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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御前女官上位记》 第81章 第 81 章 帝妃
谢言珩眉眼微凛, 牵着她踏入室内,略略扫了一眼,声音很淡:“朕亲手猎的银狐, 你倒是大方,一件没给自己留。”
观察着陛下的脸色,桑青筠亲手端来茶水, 轻声细语道:“陛下的心意,嫔妾岂能不喜欢?实在是不巧。”
她坐到陛下对面去, 轻轻摸上他的手,温柔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娇嗔:“黎宝林的那件嫔妾是早就征求过您同意的,答应了人不好不做到。至于送给皇后娘娘那件……”
桑青筠长睫轻颤:“嫔妾刚回宫不不久,还没整顿完全就被皇后娘娘传召去了,想来是多日不见嫔妾心中想念。嫔妾身为妃妾, 有娘娘如此关怀,又怎好霸占着陛下的心意招摇过市, 几经不舍下, 还是将剩下的那件霁色披风送去了,娘娘果真很喜欢。”
“陛下,外头天冷, 您尝尝嫔妾泡茶的手艺有无下降?”
谢言珩面色稍霁,将杯盏端过来浅尝了口:“你的茶向来是宫中最好。”
桑青筠解释的详尽,他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她从不会恃宠生娇,更一直十分敬重皇后, 皇后若今日就要见她, 她自然不能空着手,得拿些好东西去拜见。
银狐并非举世罕见,难得的是三年才有一次围猎。宫中自是不缺好东西, 但那是他第一次亲手所获赠予她的礼物,为难她恭敬谨慎,只能拿去做人情。
喝茶暖身后,桑青筠同陛下一道去用晚膳,双双落座后,在身边伺候布菜的却不是蔓姬,是芙鸳姑姑,蔓姬和闻蕤这两个贴身宫女就在一旁的不远处候着。
桑青筠刻意在第一句点明自己的意外,好让陛下听得出是这芙鸳自作主张过来的,微笑道:“芙鸳姑姑怎么在这儿呢?她们也太不懂事了,怎好让姑姑第一天来就做这些?实在是难为姑姑了。”
芙鸳立刻福身颔首:“伺候陛下和主子是奴婢的职责,奴婢理当尽心尽力。”
“话虽如此,可我这不过是个小小嫔位的活,姑姑是伺候皇后娘娘惯了的,一时间还得适应规制的不同,其实本该让蔓姬她们做。”
芙鸳低头不语,并不以为然:“奴婢多谢主子体谅,只是奴婢不敢懒怠,唯有尽心尽力才能回报主子如此关切。”
见状,谢言珩懒懒地靠在椅背的软垫上,薄白的眼皮子一耷,说了句:“皇后送你的?”
桑青筠轻轻点头:“娘娘说嫔妾的身子一直不好,除了天气寒冷以外,恐怕还有嫔妾宫中伺候的人太年轻,还不够稳妥的缘故,所以特意选了芙鸳姑姑来伺候嫔妾,希望嫔妾能早些养好身子伺候陛下。”
“这是娘娘疼惜嫔妾的一份心,嫔妾总是不舍得让姑姑做活,怕姑姑受累,娘娘的心意太珍贵。”
这一番话她说得言辞恳切,温柔无限,谢言珩瞧她一眼,淡淡道:“出去,让戴铮过来。”
桑青筠立刻找补道:“陛下不喜用生面孔,姑姑先下去歇息吧。”
芙鸳原本脚步牢牢扎根在陛下和明嫔跟前,打定了注意要监视明嫔,好看看陛下为何如此宠爱明嫔,也观察观察明嫔,看她有无异常。
谁知陛下在知道了是皇后将她送来以后仍这么不留颜面,芙鸳无可奈何,一时颜面挂不住,匆忙行礼后便退下了。
等芙鸳走后,蔓姬立刻跟着过去,免得她在院子里偷听,桑青筠这才说道:“是嫔妾考虑不周了,也是芙鸳姑姑勤勉,嫔妾本交代过让她歇息的。”
谢言珩不明就以的笑了声:“你对下人一向这么好?”
桑青筠唇角的笑容缓缓抿成直线,眼神也不再看着他,一点点挪到一侧去:“是嫔妾哪里做错了吗?”
“她毕竟是皇后娘娘赏的,嫔妾不敢不敬,也不能不敬。”
谢言珩淡淡问:“敬?”
“你是朕的明嫔,她是宫中的奴婢,若你需要敬着她,朕当初何必册你位分。”
“是妃是奴若没区别,宫中的尊卑岂非乱套了。”
一旁的戴铮沉默地布着菜不说话,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谢言珩慢条斯理地举起银箸夹了块鱼肉放在桑青筠碗里:“朕从今日见到你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你不自在。”
银箸搁在玉托上,发出一声小小的脆响,谢言珩问:“你既不便开口,朕帮你料理如何?”
桑青筠立刻转过头来。
若是刚得知芙鸳被塞过来的时候,她肯定巴不得赶紧收拾了她,别留在自己宫里碍眼。可现在留着她还有用,陛下若这么快就处理了她倒可惜了。
她心念一动,柔声说:“皇后娘娘才把她送来,陛下一来就把她打发了,外头会如何议论您和皇后,又会如何议论嫔妾?”
“恐怕人人都要猜测帝后不合,更要说嫔妾是表面恭敬,实则妖媚。如此一来,于任何人都无益处。”
桑青筠夹起陛下放在碗里的鱼肉,小口咀嚼后咽下:“嫔妾不需要陛下为嫔妾担此口舌,也不愿皇后娘娘多心。”
“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嫔妾会自己驾驭下人的,将来不会让陛下不舒坦。”
她就是这样,总能周全所有人。
谢言珩不会勉强她,也不会做些自以为对她好的举动,只是应了她的话,语气很平淡:“你肯委屈求全,她倒未必承情。”
陛下如何评价皇后都不为过,但桑青筠的身份就不能议论了。所以她很聪明的没递腔,举起银筷用起饭来,说了这么会儿话,这一桌子珍馐都要凉了。
围场的风光虽好,可一饮一食桑青筠却实在不习惯,烤肉是香,吃多了却腻得慌,还是踏踏实实用些饭菜更合口味。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暗暗打好了主意,桑青筠这一顿晚膳用了实在不少,比平时都多吃了半碗饭。
谢言珩虽有些微愠,可看着她多吃饭还是难免欣慰,她之前用膳的状况实在不算太好。
“再过半个月就是你的生辰了,就在煜儿后头,皇后操持煜儿的生辰,朕有意让内侍省也办一办你的。”
谢言珩对饮食上并不贪念,有个七八分饱便十分矜贵地搁筷,拿出丝帕慢条斯理地擦嘴唇:“可有什么喜欢的物件,朕拿来给你做寿礼。”
后宫嫔妃这么些个,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过生辰。唯有得宠或是有子嗣的嫔妃,才能向皇后或陛下申请在宫中办自己的生辰宴。
先帝在时,后宫嫔妃和皇嗣众多,甚至一些不得宠的皇子或公主都没有办生辰宴的资格。
所以生辰宴其实不光是过寿,也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恩宠。
自从入宫做宫女后,桑青筠已经多年没有过过生辰了。从前在邰州时有父母双亲给她过,穿新衣,杀鸡鸭,逛街会,但入宫后,只有谭公公给她过。
两个鸡蛋,一碗带肉丝的长寿面,这在宫里就很难得了。
所以若不是这次从围场回宫,她又知道了二皇子即将过生辰,桑青筠根本没有惦记过自己的。
这并不是她忘记了自己何时过生辰,而是她的生辰在二皇子后面,这其实是个很尴尬的时间点。
二皇子毕竟是陛下的唯一的嫡子,中宫国母所出,他的生辰不光是一个孩童的生辰,更是事关朝堂,会有朝臣上表,万民朝贺。
所以她的生辰只能小办,绝不会大张旗鼓,越过嫡子的风头去。如此一来,估摸着也就是小摆一桌罢了,没什么需要格外惦念的。
但她还是会把话说得很漂亮,不会叫陛下为难:“若嫔妾的生辰宴和二皇子的一道办,那未免太铺张浪费。嫔妾只想陛下能来,那就万事胜意了。”
“何况平时陛下赏赐的好东西已经够多了,嫔妾什么都不缺,还能要什么?”
“若您真有此心,嫔妾的生辰礼,您得自己用心想,只管别出心裁才好。”
谢言珩挑眉看她:“这么会替朕持家?”
“煜儿是煜儿的,你是你的。只是朕想着寻常小宴确无新意,所以打算在京郊的汤泉行宫给你过。”
“那儿的泉眼极好,对你的身子恢复也有好处。”
桑青筠笑道:“嫔妾还没去过汤泉行宫呢?那儿有什么好玩的?”
谢言珩将她跃跃欲试的欢喜模样纳入眼底,唇畔不知何时勾起了细微的弧度:“若提前告诉了你,还有什么趣儿?”
“只管等着那日就是了,就你和朕。”
围猎的时候陛下原本打算只带桑青筠一个人去的,无奈皇后施压,桑青筠只好和陛下说想要人多热闹,陛下这才带上了其余嫔妃们。
但如今想来,也许陛下也会想要一方不被旁人打扰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番安排既不会影响二皇子的生辰,也给足了她特殊的待遇,据她所知,陛下还从未特意带谁去过汤泉行宫,更别提在那给嫔妃办小宴了。
泡温泉谁不喜欢,桑青筠当即便福身笑道:“嫔妾多谢陛下。”
说罢,她十分主动地凑上去吻他的唇角,以示自己的期待和欢喜,不料遭到了陛下更凶猛地掠夺。
夜烛摇曳,气氛不断升温。
呼吸滚烫间,她用残余的理智提醒她还在养病不易侍寝,果不其然地听到了陛下咬牙切齿的闷哼声。
“撩拨了朕就想跑?”
桑青筠白皙的脸蛋通红,本以为陛下会就此停下,不料他却拿住了自己的手,缓缓往下……
第82章 第 82 章 病重
按着规矩和健康层面的考虑而言, 其实今晚谢言珩不能在霁月殿就寝,所以照理说,他只是来陪桑青筠用晚膳, 晚些就会回去。
但他一和桑青筠共处一室就免不了擦枪走火,故而当殿内传来叫水的铃铛声时,守在殿外的蔓姬等人都愣了下。
不能见人的帕子已经被团起来丢到了一旁, 桑青筠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甚至不知该放在哪儿。他们虽一道坐在床榻上, 可她仍脸泛潮红,第一次做这种事让她羞得不知如何见人,偏偏始作俑者一脸淡然,眼中只有未曾真正饱餐的不满足。
等清洁干净以后,桑青筠推了推他, 又佯装身子不适咳了两声:“陛下若总是如此,嫔妾的病可就好不了了。”
谢言珩瞧她神色, 微微勾唇:“朕忍过了。”
“再者说, 是阿筠先主动,自然是要你负责。”
“若你的病在生辰之前还不好,那朕便让周太医亲自看管你的病案。让他给你开最好最苦的药, 朕每日派人过来盯着你喝,一口都不许倒掉。”
桑青筠立刻坐直了身子:“嫔妾的病本不是大问题,何苦劳烦周太医,更不劳陛下费心了。”
“回宫以后一应不缺, 嫔妾定能很快就好的。”
谢言珩拖长调子嗯了声:“阿筠有此觉悟就最好, 如此一来,朕便放心了。”
闻言,桑青筠才放了些心。若她不信邪, 以她对陛下的了解,他这般藏着坏的人真的会说到做到。
届时周太医若说她没什么病,这段日子以来的伪装岂不是被他知道了?
能屈能伸是优秀品德,她才不会在自己身上揽麻烦。
就在陛下准备离开的时候,戴铮在窗外通传道:“陛下,方才聂贵嫔派人前来求见,说事关公主。”
在桑青筠的记忆中,聂贵嫔除了去围场的时候带着大公主多见了几次陛下以外,在宫里她很少会求见陛下,更很少邀宠。若不是纪嫔此事令陛下不喜,她又阴差阳错害了万充衣让陛下再次想了起来,她在陛下心中本该是个十分安分文静的形象。
不说多么恩宠无双,就凭一个亲生的公主,那也是一辈子稳妥。
可惜所图更多,到头来什么都不剩下。
不过她现在还病着,求见陛下又有何用?难不成是因为大公主?
