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偃师
作品:《完蛋,我忘了神明的委托!》 “再来一个!”
“再来一个!”
“诶,大师,那小猴儿跑了!”
“快快,抓住它!”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儿,一大群围着的人们瞬间涌动。
突然一只活灵活现的木猴儿,从人群的空隙中挣脱而出,直奔向迎面走来的几个人。
那猴儿身子一矮,脚下发力,噌一声,就要跃至那几人中寡言的少年肩上。
寡言少年的同伴应是说了什么趣事,引得少年笑容不止。她们新奇的在街上走走停停,俄而听见有人惊呼,少年似有所感,一转头,就见一个黑影正朝自己扑来,下意识地抬手一抓,但那物件冲力过大,震得她手心一阵疼痛。
待她看清是一只猴儿,它早已从手中挣脱,踩着她的肩又朝身后的人扑去。
少年身后,是一个脸上有疤,蒙着眼的青年,行动间却不见滞涩,几下就钳住扑面而来的猴儿,将它的四肢稳稳攥在手中。
“豁!吓我一跳,原来是只木猴,这也忒灵活了些。”那寡言少年揉了揉掌心,又拍拍胸口,面上多了一丝活泼。
身旁一圆脸少男新奇的打量木猴一番,夸赞道,“这小猴做的真是精巧,若是覆上皮毛,怕是能以假乱真了。”
说趣事的少年也笑道,“我前几日出门,曾遇到一个路人。她与我说,最近新出现一个有神奇手段的偃师,制作的木偶不止精巧,还能行动自如,我当时还不信,今日见了果真让人惊叹!”
陆成柏从手中的木猴移开目光,微微一笑,“它的主人来了。”
没一会,一个沙哑的嗓音响起,“在下严雪蒿,实在抱歉,我家小猴失控冲撞了各位,这是赔礼。”
只见来者一身灰旧大袍,做木匠打扮,满头白发,面容却仍是二十几岁的模样。身边跟着一只同样是木制的羊,羊背上挂了几个篮子。
严雪蒿注意到陆成柏的目光,脸上扬起一抹和煦甜腻的笑,一双眸子黑沉如渊,怎么看都有种微妙的怪异感。
她从木羊背上拿下篮子,又从袖中取出几张硬质纸片,一起递给了离得近的姜宇宁和姜池两人,“一点小玩意儿,还请不要推辞。”
姜宇宁接过纸片,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木猴凭空而动,是有什么机关巧术么?”说罢,又觉得有些冒昧,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尴尬地找补了一句,“呃,抱歉,冒犯了,实在是有些好奇……”
“无事,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小手段。”木匠仍是笑着,她从陆成柏手里接过木猴,放到羊背上,朝众人拱手道别。
却见那木猴倒立着,朝众人做了个鬼脸,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羊角,那木羊便乖巧地跟在木匠身后,一起离开了。
姜宇宁翻看手中的纸片,只见中间是两只活灵活现的木偶,上书“《莲虏传》木偶戏凭证”几个大字,周边装饰着精美的线条,最底下标注了使用日期。
“这个好漂亮!”
她惊叹着,将凭证分给其她几,数量竟刚刚好。
陆成柏接过纸片,想了下接下来的路程,便道,“开场时间是后天,刚好可以看完再离开。”
陆成柏从睡梦中惊醒,看着木质的天花板有些失神。
她又梦见了那条白雾中的小路。
那棵高耸入云的巨大古树仍然立在路的尽头,与初次见面相比,树干上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黑色空洞,有墨绿的蛇从树冠处蜿蜒而下,蛇眼冰冷,发出嘶嘶声,生气地质问她,“你怎么还不回来?”
回来?回到哪里?她还能回到哪呢?
一股难过的情绪溢满整个魂体。
房间里,客舍提供的安神香已经燃尽,淡淡的余香弥漫在鼻间。
本应是安抚心神的香味,此时她却觉得有些过于甜腻,惹人厌烦。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用睡觉,也不用吃东西,但总觉得那样没有实感,只有夜晚躺在床上安眠,一日三餐尝到食物的味道,哪怕只能用额外的力量消解。
只有这样她才能真切的感到自己还存在着,虽然是以魂体的形式。
她偏头看向半开的窗外,天已经亮了,温暖的橘红爬上天幕。
有细小的黑色丝线在其中蠕动,像虫子吞噬血肉一般,慢慢胀大,黑色的身躯伸展开来,泛出黑气。
陆成柏早在看到那丝黑线时,就快步走到了窗边,亲眼看到裂缝形成,无名的怒火从心底涌出,本不会再有反应的心脏处,此刻剧烈跳动。
咚,
咚,
咚……
那黑气纠缠着,旋转扭曲,对人有着莫名的吸引,想要不管不顾的坠入其中。
“这是你的安身之所……”
“不要听,不要信……”
她双手紧捏着窗沿,死死盯着那片黑暗,两个声音在她意识中吵闹。
“驱逐牠们!”
“来拥抱我们,加入我们……”
“来吧……”
“驱逐!”
“在这儿你将……”
“不可听!不可信!”
“不用再那么辛苦……”
“砰!”
