还得殿下喜欢呢。”


    沈成林眼里绽出光彩，“你的意思是，六殿下移情别恋，看上沈雨瑶了？！”


    沈栀意估摸着，以季承羡的性格，移情别恋谈不上。


    不然沈雨瑶不会这么安分待在她身边。


    可他对沈雨瑶确实有些纵容，准她随意进出玉林别院。


    “我不知道。”


    沈栀意很谨慎。


    沈成林想了想，亲自去找了沈雨瑶一趟，以示对她的重视。


    “你可千万注意，别惹殿下生气了。”


    “日后若是能攀上殿下这根高枝，你爹娘和咱们沈家就都有指望了。”


    沈雨瑶没耐性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说完，她就跑出门了。


    沈成林对她这个态度不太满意，“这孩子，怎么跟你一样。”


    沈栀意目露疑惑。


    沈成林以为她不满，“不是吗？”


    “都不肯乖乖听话，长辈的唠叨是一句都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