可即使是见到了陛下,陛下也不会把公主交给她抚养的。
不仅仅是因为病症,更是因为公主不能跟着这样的生母。
何况妍容华这些日子带公主带的不错,公主除了偶尔哭闹想念聂贵嫔,整体在她身边挺开心,假以时日,公主定能忘记生母的影响。
不过桑青筠不会在嘴上这么说,反而劝道:“陛下可要去看看聂贵嫔?她病着这么多日一直不见公主,也不见您,想来心中想念。”
谢言珩淡淡道:“告诉聂贵嫔让她安心养病,公主体弱不能过了病气。若她实在想见,远远地瞧一眼便是了。等她病愈,公主自会重新交由生母抚养。”
“是,奴才明白。”
戴铮领命后下去通传,桑青筠方轻声问:“陛下真的会把公主重新还给贵嫔娘娘吗?”
谢言珩语气十分冷淡,却依旧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不过是稳住她,叫她别做出什么误了瑶儿的事。”
桑青筠叹了口气:“聂贵嫔……不论如何,到底是公主的亲生母亲,慈母之心不假。可惜心术不正,不能好好教育公主。”
“幸而嫔妾听闻这几日妍容华将公主带得还不错,有养母在身边,公主也不缺人疼。再说了,宫中还有嫔妾这些庶母呢。”
谢言珩:“若非为了瑶儿和聂家都能有个合理接纳的理由,朕原本可以用更干脆的方式。只是到底顾惜着聂家的忠心和体面,顾惜着公主年幼,这才纵容至今。”
“所以她的病不会好,只会坏。既不会好,瑶儿自然不会重新回到她身边。”
桑青筠温声:“陛下思虑周全,无论怎么样都还保全了她的颜面,又不曾因为她误了公主和她的母族,这已经是十分恩典了。”
先帝在位时后宫争斗激烈,闹出人命被查出来或是受人诬陷被处置的嫔妃往往下场凄惨。
不是打入冷宫就是赐死,稍好些的也是降位、幽禁,像聂贵嫔这般的已经是十分体面了。
她虽是被枕边人所不容,可陛下仁慈,怜惜幼女,也不曾因为她而不满于聂氏,将来就算她死了,对外的名义也是病逝。
陛下依旧会给她一个风光的丧事,说不定还有死后追封,给足体面。死后的荣光虽都是虚妄,可活着的人却能受到安慰,她也没什么不知足的了。
谢言珩嗯了声,又叮嘱她早些歇息,这才乘上龙辇回了太极殿。
陛下走后,殿内霎时安静下来。桑青筠缓缓躺回床上用被子包紧自己,温暖顿时驱散了些浑身的冷汗。
窗外寒风呼啸,一阵阵地将窗子刮出碰撞的声响,“咚”、“咚”、“咚”,令人无端的心慌。
御前伺候陛下三年,桑青筠对他的了解其实不多。知道他勤政,知道他寡言,也知道他表象的温和下实则是个十分疏离的人。
但在她所看到的眼里,其实陛下称得上仁慈,起码对御前的宫人,他几乎从不苛责惩处,即使真有错也是按罪处置,不会施暴。
哪怕是早知道陛下对她有意思,她那般装傻充愣的回避,有时桑青筠自己都觉得自己恐怕小命要完了,可陛下却从不责备她什么,更从来不曾因为他帝王的身份用强,给足了尊重,又给了她许多优待。
可如今亲耳听到陛下安排聂贵嫔的身后事,她一边认为陛下这样的处置并无不妥时,一边又难以自制地感觉到薄凉和心惊。
原来她从前对陛下的了解太片面,也太主观。君主之所以是君主,若只有仁慈是不成的。
陛下眼前虽十分宠着她,可桑青筠过去这二十二年里悲观习惯了,她还是忍不住想,若将来有朝一日自己失宠了,或是陛下厌倦了她,她会不会也落得一个被枕边人算计的下场。
她想,若她真的要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活下去,那她真的应该尽快生下一个自己的孩子。
哪怕不是为了和皇后对上时有更多的筹码和把握,为了在宫中站稳脚跟,也为了将来有朝一日陛下身边出现更可心之人时,她还能有一个真正的寄托和依靠。
只有孩子和她真正的血脉相连。
陛下的恩宠虽好,却始终不牢靠。
其实桑青筠……一直很畏惧这种虚无缥缈的关系和温暖,这也是她当初不愿意成为陛下女人的原因之一。
自小家庭美满,所以她很清楚真正的幸福是什么样子。
哪怕后来身世飘零随谭公公入宫为奴为婢,她也一直把那份幼时的幸福当成是支撑自己好好活下去的力量,为了将来能和谭公公出宫离开这里而努力。
虽说现在一切都不存在了,她已经是人人羡慕的宠妃。呼奴唤婢、锦衣玉食、高人一等,可桑青筠却从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是好的。
因为她的心从来没真正的踏实过,而这份踏实和确定的爱,也是陛下永远都给不了的。
他能暖得了表面,却暖不了她内心深处对纯粹爱意的需求。
嘎吱——
门扉被轻轻拉开,昏暗的烛光下,蔓姬的身影悄悄从外头进来:“主子,您怎么没盥洗就歇下了?”
“芙鸳姑姑那儿奴婢已经安顿好了,您方才和陛下……怎么叫水了?若是侍寝,您还要不要用那个?”
思绪回拢,桑青筠压下心中千回百转的情绪,温声道:“我不曾侍寝,那药……不管将来侍不侍寝,也都不必吃了。”
“但它留着还有用,我也交代了小福子,你们将来更得牢牢盯着咱们宫里伺候的人,尤其是芙鸳,她的一举一动,都要每日来和我汇报。”
蔓姬还不知道她的打算,当下有些一头雾水:“主子怎么就想通了?”
桑青筠让她过来,先是附耳轻声说了她的打算,然后再说起避子药的事:“确实是想通了,还是早些怀上自己的孩子好。”
“那时候亲眼见着皇后小产,怕自己不小心有了行事不当连累孩子,现下出了这么多事,我的想法也慢慢变了,将来只管行事再妥当些,不能抱着以前那般玉石俱焚的想法了。”
蔓姬笑起来:“您能想通,奴婢心里也高兴,等您有了皇嗣,咱们宫里就更热闹了,您的地位也彻底稳了。”
桑青筠温声应下,让蔓姬传人进来给她盥洗换衣,稍微收拾后,很快便吹灯入眠-
与此同时,碧霄宫。
聂贵嫔不住地殿内踱步,面上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几乎每走几乎就要咳几声,声带都嘶哑了。殿内伺候的宫女生怕她得了痨病,一个个都把头死死低着。
倏地,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她立刻拉开门,朝着赶回来回话的小太监问:“如何,陛下怎么说?”
小太监害怕地摇摇头,聂贵嫔一时气急攻心,又剧烈地咳嗽了好一阵,听着简直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
她死死盯着来人:“陛下原话是怎么说的?”
小太监低头说:“奴才寻到陛下踪迹时,是在明嫔的霁月殿里,陛下说您身子不好便安心养病,若实在想念公主,远远看上一眼就是了。”
“但陛下说,等您身子好了,会将公主送回,交给您亲自抚养,你不必担心。”
贴身伺候的冬雁生怕娘娘再出个好歹,忙劝着说:“娘娘不必担心,陛下已经发话,您只管安心养病就是了,难不成还真让妍容华一直养着?她的身份可不配。”
“倒是您的身子吹不得风动不得气,不然多久才能见到公主?”
聂贵嫔冷笑了声:“我只是风寒,何须把瑶儿送走这么久?还送到妍容华手里去!若真的不放心,回宫后送到裕德妃那里不是照顾得更好?”
“妍容华和明嫔这些日子走得近,偏偏每次都是明嫔在陛下跟前的时候出了事,说明嫔不曾在背后吹枕边风,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信,她一定是要抢走我的孩子!好让我孤立无援!”
在冬雁的角度来看,这一番说辞其实是站不住脚的,不光是她,其实所有人都觉得陛下这么做合情合理,无可厚非。
聂贵嫔得风寒,和公主在一个马车里共处极易传染,回宫后她又病得更重了,继续养在妍容华那里也是权宜而已。
何况陛下已经发话,等她病愈就能把公主送回来,既如此,为何娘娘如此癫狂,甚至觉得是妍容华和明嫔一道联手要害她?
但她不知道的是,身为人母,凡是涉及子女都会格外敏感。
自从公主离开身边,聂贵嫔便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整日心惊肉跳,夜不能寐,一入睡就是公主认妍容华做母的画面。
病中之人本就头脑昏沉不清醒,一连这么多日,聂贵嫔便更加认为是妍容华联合了明嫔要抢夺自己的孩子了。
第83章 第 83 章 放饵
冬雁低着头伺候在聂贵嫔身边, 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夜深露重,殿内已经被遣散的只有她一个人。外面凛冽的冬风呼啸而过,像宫中冤魂发出的诡异呜咽, 一声声,一阵阵,让人觉得瘆得慌。
宫中的甬道又多又长, 一旦刮起大风,多多少少会有风啸, 这在平时倒不觉得什么,可此时此刻和娘娘待在一起,就连冬雁这样的心腹都觉得慌神。
聂贵嫔就坐在窗边的软榻上,仅点着一盏蜡烛,摇曳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打得老长, 映照在身后的墙上。她几乎动也不动,死死盯着眼前一角, 除了时不时剧烈的咳嗽, 咳得嗓音沙哑,身子颤抖,光看影子, 还以为是宫里的女鬼附身了。
冬雁自幼伺候娘娘,一直对她忠心耿耿,没什么怨言,可今日不知怎么, 她的心里怎么都不踏实, 连和娘娘私下相处都让她害怕。
寂静过后,聂贵嫔终于扭过了头,盯着冬雁道:“前几日你不是察觉了明嫔有问题吗?去派人把这个问题找出来。”
冬雁顿时有些为难, 可也不好意思激怒了她:“娘娘,在围场的时候奴婢就试过了,但明嫔的宫人一个个忠心耿耿,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何况奴婢也怕一个行事不当,万一被明嫔的人抓住手脚,对您更加不利啊。”
聂贵嫔缓缓扯出个冷笑:“在围场的时候身边只有她的心腹,可如今回宫了,昭阳宫就不可能没有漏洞。”
“她才册封位分进宫了多久,三四个月的功夫,那些奴才还能个个都忠心不成,皇后不是也安排了自己的人进去?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对她有害的事,只要查明她鬼祟的原因,我就回禀了皇后,明年开春放你出宫许配人家。”
冬雁立刻抬起头,惊喜道:“您说的可是真的?若此事办成,奴婢就可出宫了?”
聂贵嫔不紧不慢的说:“自是真的,我会让家中给你选个好的亲事,再给你备好嫁妆。你不是一直想嫁人生子吗?等瑶儿顺利回到我身边,我就圆了你这个愿望,所以你可得尽心尽力,别让我失望。”
“另外,妍容华那里你也要想法子探查,看看瑶儿在她那究竟如何,若有法子再安排个人进去,有咱们的人看着瑶儿最好。”
冬雁犹豫了一下,还是福身道:“是,奴婢定会尽心办好,还请娘娘放心。”-
陛下发话令桑青筠生辰前养好身子,她一刻都不敢贪嘴贪凉,整日早睡早起,按时用饭,还会在暖和的时候出门散心,这一番养下来,不仅身段比从前丰腴了些,连气色都更好了。
时间一转眼到了冬月十四,是二皇子的生辰。
二皇子的生辰宴安排在晚间,桑青筠只是他的庶母,不会在今日抢任何人的风头,所以只需要打扮得体,照例出场用个晚膳即可。
等明日一早陛下会带她出发去汤泉行宫,那才是她该操心的事。明日去,后日回,当晚还会在行宫住上一夜,时间十分充裕。
这是她第一次去汤泉行宫,也是第一次在宫里过生辰,所以桑青筠这几日的心情都相当不错,面上时常笑盈盈的,连带着霁月殿的宫人都松快了不少。
今天虽冷,却难得的没有风,因此一到正午时分,蔓姬和闻蕤命人将窗子都打开透透气。
明媚的日头从窗外照进来,将长条软榻照得一片明晃晃的,桑青筠靠在上头看书,全身恍若笼罩在光里,身上的锦缎波光粼粼的,像揉了无数的碎星子。
她正捧着一本棋谱看,听到有人进殿,头都不抬:“给二皇子的贺礼都送过去了吗?”