一声响动,灰扑扑的铜镜将陆成柏击倒在地。
她捂着头从恍惚中清醒,扶墙站起,再向天看去,那道裂缝被一只无形的手强硬抹去,连着更多即将涌出的黑雾一并消失无踪。
陆成柏抓住铜镜,嗓音有些干涩,“鸿蒙,这到底……是什么?”
鸿蒙镜闪了又闪,最终只有寥寥几字,“去妫族”,下一秒文字消散,镜面彻底没了反应。
陆成柏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稳下心神。她闭上眼,周身藤蔓疯长,又瞬间消失不见。
再睁眼时,她身前已漂浮了几个大小不一的藤茧。自从第一次看到裂缝后,她对魂体力量的掌控更深了一步,可以扩大范围对生物进行筛选,不用再费劲一对一。
以前筛过的也不用担心,她在每个个体上都留下了一丝微小的气,不至于被本体排斥,这道气相当于防火墙,遇到外来物会自动防御。不做重复工作,这是她过往作为一名合格打工牛马的必备特质。
她处理好藤茧,将纷纷扰扰抛至脑后,决定先去吃早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大堂此时没什么人,小二刚忙完一会,正坐在柜台后歇着喘气,就听到隔开后院的帘子处传来动静,她耳尖,连忙走过去。只见是昨日那位令人印象深刻的客人,这位客人虽然双眼有疾,走路却比寻常人还要稳健,看向你时,会感觉后背毛毛的,像被无形的眼睛盯住了。
小二如对寻常人般,正常有礼地问道,“早上好,客人要吃点什么?”
陆成柏被大堂中包子米粥的香气扑了一身,被勾的又“饿”了几分,她朝小二媎礼貌的笑笑,点了几样招牌。
“好嘞,您的同伴已经在大堂了,我带您过去。”
陆成柏没有拒绝小二媎的热情,随着她走到姜宇宁她们所在的长桌。
甫一坐下,就听见客舍大门处一阵热闹,想来是一群新的客人。
小二依然热情的上前招待,却见那领头的人摇了摇手,从袖中取出一张画像,“某是京城育堂掌事,奉命办公,你可见过这位小舅郎?若能提供线索必有重谢。”
小二凝神细看,激动地一拍大腿,“可真是巧了,牠就在大堂呢。”她伸手直指陆成柏这桌,“您看那儿。”
掌事顺着小二的手看过去,侧对着门的那一边坐着一女二男,其中左边的少男恰好抬头与她对视,一双桃花眼与画像上的别无二致,甚至更要引人注目。她比对手中画像,确认就是要找的人,于是解下一个钱袋递给小二,“你的了。”
姜池吃好放下碗筷,就见木矛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脸色唰一下子变得惨白,关心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是……是有点,我回房再休息一下,你们慢慢吃。”木矛声音有些颤抖,起身就跑。
掌事见木矛要跑,赶紧三两步走过去,叫住了牠。
“柔小郎,还请不要再跑了!”
她伸出手臂拦在木矛身前,恭敬地说道,“请您跟我们回去吧,府君一直很担心您。”
“我不回去,”木矛摇头,连连后退几步,突然撞进一个温暖的胸膛里。牠抬头一看才发现是不知何时站起身的姜宇宁,边上是一同站着的姜桃,此时正一脸愤恨地瞪着牠。
牠来不及多想,慌乱间一把抓住了姜宇宁的手,像是抓住了主心骨,牠几乎是大喊出声,“我不会回去的,只要……只要有监护就可以了吧,那我要她!”
……
大堂内突然安静了一瞬。
木矛不安的用余光扫视,发现周围的人都看向了牠。她们的视线如刀一般,上下打量着牠,像是在斟酌从何处下手,好剔下最肥美的部位。
牠被看得有些害怕,但仍然紧紧抓住了姜宇宁的手。
姜宇宁不知这小舅郎突然间哪来的力道,拉都拉不开。她有些懊恼,早知刚才应该迟一步起身才是,也省得现下被卷入什么莫名奇妙的事件中。
监护……什么监护?好像有点印象,就是记不大清了。
“您想好了吗?虽说结契后,府君也不能再干涉您的行踪,但……还请您再考虑一下。”掌事神情有些不赞同,监护这事若是私下里说也就罢了,如今这大庭广众的……
人们认为男子没有母神的赐福,无法拥有创生执死之权柄,天生便暴躁易怒,忌忮心重,是以需要修心养性,且牠们成长中有个好的引领者是很重要的。因此监护对男子而言非同小可,除了母舅姊妹等家人天然就有对男儿的监护权,剩下的便只有妇君了。
“不用考虑了。”木矛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好吧,”掌事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还是要问一问这位娘君的意思才行。”
木矛没去想对方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松口,连忙轻轻晃了晃姜宇宁的手,眼里满是乞求。
姜宇宁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少男,牠眼尾泛着红,可怜兮兮地求着她,柔软的像只兔子。手臂上传来的晃动,让她有些恍神。
此番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木矛的大胆言论,她们心里都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那少男虽然穿着普通,可既然能让官姥姥亲自来找,想必也是很有来头的,若牠指定的少年拒绝,或许能轮到自己呢?毕竟谁不希望“贤婿扶我青云志,我还贤婿万两金”呢?
周围人都状似无意地伸长了耳朵,等着这少年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