来人正是蔓姬,笑着说:“您精挑细选的礼物,皇后娘娘看了都说好,想必二皇子也是喜欢的。”
说罢,她看了眼立在殿内伺候的芙鸳姑姑:“这也多亏了芙鸳姑姑给咱们拿主意,这才送到心坎儿上了。”
桑青筠笑意不改:“人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姑姑虽然还年轻,可对我来说确实如获至宝了。”
她终于放下手里的棋谱:“前些日子都忘了问了,姑姑在我这霁月殿可还待的惯?吃穿用度都还适应吗?”
“这些日子想来您也看出来了,我是没规矩惯了的人,平时行事多懒散,不比皇后娘娘那井井有条,事事按着规矩来,还怕您不习惯呢。”
芙鸳福身道,恭敬道:“主子心细又顾惜奴婢,奴婢一切都好,劳烦主子挂心了。”
说罢,桑青筠说了句那便好,继续捧起棋谱看了起来。
芙鸳缓缓起身站定,视线不经意落在她身上,的确觉得这位明嫔怎么看都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从前明嫔还是女官的时候,只听人说她性情和顺,容貌美丽,做事妥帖,没想到做了嫔妃以后会是这样一个随和爱笑的性子。
她几乎什么活都不让自己干,生怕累着自己一星半点,平时做的最多的就是端茶倒水,陪在一边说话。若她心里有鬼,自然希望自己有多远走多远,可她却不,倒比想象中坦荡许多。
在这半个月以来,有时候芙鸳都会怀疑皇后到底有无必要让自己来盯着明嫔,因为她平时除了出宫散心,吃饭睡觉就是看书,实在不像心机深沉之人。
若真能伪装,那她的表情神态也太自然了,芙鸳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不过,芙鸳也隐隐感觉到了陛下为何会宠爱明嫔,这半个月里,还隔三岔五就会来看望。
她只能说人的性情是与生俱来的,有的人多说几句就会让人厌烦,但和明嫔相处,不论是什么身份,总能让人心里头既轻快又舒服。
哪怕是宫里的奴才,她也从不摆出什么架子,对谁都是笑盈盈的,何况她实在算是一个大方温和的好主子。平心而论,在霁月殿伺候,可比在凤仪宫伺候舒坦多了。
但芙鸳不会忘记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更不会忘记自己是皇后的人,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探查霁月殿的机会。
这些天虽说不曾发现什么端倪,但是有一个细节却实打实的被她看出来了。
那就是明嫔对自己的寝殿,看管得十分严格,早在她刚到的第一日就直言,寝殿任何人都不能独自进去收拾,床榻更是不能碰触,一切贴身的活儿都由明嫔最贴身的宫女蔓姬来做。
她曾隐晦的问过几个粗使的宫人,但他们都说是因为当初赵常在曾在明嫔的寝殿内动手,害她得了风疹浑身不适,养了多日才好。为了避免再被有心之人陷害,所以不得不小心些。
其实这话听起来也并无不妥,明嫔的确在刚搬进来的时候就被赵常在陷害,有多日不能出门。可在宫中天长地久的经验告诉芙鸳,这个说辞可能只是搪塞,实则另有原因。
若不是寝殿内藏了什么不得见人的物件,何须时时着人看管,甚至打扫都不许人单独进去?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假,但这程度远远超过了。
是能助明嫔宠眷不衰的东西,还是对宫中嫔妃的诅咒?亦或是其余更加隐晦的秘密吗?
芙鸳暂时还不知道,但她会一直留心着这件事,直到找出真相,拿到明嫔的把柄去和皇后复命,若做成了,可是大功一件。
这般隐晦的揣摩着,芙鸳一时看着明嫔出了神,就连桑青筠发觉她的视线,盯着她看了半晌都没察觉。
倏地,桑青筠开口笑道:“我生得这般好看吗?姑姑眼都不眨了。”
芙鸳这才回神,忙福身道:“奴婢一时疏忽,还请主子恕罪。”
桑青筠弯眸轻笑:“姑姑爱看我是抬举我呢,不过想是午膳时分到了,姑姑被馋虫勾了魂去。不如姑姑今日带着他们去尚食局取膳吧,选些从前没吃过的花样,咱们也好尝个鲜。”
芙鸳立刻低下头应下,走出门的时候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没被发觉。
等她一走,桑青筠才让蔓姬走近些,轻声说:“她已经发觉了?”
蔓姬笑着点头:“是,不出您所料,她近来颇为关注您的寝宫,私下还找人打听过,被问过的人已经偷偷告诉我了。”
“饵已经放好了,就差鱼上钩。不过此事不必急,咱们和鱼都得耐着性子等等,什么时候上钩还不一定呢。”桑青筠轻笑着说。
蔓姬颔首,忽的想起了什么,再次压低了声音:“对了,小福子和奴婢说,咱们宫里的近侍宫女淑善似乎有点不对劲,昨天险些一个人进去收拾您的寝宫。”
“淑善?”桑青筠扬眸看了一眼,“我记得她家中兄弟姐妹甚多,但家境十分贫困,前阵子不是说她长兄得了病?我刚回宫的时候还曾给了她一笔银子送回家里。”
蔓姬叹了口气:“您再好,也架不住人心难测。”
桑青筠并不因此消耗自己的仁善,把棋谱往案几上一放,起身道:“她本是个好姑娘,倒是可惜了。”
“去查查她近来和谁走得近,等查明缘由,找个不起眼的机会把她也放进去。既然要钓鱼,那就玩的大一点,水可是越浑越好。”
第84章 第 84 章 生辰
傍晚出席二皇子的生辰宴, 桑青筠并非主角,衣着打扮均十分不起眼。倒是皇后精心装扮,还仔细上了妆, 涂了嫣红的口脂,看起来十分高兴。
二皇子今日满五岁,照理说刚刚是该去国子监读书的年纪, 陛下也会在这时候赏赐他狼毫御笔,以示嘉奖和鼓励, 但皇后要强,上半年就已经让二皇子和大皇子一样在国子监开蒙,所以这个步骤倒是省了。
但他终于是皇后的儿子,皇后怎么安排,旁人岂敢又异议。只是看着二皇子从前挺聪明乖巧的一个孩子, 今日连生辰都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像是睡不够似的, 不免有些可怜。
不过可怜归可怜, 桑青筠只是外人,今日她们这些嫔妃来赴宴,说白了也都只是凑个数罢了, 真正的角儿都在上头。就看那张贺礼单子有多厚,就知道皇后今日必然欢喜非常。
只是桑青筠也打听过了,皇后不能侍寝,不知道她今晚又打算安排谁。
但安排谁都没用, 陛下今晚独寝, 这是他早就说过了的。
陛下带她去汤泉行宫过生辰的事并未宣扬,此事也没有交给皇后办,所以皇后并不知情陛下这两天休沐, 明日一早就会带她离宫,今夜还不知会怎么想。
桑青筠垂眸喝下半盏羹汤,殿内正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热闹得很。宫中的宴会大多如此,其实也提不起什么劲儿来。
尤其是今日聂贵嫔和纪嫔都没来,这里纯粹是皇后一人的主场,那便更翻不起什么花了。
宴席过半的时候,大公主吵嚷着困,妍容华向陛下请示过后就匆忙带着公主回宫。
别看妍容华平时那般喜欢热闹喜欢排场,可带起大公主却是十分用心,那叫一个无微不至,嘘寒问暖,连她的对头珂贵人都懒得搭理。
这些桑青筠能看在眼里,陛下自然也对公主的状况了如指掌,否则就不会允许公主一直在妍容华处。
看来此事应当是稳了,就看陛下打算什么时候给各宫一个好消息了。
夜渐渐深了,宴席结束后,桑青筠登上步辇掩面打了个呵欠。
宴席上强撑笑脸不免困倦,一出来就想睡。她近日吃得香睡得沉,想来也是她最近为了调养身子,作息优良的缘故,毕竟若是平时,她这会儿已经歇下了。
等到了霁月殿,她立刻盥洗卸妆,更衣入榻,临睡前,蔓姬轻声说:“小福子趁今晚已经打听过了,淑善是和聂贵嫔身边的冬雁来往过几回。”
“那丫头没心机,防备心不重,明日您带着闻蕤一走,奴婢就找个机会把她放进去。等她一进去翻到东西,芙鸳日日盯着您的寝宫,发现端倪定然坐不住。”
“届时,还不知芙鸳和淑善会怎么回去跟她们的主子说,您可想好了?”
桑青筠已经困得不行了,强撑着又打了一个呵欠:“无妨,都在我的计划之内。”
“我明日不在,你和小福子务必事事多留个心眼,计划能不能顺利落地,就看你俩的本事了。”
蔓姬轻笑着为她掖好被角:“您放心,奴婢和小福子办事您还不放心吗?明日只管跟陛下去好好过生辰,宫中一切都有奴婢和小福子呢。”
在宫里若想过得好,除了主子得有脑子以外,身边有可靠的宫人辅佐也十分要紧。会不会办事,能不能面面俱到,都能影响将来的命运。
蔓姬本就是她从御前被带出来的人,资质自不必说,小福子从前跟着谭公公在内侍省,那也是人堆里混出来的精明,有他们两个当主心骨,桑青筠十分放心-
翌日一早,桑青筠从睡眠中醒来,门外伺候的宫人鱼贯而入。蔓姬上前笑着推开楹窗,亮堂堂的日光顿时流淌在梳妆台前,又是一个晴朗天气。
她昨天饱睡一晚,今日起来神清气爽,就连皮肤的状态都要比平时更好,可见保持心情愉快和健康的生活方式很重要。
桑青筠刚坐在梳妆台前,蔓姬便带着人福身,恭贺道:“主子今日生辰,霁月殿上下同贺您吉祥如意,福乐安康!”
她顿时笑起来:“你们惦记着我,我自然也惦记着你们,今日人人都有赏,等会儿去找蔓姬领红包。”
主子有喜事,霁月殿上下同沐恩德,自然喜气洋洋,一派好气象。
昨晚桑青筠困了离开得早,所以不知道最后皇后又做了什么,这会儿一边梳妆一边听她们打听回来的消息,挑眉惊讶道:“你说皇后昨晚想给陛下推的人是徐常在?”
蔓姬颔首:“正是,奴婢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若论资质和性情,尚宝林怎么也比徐常在要好,可皇后昨晚似乎没那个意思。徐常在最近虽还算安分,从前却是个一再惹祸的主儿,被陛下处罚了两回呢。”
细数皇后手下如今真正可用之人,除了尚宝林,也唯有徐常在了。
自己已经被皇后忌惮和不信任,她绝不会再希望自己更加得宠,而妍容华和她走得近皇后肯定也知道了,她一心带着大公主又不易掌控,思来想去,皇后如今可倚仗的人其实不多。
在围场的时候,皇后那样抬举尚宝林都不能让她得宠,恐怕心里也存了想放弃她的意思。
如今皇后自己不能侍寝,她和妍容华都不能让皇后放心,那么底下的人选里,推出徐常在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那次落胎之后,纪嫔彻底失宠,惨遭降位,如今又病重,她已是强弩之末。可皇后虽然表面看起来不受影响,陛下多番补偿,如日中天,现下细细想来其实也不复从前了。
她身子坏了不能有孕,现在就连侍寝也不能,所有的倚仗都在二皇子一人身上。
可二皇子尚且年幼,又有大皇子踏实好学,将来的事谁说得准?若桑青筠再有孕诞下个皇子,皇后更是要急疯了。
先帝在位时有两个嫡子,可最后依旧力排众议立了当时还是贵妃的纪太后的儿子,也就是当今陛下。
可见如果帝王足够喜爱,即使是宠妃之子又如何,皇位给谁,最终还是要看陛下的心意。
这也是皇后越来越忌惮桑青筠的原因之一。
可即使如此,选徐常在也太没指望了。虽说她家世颇高,又有得力的父兄,但皇后显然还没有桑青筠了解陛下,还想着以徐氏的功劳让徐常在博得陛下看重。
自从聂贵嫔那件事,桑青筠就知道,陛下并不是个喜欢被人挟功图报之人,朝堂的功劳自有朝堂上奖励,后宫里则是两码事。
陛下宠谁或不宠着谁都得看他的心情,绝不允许被人推着走。
若非如此,当初皇后让尚宝林带着信件去见陛下的时候,陛下就已经看在皇后的举荐下让尚宝林伺候了,而不是一直到今日都没能侍寝,被人私下议论和赵常在是一样的人。
不过皇后推徐常在出去是黔驴技穷,桑青筠反而更踏实了点。
等一番精致的梳妆完毕,她换上华丽的宫裙,竟然是陛下的御驾在门前停着,他亲自来接她了。
陛下亲自来迎接,霁月殿的宫人们无一不觉得颜面有光,如此殊荣,那可是谁都没有的。
踩着庭院内的碎光,桑青筠缓缓向陛下走去,她今日罕见的装束娇艳。
乌发高髻,步摇环佩,她本就肤色胜雪,现下柳眉红唇,华衣加身,愈显云鬓娇颜,莲步生姿。
谢言珩早知道她是万中无一的美人,可从前只知她清冷出尘,温婉动心,却不想她也有这样艳色逼人的时刻。
寂寂冬日,百花皆休,她是最明艳的一抹。
御驾停落在昭阳宫门前,谢言珩迎着朝阳,朝她伸出一只手:“阿筠,来。”
其实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向陛下请安。可他这么做,意思就是今日不必多礼。
桑青筠明白陛下的心意,并不矫情,更不会为难自己。她今日是寿星,她要开开心心。
她嫣然一笑,提裙快步上前,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陛下可要接住嫔妾,别让嫔妾脚滑摔下去。”
谢言珩觉得她有些好笑,手上却牵得很稳:“放心,朕永远不会让你摔下去。”
陛下亲自去昭阳宫接明嫔出宫过生辰之事很快传遍了各宫,这时候众人才知原来今日是明嫔的生辰,陛下看着不声不响,昨日也照常出席二皇子的生辰宴,没想到一大早便另有安排,居然带着明嫔出宫去过了。
想当初,就连纪嫔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昭阳宫门前,蔓姬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芙鸳,握着帕子笑着说:“送走陛下和主子咱们就没什么事儿了,你们都跟着我进来领红包吧,主子早就备好的心意,人人都有,既是沾喜气,也是奖赏你们近来伺候的勤勉。”
“伺候主子只要安分、忠心,将来的好儿多着呢,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
闻蕤已经跟着主子一道去了汤泉行宫伺候,蔓姬和小福子记得她交代的事,带着剩下的宫人起身回宫,重新关上了大门。
芙鸳在原地多看了几眼,脸色微微一变。她虽在霁月殿伺候,可到底不是明嫔亲近的人,也是今日才知道这番安排。
明嫔得宠的程度已经超过了她们的想象,此事她得尽快告诉皇后,好让娘娘早做准备。
至于寝殿,她也得尽快查明真相才是。
大门缓缓合上,芙鸳不敢惹人起疑,匆忙转头重新回到了霁月殿内,准备再次暗中探查真相……
第85章 第 85 章 孕象
时隔半个月再次离开皇宫, 虽说同样是离开宫中去放松心情,可体会却截然不同。
那时是秋猎,浩浩荡荡的队伍, 她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可这次陛下只带了她一个人,此次行程也是特意为了她安排,心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桑青筠掀开帘子往外看, 御道两侧的店铺行人依旧热闹熙攘,冬日暖阳下, 晨起的炊烟袅袅,沿途能听到叫卖声,正是民间早上卖早点的时辰。
她想起自己在邰州的时候,母亲很少早起做饭,大部分时候都是父亲一早从外面买了新鲜热乎的包子和汤羹回来吃。
父亲在书塾教书虽说月钱不多, 可家里人口少,过得也算有滋有味, 可惜那样无忧无虑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一想起过去, 桑青筠欢喜之余不免有些伤感,但她没有表现出来,不愿意扫了陛下的兴致。
陛下为了让她今日欢喜已经做了不少, 她不该把突如其来的坏情绪带给他。
但她还是不舍得把帘子放下来,偷偷漏出一条缝隙看外面的景象。
从皇宫去汤泉行宫路途并不远,就在京郊,一个月时辰就能到。谢言珩似笑非笑地看着桑青筠:“有这么好看?这么长时间了, 理都不理朕。”
他慵懒地靠在软垫上, 手中捧着一卷书:“瞧见什么喜欢的了?朕命人给你买回来。”
桑青筠这才转过头来,希冀地问:“真的可以?”
她这么问,谢言珩反而感兴趣起来, 挑了挑眉:“那是自然,君无戏言。”
“阿筠今日可是寿星。”
不外乎谢言珩对她所求感到好奇,而是民间之物再好,也很难比得上皇宫瑰丽富贵。
何况桑青筠看的位置是早市,多卖茶点果子和餐食,宫外能有什么吃食如此诱人?谢言珩对宫外知之甚少,此时也不免起了几分探究的兴趣。
谁知她下一句说的是:“嫔妾想吃热乎乎的大包子,肉馅和素馅的都想要,要挑人们抢着买的摊位或店铺。”
谢言珩沉沉一笑:“还以为你想要什么稀罕东西,包子宫里日日都有,怎么还馋?在宫里未用早膳?”
桑青筠摇摇头:“这您就不懂了。宫中膳食虽好,可都是一贯的大众口味,不可能应和每一个人的喜好。何况御厨也不敢做的太香太美味,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口味上可未必比得过宫外的老手。再说了,您的早膳都是早朝后回来吃的,食物都是温的,可您在包子刚出炉的时候尝过吗?那才是最香的。”
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这些,不知怎的,谢言珩一来觉得说辞新鲜,二来觉得她此时格外的惹人怜,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揉进怀里。
他想,桑青筠的确身上有一种魅力,让人看见她的时候想不起来别的,心中只有愉悦。
而谢言珩的确也这么做了,展臂一捞便把她拥在了怀里,对她所说的愈发感兴趣:“阿筠这么说,朕就不得不尝尝了。”
矜贵修长的骨节不轻不重地叩在窗上,外面立刻传来禁卫军的候命声。
谢言珩交代了几句,立刻便有人纵马去办,桑青筠笑道:“多谢陛下圆嫔妾的愿望。”
“你今日生辰,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他笑了声,“倒显得朕小气。”
桑青筠仰起头看他:“那陛下如此大度,不知能许嫔妾几个愿望?”
他似十分勉为其难,清冷的嗓音悠然道:“看在你这阵子表现乖觉的份上,朕便再许你两个。”
“一国之君的三个愿望,够不够?”
桑青筠弯眸笑起来:“什么愿望都可以?陛下可不能耍赖的。”
谢言珩点点她的额头:“朕何时骗过你。”
话已至此,桑青筠的心思稍微转了转,双手合十,虔诚道:“那第二个愿望,嫔妾希望陛下的心能一直在嫔妾身上,与嫔妾白头偕老。”
“第三个愿望,是希望陛下能永远相信嫔妾,爱护嫔妾。”
“其实这愿望听起来庸俗,却是天下有情人都希望爱侣能做到的。可说来简单,想真正做到却最难。何况您是一国之君,有三宫六院,所以嫔妾只说希望,不要求陛下一定能做到。”
“您待嫔妾已经很好,嫔妾怎能仗着您的恩宠再提什么?如此已经很足够。”
谢言珩的身子微微一震,拥住她的姿势不自觉又紧了些。
他抱住桑青筠吻了吻她的耳垂,嗓音有些沙哑道:“阿筠,你方才说什么?”他想再听一遍。
认识三年,真正拥有她几个月,其实谢言珩很少从桑青筠嘴里听到这些。
类似的话上次听到,还是她第一次登上他的龙床,带着哭腔说解他的衣襟,说想一直陪着他。
谢言珩自问不是一个会轻易被甜言蜜语触动的人,但桑青筠说的,他似乎一点抵抗力也没有。甚至还轻而易举地被她激发出难以言喻的破坏欲,想狠狠地欺负她,再把她揉碎进骨子里。
可越是忍耐,越是令他动情,谢言珩的欲念来得无言却汹涌,如火燎原,怀中娇躯每次懵然不知的轻微挪动,都令他的喉头更紧上一分。
很快,连桑青筠都察觉到了极为明显的异样。
桑青筠顿时脸红起来,一动不敢再动:“嫔妾不要求您能做到?”
“上一句。”
谢言珩突然觉得很口渴,忍耐也快到尽头了。
“嫔妾说,这是天下有情人都希望爱侣能够做到的?”她不知道陛下的异样为何而来,只能凭着直觉猜测。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陛下直接含住了她的耳垂,酥麻感顿时如电流般席卷周身。
混乱的呓语在随之在她耳边响起,谢言珩极力克制自己的动作尽量放得轻柔,话语却带着引诱:“乖,再说一遍。”
她顿时明白,原来陛下想听的是这些。
其实桑青筠会许这两个愿望,除了为将来可能会发生之事为自己增添筹码以外,也是为了讨他欢心。
没有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满心都是他,陛下这个位置就更是了,所以她这么说,其实原本带着不纯粹的目的。
可没想到陛下的反应如此激烈,耳边马车飞驰的轱辘声都不能阻止,反而更让他情动。
她推了推身上高大的身躯:“陛下,这是在马车上……”
谢言珩的眼睛已经红了,抵着她时似都在颤抖,眼底带着无尽的潮意:“那又如何?”
他的声音已经哑到不能再哑,狂乱的吻落下来,她只能迎合:“您慢些,轻一点。”
“阿筠,再说一遍……”
破碎的呓语被车轮声完美的掩盖住,无人知道此时的马车内已经是一片即将乍泄的春光,当谢言珩险些进去的时候。
车窗被“咚咚”敲响。
洪亮的男人声音与马蹄声一道出现:“陛下,您要的东西到了!”
身上的人身躯猛然一震,桑青筠噗嗤笑出了声,谢言珩想杀人的欲/望都有了。
桑青筠立刻出声:“知道了。”
她连忙将陛下推开,打开一条缝隙将纸包拿进来。一掀开,马车内顿时肉香和面粉香味四散开来,彻底将方才的靡靡之气掩盖住。
“陛下,您饿不饿?热腾腾的包子来了,”说罢,她唯恐谢言珩此时黑脸不快,立刻加了句,“嫔妾今日是寿星,这可是嫔妾的第一个愿望,您不会不赏脸吧?”
谢言珩粗喘着喝下半囊水,恶狠狠地想着等会儿定好好好惩处这个没眼力见的,一边看着桑青筠笑盈盈的眼神,再多的火气也压下去了。
他克制着自己只捏了捏她的下巴:“欠了债是要还的。”
“阿筠再取笑朕,那朕今夜再少温柔些,嗯?”
桑青筠忙缴械投降:“嫔妾不敢了!”
她递给谢言珩一个肉包子,赶紧转了话锋:“陛下,咱们一起尝尝?”
谢言珩虽然接住了,此时的他却半点心思也没有,桑青筠也知道他这会儿没心情,只好自己啊呜咬了一口。
温热的肉汁顿时在口腔里溅射,可预料之中的美味却没到,反而让她感觉到了一阵极难忍受的异味。
她实在控制不住,拿起马车上备用的木桶吐了起来,这么一吐就是好一会儿,连脸都涨红了。
“戴铮!”
谢言珩脸色倏地一变,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立刻命戴铮去将随行的周太医请过来,随行的宫女也迅速将马车内清扫干净。
御驾一行因为这次意外暂时停在了官道上,谢言珩忧心桑青筠,脸色极差,方才负责采买的禁卫军也被传唤过来听命。
“她方才还好好的,咬了口包子便突然呕吐,你务必查明原因,明嫔绝对不得有事。”他冷脸盯着桑青筠,对着周太医叮嘱道。
桑青筠吐完浑身虚弱,歪在软垫上没了力气。
周太医不敢贻误,用一方纱巾隔着为她诊脉,又细细问了一些近来的情况,待确信无疑后,才忙起身笑道:“臣恭喜陛下,恭喜明嫔!”
“明嫔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只因月份尚浅,所以脉象细微不易察觉。但臣可以保证,这一定是孕象无疑!”
第86章 第 86 章 佳音
“有孕?”
听完周太医的诊断, 桑青筠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感觉十分不真实,如坠梦里。
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小腹, 难以置信这里面已经有一个生命正在孕育。一个月,算算时间,不正是在围场她犹豫着没有服用避子药的那次吗?
幸好她那时谨慎停用了避子药, 近来身子状况也不错,没有影响到胎儿便是万幸。
只是回想起过去难免感慨, 就在前几日,她分析后局势觉得自己该有孕了,没想到好消息来得这样快。
这孩子来得实在是巧,简直如同及时雨一般。
看着桑青筠欢喜得傻掉,谢言珩亦难以言喻自己心中的震撼。
要知道方才在马车上, 他还险些和她……此时倒是庆幸被中途打断,没能酿成大错。现在不光不能罚那个没眼力见儿的, 反而该赏了。
但尽管没能成事, 谢言珩依旧不放心:“明嫔的胎像如何,身子可有妨碍?”
周太医躬身笑道:“启禀陛下,明嫔月份尚浅, 这才堪堪一个月,正是需要小心再小心的时候。虽说嫔主身体并无异样,但眼下看来害喜的时间颇早,恐怕还有苦头要吃。这头三个月最要紧, 一事一物都得格外照料, 不得动了胎气,也不能行房,等过了这阵, 就会好多了。”
谢言珩牵住桑青筠的手,清冷的嗓音不怒自威:“如此便好。从今日起,明嫔的胎全权交由你负责,未来数月你便专心负责明嫔养胎,不得妄动。若有调遣,只管交别人顶上。”
“等明嫔顺利诞下孩儿,朕自会重赏。可若有意外,朕要你的项上人头。”
周太医忙不迭跪了下来:“臣定当尽心竭力!”
宫中侍奉多年,周太医何时见过陛下这般紧张的时候?哪怕是当初皇后有孕,也没见陛下有多么用心。
明嫔得宠,陛下对这一胎尤其看重,难道说,明嫔也会像当初的纪贵妃一样,子凭母贵……?
这般想想,周太医更是冒了一背的冷汗,再次替明嫔细细把了脉象,叮嘱了些日常需要注意的事项,又拿出了一瓶紧急时候可以安胎气的丸药。
“这丸药只需要在您突然感觉胎气不顺、身子不适的时候服用一颗,其余时候不必服用。是药三分毒,您体质尚可,胎气并无异常,如今还不到服用安胎药的时候。臣会每次来请平安脉,还要劳烦嫔主将每日所饮所用按日记录。”
闻蕤牢牢记下,忙上前接过药瓶。直到这时,桑青筠才终于接受了自己有孕的事实,郑重地点点头:“多谢周太医,本嫔的胎就都劳烦你了。”
一切安顿完毕后,帝驾一行才继续上路前往汤泉行宫给桑青筠过生辰。马车内却出奇的寂静,两个人都一句话都不说,沉浸在了这份不可思议中。
良久后,谢言珩才紧紧握住桑青筠的手说:“阿筠,多谢你。”
桑青筠原本在出神,想象着腹中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陛下猛地一开口,她反而愣住了:“您谢嫔妾什么?”
谢言珩默了片刻,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多谢你陪着朕,心悦朕,如今还孕育了咱们的孩子。”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但说完这么多以后,他忽而觉得他真正感谢的,其实是她的存在。
桑青筠的存在就是一份上天赐予的礼物。
“朕很欢喜,但朕不知该如何表达,不知到底该说什么做什么。可朕又十分欢喜,总觉得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这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却是第一个能让他感觉到汹涌期待的孩子。
说来神奇,谢言珩从未如此盼望过一个新生命的降临。
哪怕是皇后有孕的时候,他也只觉得这是皇室血脉的壮大,是他为人父的一份羁绊和责任,却从未真正有过这份——要当父亲的喜悦。
谢言珩自小便不是个喜怒形于色之人,即使是愤怒、欢喜、不悦,在他身上也都表现得十分平淡,唯有亲近之人能察觉到蛛丝马迹。
可今日桑青筠都感觉到了他的手足无措,哪儿像个运筹帷幄的帝王?简直跟方才压着她要大展雄风的样子截然不同。
刚刚不是还威胁她说,今晚欠了债要还吗?
桑青筠实在忍不住笑了,破天荒的,她也揶揄陛下两句:“其实您也不用做什么,只管今夜不要嫔妾还债就是了。”
……
谢言珩大手一抬,径直将她的身子拎起来放在软榻上,被气得额角突突直跳:“朕记仇,等你生下皇儿自会向你讨回来。”
“阿筠,你是不是忘了,朕颇擅忍耐。”
这语气听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桑青筠立刻正色起来,她可没忘了,陛下的耐心究竟有多好。
“嫔妾不过打趣您一句,您便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饶了嫔妾?”桑青筠转过身子故作委屈,“原来怀了孕,陛下也不会待嫔妾更宽容了。”
“桑青筠,”谢言珩将她转过来,“你怎么这么娇了?”
胆子也越来越大。
谢言珩总觉得自己似乎被她拿捏了,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好放缓了语气:“好了,朕准你放肆。”
见眼前人重新笑起来,谢言珩方道:“你既然已经有了身孕,嫔位到底委屈了你,朕打算趁此机会好好晋一晋你的位分。”
提起位分,桑青筠立刻打起了精神。
可她有孕才刚一个月,正是危险的时候,说不定摔个跤就会小产。眼下宫中众人虎视眈眈,她并不想让陛下现在就晋她的位分,这太惹眼了。
桑青筠立刻说:“陛下,嫔妾入侍时间尚短,满打满算也才四个月,当初册封的时候,您便破格晋了淑仪,这又封了嫔位才多久?您心中记挂嫔妾自然是好,可宫中姐妹们又该怎么想?”
她做出一副善良大度善解人意的模样:“嫔妾不愿您因为嫔妾承受压力,也不敢承受宫中其余妃嫔的妒火。周太医也说了,胎像才一个月大,正是格外要紧的时候。”
谢言珩皱了眉头:“可嫔位到底是委屈了你和孩子。”
桑青筠柔声说:“陛下恩典,嫔妾感激不尽。但眼下并非好时机,倒不如等满了三个月后。”
“今日是冬月十五,再过两个月就是正月十五了,恰逢年关已过,新岁开春,正是喜上加喜的好日子。不过嫔妾一人晋封终究太惹眼,嫔妾还有个小小的提议,恳请陛下纳入考虑。”
谢言珩温声道:“说来听听。”
桑青筠笑道:“自您登基那年起,到现在有三年不曾大封后宫了。宫里的嫔妃本就不算多,今年进宫的新人资历浅便罢了,其实旧人很该好好晋一晋位分的,嫔妾闲时纵观宫中,也觉得高位多悬,头轻脚重。皇后娘娘和德妃娘娘又要管着宫中庶务,还要教习年轻的嫔妃,难免吃力。”
大封后宫的建议,一来是为了改变后宫局势,二来也是为了稍稍减轻宫里的人对她的仇恨。
她一人有喜自然招人嫉恨,可若大家都有喜,那她的喜也就被冲淡了,不那么惹眼。
而桑青筠不过是将陛下心中所想顺着说了出来,她知道,其实陛下早有这个意思。
新人如何晋封都无所谓,全凭平时的表现和陛下的心意,就算封也高不到哪里去。这次的重点,还是在旧人身上。
聂贵嫔是将死之人暂时留她一命,德妃才晋位过,纪嫔不可能晋封,那么宫里的旧人就只剩下妍容华和珂贵人。
所以最重要的,其实是妍容华的位分。陛下若有意让她养着大公主,那她赶上大封,一定会越级封到贵嫔位。
虽然桑青筠不敢说陛下会给她个什么位分,只是凭着猜测,也许陛下也会给她一个主位。可嫔位到主位之间还隔着容华、婕妤两个位分,若是跳,就跳得太多了。
可就算做最坏的打算,她这边也有一个主位,话语权就更大些。
思及此,桑青筠浅笑着说:“所以还请陛下念及胎儿尚小,多等两个月再替嫔妾添喜气吧?”
她既有所求,说得也在理,谢言珩便略略颔首:“便听阿筠的。”
“只是你的饮食起居还是得再注意一些,否则朕总是不放心。你的所有饮食日后都让小厨房单做,不经外人的手。等回宫后,朕再派人去霁月殿送赏,将这个消息一并带到,便不会引人起疑。此事朕也会通知太医署,必让你和孩子安然无恙。”
陛下思量得比桑青筠还周全,那她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
桑青筠弯眸:“那嫔妾便替孩子多谢父皇关心。”
她歪到陛下肩头,大着胆子问:“只是嫔妾也好奇,不知陛下原本打算给嫔妾个什么位分?”
“虽说嫔妾觉得位分不重要,只要能陪着陛下便好,可终究人有好奇心,嫔妾也想知道。”
谢言珩挑眉,只觉得她有些好笑。
若位分真不重要,那后宫里的女人还争抢什么,她明明在意,偏还要装不在意。
捏着桑青筠柔软的掌心,谢言珩故意吊足了她的胃口,不紧不慢道:“朕给你的,自然让你满意。”
桑青筠顿时无语,他就是一肚子坏水!
刚刚不过才调侃了几句,这肯定是记仇了,否则有什么不能说的?
如今看来,不到日子谢言珩恐怕是不会告诉她了。
不过也好,不知道就当是多一份期待。眼下只等着她宫里的两条鱼上钩,再等她们幕后钓鱼之人主动出击,那便又有好戏登场了。
第87章 第 87 章 布匹
汤泉行宫不愧是先帝闲暇时最爱来的地方, 从一下马车,就能看出此处亭台楼阁、一草一木都是精心安排过。
雅致与奢华共存,她与陛下行走在路上, 耳边隐隐能听到流水声。
最难得的是,这里的气温似比皇宫还暖和不少,连一些晚夏的花都还开着。有些未经雕琢的野池子冒着丝丝热气, 瞧着似天上仙池。
桑青筠能来此处过生辰心情自然很好,倒是陛下一刻不离地牵着她, 生怕她磕了碰了。
她毫不怀疑,他这会儿心里定然想的是早知道不来了,倒不如在宫中安心养胎的好,免得一来一回舟车劳顿。
但这话谁都没说出口,谢言珩带着她走进一处轻纱曼舞的凉亭, 轻纱徐开,露出一个正在弹琵琶的乐师来。
见人到了, 小调便缓缓奏起, 桑青筠先是愕然,然后眼睛一亮,立马转头道:“这是邰州小曲, 陛下怎么知道?”
谢言珩低低笑道:“有心,自然知道。”
他略一抚掌,几个宫女端着茶水点心轻步过来,白玉桌上顿时琳琅满目的放满了, 都是邰州风味小吃:“尝尝, 合不合口味。”
桑青筠将这些茶点挨个看过去,到最后,甚至眼含泪花。这些东西不说口味如何, 起码从外表看,都和她幼时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陛下待她的确用了心思,知道她对金银珠宝不过尔尔,便在她在意的地方下功夫。
她不必猜也知道,膳食定也特意请了邰州有名的厨子来。
自从谭公公走后,她曾想过这世间再不会有人待她用心,不会再有人能令她感动,可没想过,第二个做到的人是陛下。
但不知是不是过往的悲惨经历使然,桑青筠对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不敢发自内心的接受。
因为她这一生好像总是这样,每次感到幸福和目标即将达成的时候就会出现重大的变故,似乎一切珍爱的人都会走远,所以她总在幸福的时候感到悲伤。
每次出现类似的感受,她都会立刻清醒和理智下来,不允许自己沉溺其中。
只要不期望,就不会失望。
那这一切就不会离开。
她甚至忍不住想,眼前的人给的偏爱还能持续多久,她是不是不该如此动容。
桑青筠红了眼眶,可谢言珩并不知她想了什么,抬手将她眼角的泪水用指腹轻柔抹去,存心要逗逗她:“这就感动了?那这个生辰过完,岂不是要抱着朕一辈子不撒手了?”
“你若喜欢,朕就将他们都请进宫中供你消遣,也好一解你思乡之情。”
桑青筠压下这些不好的情绪,仰头笑道:“嫔妾多谢陛下恩典。”
“若是陛下这么大方,那嫔妾可就抱着您不撒手了?您别嫌嫔妾烦才是。”
她能主动,谢言珩三年来求之不得,自然受用。
但谢言不语,抿茶淡笑了声:“偏你缠人。”
听曲用点心后,午膳晚膳也是不同花样的邰州菜和其余地方的特色,皆是宫里吃不到的。她初有孕吃不得荤腥,幸好邰州菜较为清淡,这次的膳食大多她都能入口。
傍晚温泉洗浴,也是谢言珩亲自陪着她,美名其曰怕她摔了。热气蒸腾里,她搭着池边圆润的石头,看到夜幕烟花怒放。
这是独独为她一人绽放的冬日花朵。
难怪陛下要安排在行宫过生辰,这些安排唯有两个人时才能细细品味,若在宫里,还不知又有多少双眼睛乌眼鸡似的盯着她,怎么会有在行宫自在。
但不论如何,这一年的生辰注定会让她难忘。
她很感激-
翌日一早,帝驾一行启程回宫。为了兼顾舒适,速度比去时慢上不少,等桑青筠回到霁月殿时已经临近正午。
虽说才离开短短一天,可每次出门,心境都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所以每次回来,桑青筠都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尤其去时她还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回来时就有了腹中的孩子,更是另一种奇妙的感受。
“奴婢/才,恭迎主子回宫!”
霁月殿的宫人们都已在庭院内迎候,她笑着搭上闻蕤的手迈进门槛,温声说:“都起来吧,外头风冷。”
蔓姬上前替她掀开帘子:“主子,炭火已经拢好了,事已办妥。”
桑青筠嘴角牵起弧度,轻声道:“很好,叫小福子也进来,我有话跟你们交代。”
殿内很快被清退的只剩蔓姬和小福子两个人,芙鸳本想进殿,不料却被守在门口的闻蕤拦住了:“姑姑,主子才交代了不许人进,您还是在外头先候着吧。”
芙鸳说道:“主子才回来,此时最想喝口热茶,我只进去送了茶就出来。主子信赖我,自然不会怪罪。”
闻蕤心想你算什么东西,面子却做得足:“姑姑还是止步吧,若是主子交代了要水,那奴婢送进去就是了。再说了,主子向来敬重您心疼您,您又何必在这吹冷风呢?不如先回房歇着吧,别杵在这,兴许等会儿主子就会见您了。”
芙鸳眉头一皱,还是将茶水搁在一旁离开了。
她走到门前,再次回身看了一眼,趁没人的时候离开昭阳宫,往凤仪宫的方向去了。
霁月殿内,蔓姬说:“您昨日离宫后,奴婢便找了个机会,将寝殿周围的人调走了一会儿,淑善果真趁四下无人钻了进去,不一会儿便走了出来。紧接着芙鸳看到她从寝殿内出来,也趁机跟了进去,同样是一小段时间后就出来了。”
“她们前后脚走了以后,奴婢又进去检查了一番被翻动的情况,她们手脚都很小心,痕迹并不大,奴婢细数过,唯有您的避子药少了两粒。看来她们是要拿着证据去查验了。”
桑青筠笑了声:“她们不曾起疑吧?”
蔓姬摇摇头:“奴婢的时机和时间都卡的很精准,她们只会以为这是一次疏漏和意外,不会起疑。尤其是芙鸳,她年纪大心思深,所以奴婢是让淑善先进去,芙鸳才会放心。”
“嗯,此事办得极好,”说罢,她看向小福子:“上次我让你去宫外查问和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小福子从袖中拿出两个物件来:“都办妥了,只等着您发话。”
桑青筠拿起这两瓶和避子药的外观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东西,倏地笑了:“好,既然都办好了,那咱们就等着看她们什么时候坐不住就好。”
她拿出其中一瓶:“今日就把避子药彻底销毁,再把这个放在原先的位置。”
“至于手里这瓶,也放到它该放的位置,这段日子可别打草惊蛇了。”
如此一来,聂贵嫔和皇后都知道了她曾服用避子药,这对她们而言,都是拿捏和扳倒她的一个重大把柄。
但聂贵嫔不过是强弩之末,最要紧的是皇后怎么想。
眼下她们还没撕破脸,明面上,她仍是皇后的人。虽说皇后疑心她,不信任她,将来也不会再用她,可这层窗户纸什么时候捅破却很有讲究。
皇后那般精明的人,一定会将这个把柄用在她觉得最恰当的时候,同样,也是皇后彻底想废了桑青筠的时候。
毕竟堂堂宠妃却不愿意生陛下的孩子,这不光是离心之举,更是藐视皇室血脉的大罪。
可什么时候皇后才能下定这个决心?
若自己有孕的消息被知道了,皇后自然坐不住,可如此一来,这一招就没用了。因为有孕就是对避子药最好的反击,那么想让皇后坐不住,只能桑青筠主动制造契机。
皇后最在意的,后位、二皇子、权势。
后位眼前无法撼动,对二皇子下手也不是桑青筠所愿,那么只剩权势了。
若是桑青筠也想要协理后宫之权,亦或是她和裕德妃走得很近,威胁到了皇后的位置。皇后会不会认为她生出了疑心或异心,想要在她没能完全成长起来除了她?
以皇后对权势的在意,她一定会。
毕竟桑青筠在她眼里,已经是个没用的弃子了。
桑青筠温声道:“我记得今年入冬以后,宫里分发炭火和布料的时候,曾因为内侍省布料和炭火分配不均闹过一次,但很快就被皇后镇压下去了,没翻出什么水花是吗?”
小福子点头道:“是,今年南方接连水患,纺织大受影响。听说采买局四处收购,可要么品质太差,要么价格过高,所以未能在规定时间内送来合乎数目的分量。可宫中布匹消耗巨大,实在供不应求。所以入冬后该裁制冬衣时,上至低位嫔妃,下至不少宫女太监的份例都受到了影响。”
“皇后挪了底层供应上层,所以您平时看不出端倪,可底下不少人已经叫苦不迭了。您也知道,长安的冬天极冷,若没有足够的衣裳御寒会冻死人的。”
“此事裕德妃曾找过一次皇后,可皇后闭门谢客,只好不了了之了。裕德妃如今虽名义上有协理后宫之权,可实际的大权都被皇后把控着,德妃娘娘也是有心无力。”
桑青筠面色有些凝重:“内侍省平时便最会见风使舵,捧高踩低,如今份例不足,皇后这么安排,内侍省岂非更加肆无忌惮。保上弃下虽也是无奈之举,可此事办得还是欠妥当了些。”
“德妃娘娘既然找过皇后,想必她有更好的办法,既如此,倒不如我去求见一番。”
“蔓姬,你去库房找些积压的好料子来,不必多,四五匹够送一次礼便好,咱们送到德妃娘娘宫里去。”
让皇后坐不住的第一步,先和德妃交好。
第88章 第 88 章 赏梅
如今桑青筠是不怕得罪皇后了, 所以行事不必那么顾忌,只要嘴上说得漂亮些即可。
皇后若想起疑尽管起疑去,左右桑青筠想要的就这个效果。
裕德妃虽不争不抢, 从不主动参与后宫争斗,可她却是个好德行的人,皇后坐小月子的时候便是她管着后宫, 温和仁慈颇得人心,不少人心中暗自更属意她执掌大权。
一个严苛, 一个温和,也不怪有些人这样想。但若是桑青筠来说,其实皇后和裕德妃这般的性子都不是执掌后宫的最好人选。
皇后过分冷酷,对权利的重视超过了人,而裕德妃太温和, 虽说仁慈之人总格外容易被人亲近,可这样的人也往往过分温和善良, 难以立起规矩。
后宫这么大, 奴才们成千上万来计,尤其是是能爬到关键位置上的,哪个没有自己的心思?
想要驾驭这些人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最好的便是二人配合,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样才是完美无缺。可惜她们都有自己亲生的皇子,又是这般性子,注定了不可能配合。
坐上步辇, 桑青筠带着蔓姬很快来到了裕德妃所住的重华宫。
门前通传后, 值守的宫女十分意外。
要知道昨日一早陛下带着明嫔出宫过生辰的消息才传遍后宫,不知多少人暗中议论,谁曾想今日才回宫, 明嫔竟然会先来重华宫见德妃。
她不是皇后的人吗?
但想归这么想,她还是忙不迭地去通传了,不出很久,便有人出门迎接。
来迎人的是德妃身边的掌事宫女晴双,也是她的心腹,见了桑青筠后立刻笑着福身:“明嫔主子还请随奴婢来,德妃娘娘正在主殿呢。”
这便可见对桑青筠的重视了,若是一般人自不会是掌事亲自来迎。
裕德妃虽和她没什么交情,但想必也猜得出她今日来是有话要说。何况明嫔得宠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正常人都不会刻意怠慢。
桑青筠柔声道:“今日来得突然,还望不曾打扰娘娘清净。”
晴双笑道:“娘娘宽厚仁慈,主子不必多虑。”
进殿后,桑青筠鼻尖率先嗅到的是一股极淡的檀香,再放眼望去,就见德妃的主殿十分素雅古朴,和宫中追捧的明艳华丽之风大相径庭。
不论是物件还是摆设都不用描金器具,反而多为瓷器和木质,多仿古风,便说明德妃是个有自己审美和主见的人,不随波逐流,也说明她内心好静,倒是表里如一。
桑青筠上前盈盈拜倒,恭敬行礼道:“嫔妾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裕德妃瞧了一眼蔓姬手上捧着的缎子,温和道:“明嫔不必多礼,赐座,看茶。”
“明嫔昨日生辰,本宫命人送的茶具可还喜欢?”
桑青筠轻笑道:“娘娘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嫔妾已经命人把之前的茶具收起来,换上您送的了。”
说罢,她摆手示意蔓姬上前来:“这是方才来之前,嫔妾命人从库房里找出来的积压布料。嫔妾猜想娘娘仁慈,特来奉上绵薄之力,还望娘娘不嫌弃。”
裕德妃温声道:“明嫔有宽仁之心,本宫深感宽慰。宫中的情况,可见明嫔也略知一二吧?本宫虽心有不忍,到底有心无力,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若人人都能同你一样有这份心思,今年冬天也少冻死些身世可怜的宫人了。”
桑青筠颔首道:“其实宫中高位的份例总是用不完的,尤其是这些布料,除了平日打赏、交情往来,每一季裁制的新衣满够穿了,尤其这些不喜欢的颜色,放着也就放着了,糟蹋了怪可惜的。”
“这些东西若赏给身边人不过是锦上添花,可若是能派上更大的用场也是功德。就像今年年初,京郊流民泛滥成灾,可再稀的粥都能救命,哪儿有人会嫌弃?”
“只是嫔妾私心想着,若是直接将布料赏赐给底下的人难免被克扣,未必真能到需要之人手里,倒不如积攒一批一起制成冬衣,再着人盯着分发下去,如此更稳妥些。”
裕德妃赞许道:“你这么说很有道理,如此一来,既能避免被层层盘剥,二来也可显皇家恩德,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只是如此一来动静难免大了。”
这话就是说,这么做固然是好,可皇后就一定会知道。
如果被皇后知道又该如何?她可是一直主张弃下保上的。
这些事一直不曾闹到明面上,陛下也不知情,就是因为此事乃皇后一人决定,她已经下了令,任何人不许动荡宫中。
那么这么做就是和皇后对着干,皇后岂能容忍。
德妃的意思桑青筠明白,但眼前她只是第一次和德妃接触,两人虽有在这件事上默契,可事未达成,就不会这么快站成一条线。德妃是十分谨慎的人,她得看到桑青筠的具体行动才肯进行下步。
所以桑青筠笑着说:“娘娘不必担心,嫔妾来想想办法就是。”
德妃扬眸讶异,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干脆利索。若是明嫔真和皇后一条心,那她自然不会帮着自己忤逆皇后,可二人既没有闹翻,明嫔却在今日找上门来说这样一番话,可是大有深意了。
但她这么做,对裕德妃自己是百利而无一害,她当然乐于见得:“有妹妹这句话,本宫十分踏实。从前只知道妹妹得宠,人也踏实稳重,不曾想还有这份远见和仁慈,可见陛下眼光是极好的。”
桑青筠起身笑着说:“承蒙娘娘谬赞,嫔妾也不过是想尽些绵薄之力,不忍看生命凋零。何况陛下向来宽厚仁慈,若是陛下知道了娘娘的仁心善举,定然十分欣慰。”
“后宫祥和,这也是皇后娘娘心之所向,嫔妾不过班门弄斧罢了。”
说罢,她屈膝福身:“今日前来,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娘娘快好好歇着吧。将来,恐怕您还有的要忙呢。”
德妃微笑着颔首:“晴双,送明嫔好生出去。”
从主殿内出去后,蔓姬忙将一件软和的斗篷给桑青筠系上。今日虽天气晴朗,此时还出着太阳,可温却很低,她初有孕受不得凉。
走到重华宫门前,桑青筠客气道:“姑娘就送到这儿吧,你们娘娘身边离不得人。”
该有的礼节已足,晴双“诶”了声便福身回去,临迈出门槛前,桑青筠有意无意往旁边的瑟玉轩看了一眼。
瑟玉轩住的人是徐常在。
重华宫内只住了两个嫔妃,除了裕德妃便是她了。所以今日桑青筠来拜访德妃一事一定很快就会被皇后知道。
徐常在,可是皇后从一开始就故意安插在重华宫的眼线。
要不怎么说人人都想登至高位手握大权呢,有了权,什么事情都好办。
就像这一批新人入宫时分配的宫殿都是皇后安排的,纪嫔的手伸不到那么长。
谁住在哪儿都有讲究,譬如黎熙熙,她不受皇后重视又出身民间,就打发到最偏僻的宫里住着,像徐常在这些有用的,要么安插到自己不放心的人宫里做眼线,要么为了抬举往好地方安置,都是人情世故。
重新坐上步辇以后,蔓姬轻声问:“主子现在打算怎么办?”
桑青筠幽幽道:“不急,且再等几天。”
“回宫以后,你把库房里积压的各类布料都拿出来,不论是绫罗绸缎还是宫人们用的布都无妨,清点后只管派人往重华宫里送。”
“我记得,去年宫里也是冬月下的初雪吧?那时候红梅盛开,我还跟你去梅林看过景。”
蔓姬笑道:“是啊,难为主子还记得。去年下了好大一场初雪,梅林的红梅也都开了,十分好看。”
桑青筠叹了口呵气,冰冷的白雾在唇边散开,她捧着手炉,语气有些悲悯:“往年每逢初雪时,宫中都会发赏钱,赐肉汤,还有新裁的冬装可穿,今年倒未必了。”
“你去安排一番,在初雪那日,我要在梅林邀陛下赏雪景梅花,具体你知道该怎么做。”
蔓姬立刻眉目一凛,应声道:“是,奴婢明白。”-
冬月二十,晨起便下了一场薄薄细雪。
皇后特赐了恩典不必早起请安,桑青筠难得睡了个好觉,起身盥洗梳妆后预备着与陛下一同赏梅。
今日漫天飞雪,她特意选了件胭脂色的宫裙,上头绣着精致美丽的梅花,很是应景。雪肌绯衣,美得十分惊心动魄。
谢言珩到得稍早些,甫一看到她从软轿上下来,不觉目光被攫住难以移开。
“爱妃好兴致。”
“下雪天邀朕过来赏景,你就不嫌冷?”谢言珩径直抬手免了她请安,修长的指尖探上脖间略显凌乱的绳结,极有耐心地系重新替她系上,“你身子不好,下回不许任性。”
桑青筠扬眸笑道:“民间有传闻,一起看初雪的男女能白头偕老,嫔妾可不愿错过。”
她主动牵住陛下冰冷指尖:“何况此时雪势不大,白雪红梅,这样好的景儿,陛下就不想走走?”
白头偕老?
闻言,谢言珩有些意动。
但他尚未来得及细想,头顶便已经遮了把梅花伞,人也被桑青筠牵着走往前缓缓的走:“虽说同淋雪才像共白头,但嫔妾可不敢拿陛下的安危开玩笑,所以还是打着伞好些。”
谢言珩接过她的伞,极缓地扯唇笑了声:“嗯,阿筠心思巧。”
这便是说她花样多了,又是在戏谑自己。
但桑青筠今日还有正事,没功夫和陛下拌嘴,所以她懒得反驳,反而顺着说道:“陛下既然这么说,那嫔妾再亲自折两支梅花送上,权当是红袖添香了?”
说罢,蔓姬上前扶着她往梅林的方向走去,谁知刚走了几步,蔓姬便眼尖地指着一处,惊呼道:“谁在哪儿?”
“主子,前面似乎有个人影晕倒在雪里了,看衣着,像侍弄梅林的宫女。”
第89章 第 89 章 传召
桑青筠处出现动静, 谢言珩立刻凝眸看过去。
戴铮立刻过去看了一眼,回来道:“陛下,前头似乎倒了人在雪窝子里, 明嫔主子无恙。”
谢言珩蹙眉道:“怎么会有人倒在雪里?”
戴铮不敢多说,闭嘴不语了。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桑青筠执伞而回, 眉眼有些焦急:“把她先放在这,请个太医过来。”
雪窝子里倒的宫女已经被人抬了回来, 暂时搁置在亭子里。她看起来年纪尚小,不过十五六的样子,身上的衣衫却很单薄,仍穿着秋衣,曲指摸进袖口里, 薄薄的一层。
“陛下,这么冷的天, 她只穿着秋衣出来做工, 难怪会冻坏身子。嫔妾实在于心不忍故而先行做主,还请陛下责罚。”
谢言珩将她扶起来,沉声道:“天下万民皆是朕的子民, 你何错之有?”
他语气明显带了些愠怒:“戴铮,去查查她是谁,哪儿的宫女。竟让她穿的如此单薄雪天做工,牲畜不如。如此苛待下人, 朕绝不轻饶。”
见状, 桑青筠悄悄松了口气。
今日安排并非她派人在此演戏,而是底层宫人之苦数不胜数,随便探听便可知不少恃强凌弱, 欺辱弱小之事。
物资齐全的时候便暗中克扣,你争我抢,仅仅表面过得去,如今有了正当的理由,那群人更要打着皇后的名义作威作福。
宫中倾轧之事,不光是嫔妃,身在哪个位置的人都是一样的,今日梅林之状,只是其中一个缩影而已。
这样的事若传到宫外,岂不是更加人心惶惶?恐怕还要被暗中嗤笑,堂堂皇家竟然这般藐视性命,活活冻死宫人,于陛下的统治毫无益处。
而这些,都是皇后没有料想到的,亦或者说是她不在乎的。只管镇压,不要消息传出去就是了。
可这般的好处是什么?仅仅是维持了表面的体面和尊严,维持了身居高位之人的吃穿用度吗?
桑青筠本就出身民间,小人物的心酸,她比皇后更能切身体会。因此她更清楚,奴才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骨气,事情闹大了,惹急了,奴才也会咬人的。
身居高位却无仁慈之心,是最最致命的事。
蔓姬已经将自己的披风搭在她的身上,桑青筠的手炉也拿过去偎在她的怀里,戴铮很快和太医一道赶来,太医上前把脉,戴铮则说着:“启禀陛下,奴才已经查问清楚,并且将梅林管事的带来了。”
“此女是今年年初分到梅林修剪花枝,松土培育的宫女,名为芹儿,今日正好轮到她来巡视梅林。”
谢言珩睨了梅林管事一眼:“你就让她穿得这么少来巡视梅林?”
“陛下饶命!这也属实是无奈之举啊!”管事吓得魂飞魄散,从未见过自己会有在这情形下面见天颜,浑身忍不住地发起颤来,“实在是今年冬天分来的布匹份例太少,不光是芹儿,许多宫人都不曾分到冬衣!若是旧人还有去岁的冬衣可以暂时先穿着,可像芹儿这般新进宫的,只能套着秋衣凑合了,奴才冤枉啊陛下!”
闻言,谢言珩的眉头愈发紧皱。
今年南方水患情况危急,种植、纺织和养蚕等行业都受到了冲击,自然会影响供应,但宫中所需之物他曾问过,暂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如粮食这般最要紧的可去其余渠道采买,一切供给正常,只是价格贵了些。
南方纺织兴盛,尤其刺绣和绸缎上佳,因此从前宫中的大多布料都是从南方购得。但这些东西并非南方独有,若有短缺,尽可先选旁的补上,怎么就到了宫中的奴才都穿不起衣裳的地步。
谢言珩平素不常过问后宫之事,没想到还没到过年就出了这样的事,此处是这般,其余的地方,又要有多少宫人因为没有冬衣在挨冻?
事关宫中人命,此事一定另有蹊跷。
谢言珩心中微沉,冷淡道:“既是冤枉,朕瞧你倒是穿的暖和。”
“即日撤了他的职务,派人去搜查住所,若有宫中之物一应充公,朕最不喜欺上霸下的刁奴。”
宫里的奴才们,大多都是因为身世凄苦才入宫做活,在宫中伺候主子,图的无非是一个荣华富贵,吃饱穿暖,所以人人都想往热炕上钻。
若在平时,他们中饱私囊,使些手段赚银两没人查问,只要不闹到明面上即可,可一旦出了事,自然要拿他们开刀。
如此一来,陛下恐怕已经察觉出了不对劲,打算从梅林开始彻查宫中的银两来源和货物供给,皇后在此事上必失圣心。
但陛下这么做,倒是给了桑青筠另一种猜测。也许皇后的决策在最开始,并不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今年宫中的布匹的确不足,但这个不足一定远比她和德妃最开始预料的要少,绝不至于变成这般模样。
那么那些布匹究竟去哪儿了?
她想,这件事也许皇后自己都不知道。
她把持后宫大权,凡事要紧的地方尽是她的人,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利,恐怕皇后养肥了一群胆大包天的蛀虫。
弄权者终遭反噬,如此一来,皇后就不仅仅是决策失误令陛下不满,而是对权势过分的渴望在陛下跟前一览无余,还有彻头彻尾的无能。
桑青筠温声道:“陛下英明。”
“若真是布料不足,那也该上下一致,怎会管事头圆肚肥,你手下的宫女却瘦骨嶙峋,衣衫单薄呢?若说你安分守己,连本嫔都不信。”
“陛下,嫔妾相信此事一定不是个例,这般事件定然还有。宫中布料供给不足本不是大事,不过一年而已,最基础的麻布和尺布难道就不能用吗?稍微紧一些也就过了,何至于让一个刚及笄的宫女冻晕在雪窝子里。”
“您登基以后一直主张宽仁,平时对下人更是责罚都很少,这群奴才却欺上瞒下,苛待手下,实在是其心可诛。”
谢言珩冷淡道:“后宫里出了这些事,皇后脱不了干系。”
桑青筠忙跪地道:“皇后娘娘才养好身子不久便重新掌管后宫,甚至不假于人手,费心尽力,难免疏忽细节。还望陛下彻查此事,还娘娘一个清白。”
“朕令德妃协理后宫,她如何不假人手?”谢言珩扶她起身,“恐怕是私心过甚。”
桑青筠一时无言,只好柔声说:“德妃娘娘仁善,嫔妾之前曾听闻娘娘整理自己宫中的积压布料,分发给不曾分到冬衣的宫女们,嫔妾后来也有效仿,将霁月殿的布料也整理后送到了重华宫内。只是宫中未曾分到冬衣的宫人不知几许,仅凭我们,到底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
谢言珩淡淡道:“此事你和德妃都做的很好。”
“为尊上者不能心怀悲悯,是之无情,不能想出万全之策,是为无能。朕将此事交给德妃去办,你从旁协助,也可多学着点处理后宫事宜。”
桑青筠立刻抬起头:“陛下要嫔妾学着,处理后宫事宜?但嫔妾恐怕资质尚浅,难堪大任。”
谢言珩牵着她:“你在宫中多年,若真论资质,绝不比任何人差。况且你有头脑,亦有仁心,朕相信你能做的很好。”
“只是眼下不必着急,养好身子最要紧,这些跟着德妃慢慢学便是。”
桑青筠柔声道:“是,嫔妾定然尽心竭力,不辜负陛下一番苦心。”
又过了片刻,太医终于从太医署赶至,为晕倒的宫女芹儿把脉,所幸并未伤及根本,只是寒气侵体,需要好好调养。
借此机会,德妃奉陛下之命清点各处布料,整顿后宫不良之气,明嫔从旁辅助,一并调查后宫贪污受贿,中饱私囊一事颇有功效。
几番整合,终于做到人人有衣穿,还罢免、惩处了部分在此事中克扣布料偷送出宫变卖的太监,如此一来,好好过完这个冬日不成问题。
有陛下授意,裕德妃在后宫中渐渐有了话语权,桑青筠也趁机在这些职位的空缺中安插了几个自己从前熟识之人,皇后一人独大的局面就此被打破。
而桑青筠和裕德妃,也在这件事中达成了良好的友谊,成了守望相助之势-
忙碌起来的日子过得总是飞快,时间一眨眼便到了腊月中旬,再过半个月就是年关了。
这一个月里,她从旁协助德妃处理宫中庶务,收获良多,也因着她大部分时间都在重华宫和陛下那里,皇后再也没有私下传召过她。
因为再传召她过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从陛下的旨意落下来的那一刻起,皇后便彻底不会再相信桑青筠,认定她怀有异心。
无论眼前装的多么若无其事,都只是暂时的而已。
皇后怎么会放过自己这个“叛徒”,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日子好过?
桑青筠坐在窗前,拿着金剪子修手边新插的一瓶梅花枝,有好几个花骨朵已经绽放了,清香四溢。
她腹中的胎儿已经满两个月,虽说外表看不出来,可她自己倒是能察觉出一些细微的变化。
幸好这孩子乖巧,除了闻不得猪肉味以外没什么害喜的症状,孕象一直藏得很好。
若无什么意外,等过完年,此事就可随着陛下大封后宫的消息昭告天下了。
不过,皇后和聂贵嫔,可千万别让她失望。
明亮的日光照在庭院内盛放的红梅树上,枝头白雪泛着细碎的闪光,瞧着格外美丽。
桑青筠今日难得清闲,支起半扇窗子透气,暖阁内滚着沸腾的开水,院内有宫人洒扫积雪,一派祥和安谧的景象。
就在这时,宫外急匆匆传来脚步声,一群人径直闯进霁月殿的大门,走到了桑青筠跟前。
为首的是皇后身边的宫女莲音,她神情冷漠,抬手道:“明嫔主子,皇后娘娘请您即刻前往凤仪宫一趟,后宫众人皆在,请吧。”
第90章 第 90 章 揭露
桑青筠心中一紧, 知道这是自己一直盼着的事终于到了。
果然还是皇后先动手,只是不知聂贵嫔在此事中又会扮演什么角色。
但她并不慌张,反而温声道:“不知是何要事, 需要你这样未经通传闯进本嫔的寝宫?莲音如此急不可耐地坏了宫中规矩,难道是在藐视本嫔吗?”
莲音心想这明嫔果然是生了异心,如今皇后娘娘传召都敢摆身份了耍横, 不禁冷笑了声:“明嫔主子,皇后娘娘急召, 您还是先管好眼前吧。事出从权,您抓住奴婢的错处不放又能改变什么呢?奴婢不过是奉皇后娘娘的懿旨罢了。”
蔓姬冷冷觑了她一眼,上前过来扶着桑青筠起身:“既是把话带到了,就别堆在霁月殿不走,这儿是陛下特赐给主子的寝宫, 容不得你们撒野。”
谁知莲音非但不走,而是把手一挥, 吩咐着跟过来的人:“你们几个, 去将霁月殿各个宫室的出入口都把住,未经允许不准任何人进出,霁月殿所有宫人都到庭院内集合, 不准在屋子里呆着。”
桑青筠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走路的动作也钉在了原地:“本嫔尚且安在,霁月殿就轮到你说了算了?本嫔不知凤仪宫备了什么鸿门宴,可如今本嫔仍在, 仍是陛下的明嫔, 未经允准,你就要搜宫了?”
见她慌张,莲音愈发笃定此事为真, 微笑道:“奴婢只让人把守宫门口,以防有人趁您不在偷溜进去动手脚,嫔主这么慌张做什么?还是说,您的霁月殿就这么见不得人,只准您身边的人碰?”
“何况您说的话实在叫奴婢听不懂了,奴婢早说了,今日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过来,所言所行自然都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您如今还是陛下的明嫔不假,可皇后娘娘更是陛下的发妻,是后宫真正的主人。且不说此时此刻并非搜宫,就算真的要搜宫,皇后娘娘懿旨已下,您和奴婢都必须遵循,不是吗?”
桑青筠咬牙道:“本嫔自问对娘娘忠心耿耿,从来恭敬守礼,不想娘娘会如此对她身边之人,实在令人寒心。你既然这般说,那本嫔的人自然也要留下,与你们互相监督。未经允准,不许你们擅入本嫔室内,否则本嫔一定会告知陛下,将你们一个个论罪处置。”
明嫔越警惕,莲音就越自信。皇后娘娘特意叮嘱她要亲自在霁月殿盯着以防不时之需,只要安排得当,这罪名明嫔不认也得认。
她如今还是陛下的明嫔,焉知明日是不是冷宫废妃,陛下厌弃之人,对她再客气也是无用。
何况,胆敢背叛皇后私结德妃,害得皇后娘娘被陛下训斥,又生生被分走宫权。即使皇后娘娘此事有错,未能料想到那群刁奴所为,那也轮不到她一个嫔位来想法子处置!
这不是打皇后娘娘的脸又是什么?区区妾室,理应事事以正室为尊,真是反了天了!
这般想着,莲音更加替皇后娘娘感到愤怒:“您的忠心还是交给皇后娘娘分辨吧,奴婢可不敢置喙。至于擅入室内,您恐怕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奴婢是奉皇后之命过来控制局面,您身为妃妾,没有资格忤逆。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陛下自然会亲下圣旨给您个说法,何必急于这一时?”
说罢,莲音站直了腰肢淡淡道:“还请明嫔主子即刻前去凤仪宫,不得贻误。”
不好的预感顿时在心中滋生,桑青筠转身往宫外的方向走,实则紧紧握住蔓姬的手臂,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交代道:“蔓姬,你和小福子留下,我带闻蕤去。”
“一应安排每日都是暗中检查过的,我不怕此事闹起来。但莲音摆明了在宫中不走,我担心她是个变数。 ”
“一定要盯紧了他们的人,一旦有任何人想要闯入里间都要闹起来,大声地闹,怎么胡搅蛮缠都不打紧,让她们不敢妄动。皇后心思缜密,她能仅凭我漏的避子药就下定决心对我动手,一定也有布置,恐怕就在莲音手上。”
皇后朝她发作的理由无非是因为发觉了避子药,虽说她现在怀着身孕本身就是最好的还击,可还是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毕竟皇后此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且最擅长颠倒是非黑白,若什么都不做,真的任由皇后把持她的宫中,那即使她早就做过安排,最后的结果可能也是另一番模样。
所以霁月殿在她不在的时候一定要牢牢看管好,决不能让皇后的人进去,否则一切都完了。
蔓姬明白她的顾虑,立刻回身道:“奴婢先去御前通知陛下,然后立刻回霁月殿内。”
桑青筠点点头,将手搭在了闻蕤腕上:“去吧,小福子机灵,他会随机应变的。”
该安排的都安排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她只管见招拆招就是。
若此事发生在之前,桑青筠毫不怀疑她会在皇后的摆弄下稀里糊涂的死去,可现在,她自问已经有了足够的筹码,可以与之抗衡了。
坐上软轿,桑青筠往凤仪宫的方向去,周边扫雪的宫人停在道路两侧向她行礼。她掀开帘子往外看,明灿的日光照在积覆的白雪上,凤仪宫门前还停着别的轿子,看来除了她其余人都到了。
她带着闻蕤走向凤仪宫,宫门前的太监立刻高声传唱:“明嫔到——”
桑青筠缓缓踏入主殿内,皇后已经端坐在凤位之上,其余嫔妃们也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听到动静,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
她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便看到今日连聂贵嫔都来了,唯一空着的位置是纪嫔的。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各位姐姐请安。”
皇后垂眸看着她,淡淡道:“明嫔,今日叫你来,你可知是为何?”
桑青筠摇头道:“嫔妾不知,还请娘娘直言。”
皇后并不让她起身,问:“有人向本宫举报,说宫中有人藐视皇室血脉,背负皇恩,不堪为嫔为妃。身为陛下枕边人,却暗藏私心,偷用宫中禁药。”
“明嫔,若真有此事,你觉得该当何罪?”
桑青筠颔首正色道:“宫中嫔妃的职责便是侍奉好陛下,为陛下开枝散叶。若真有人如皇后所言,身在宫中为嫔为妃却暗用宫中禁药不愿有孕,那不光是失了嫔妃本分,本末倒置,更是犯了欺君大罪。”
“如此种种,按律当斩。”
说罢,她微微抬起头:“只是话虽如此,嫔妾却有一问想要问娘娘。宫中女子皆以陛下的恩宠为荣,更有母凭子贵一说,是以人人都想有孕,为陛下诞育子嗣。若真有人承蒙皇恩却不愿有孕,所图为何?”
皇后垂眸,直视她的眼睛,冷淡道:“若是寻常女人,自然满心欢喜为陛下诞育皇嗣。可若有人从一开始进入后宫就包藏祸心,另有所图,一切就说得通了。”
“明嫔,你既然也知道此事是为大罪,又为何要这么做?”
“自你入宫,陛下待你如何,阖宫嫔妃都看在眼里。多少人暗中曾找过本宫,都认为你得宠太过,失了后宫人心,本宫都替你挡了回去,这几个月你可谓宠极一时,本宫更是器重你,可你偏偏做出这等令人寒心的事来。”
她拍拍手,宫外立刻进来一个宫女,哭哭啼啼地跪在了殿中央:“主子,奴婢也是无奈之举,您这么做是会杀头的,奴婢不敢受您牵连之罪,只好向皇后娘娘明言,您莫要继续糊涂下去了!”
皇后叹了口气:“这是你宫中的宫女淑善,你应该记得。就是她日前向本宫举报,说发觉你曾在侍寝后服用避子药,又曾在收拾寝殿的时候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明嫔,你怎么解释?”
桑青筠只看了淑善一眼便挪回了视线:“娘娘,嫔妾没做过的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嫔妾自得幸以来,一直深受皇恩,心中万分感念,为陛下诞育皇嗣,更是嫔妾日思夜想所盼望之事。只是嫔妾福薄,如今膝下尚且没有子嗣承欢。可宫中嫔妃数人,未能为陛下诞育皇嗣之人不在少数,嫔妾侍奉陛下以来不过短短数月,难道这也是娘娘向嫔妾发难的理由吗?”
“嫔妾自问待娘娘事必躬亲,嘘寒问暖,从未有一日不曾恪尽嫔妾之责,娘娘今日只听一人之言就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传嫔妾认罪,嫔妾深感无辜,更深觉悲凉。”
“何况这世间从没有无罪之人证明自己无罪的道理,若娘娘认定嫔妾有罪,还请娘娘让淑善拿出证据来,而不是空口白牙的污蔑。”
聂贵嫔用帕子捂住自己咳嗽了几声,红着脸道:“淑善是你身边贴身伺候的人,有她指证,明嫔还如此堂而皇之,难道是浑然不把后宫律法放在眼里吗?”
皇后抬手示意聂贵嫔噤声,捏着一颗黑色药丸,展示给众人看:“明嫔,你不觉得眼熟吗?”
“这是淑善在你宫中发现之物,本宫已经命太医查验过,的确是避子药。每次侍寝后服用一粒,就能不怀子嗣。”
“这东西宫里没有,只能从宫外弄来,本宫得知你的掌事太监小福子曾有出入后宫的记录,人证物证皆在,明嫔,你还要抵赖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