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三百万的过桥资金，就是个无底洞！一天六万的利息，我他妈拿什么去填？”


    “银行那边催，放贷的小公司也催，两头都在逼我！”


    “我那个厂子，十多年的心血啊！真金白银投进去的设备，一千万打不住！”


    “现在他们告诉我，破产清算，最多五百万！”


    “抢劫！这他妈就是公开抢劫！”


    杨国伟猛地一拳砸在茶几上，手背瞬间红肿起来。


    他喘着粗气，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最对不起的，是厂里那几十号跟着我干了十几年的老兄弟！”


    “他们怎么办？上有老下有小的，我把他们的饭碗给砸了……我就是个罪人！”


    “我……我寻思着，实在不行，我就回老家种地去……至少不拖累别人……”


    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被现实逼到要放弃所有，退回原点。


    杨林静静地听着，等大伯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沉声开口。


    “大伯，你厂子里的生产线，都能做什么？”


    杨国伟愣了一下，不知道杨林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就……就是些食品加工的生产线，搞搞油炸，搞搞卤味什么的，之前主要做炸鸡翅……”


    “那能做麻辣鸭翅吗？”杨林追问。


    “能啊，那肯定能，换个料包，调试一下参数就行了。”


    杨国伟下意识地回答，随即又颓然道。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厂子马上就不是我的了……”


    “谁说不是你的了？”


    杨林的声音不大。


    他看着自己大伯，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大伯，你听好了。你这个厂子，我要了。”


    杨国伟猛地抬起头，满脸愕然。


    “小林，你……你别开玩笑！这是个烂摊子，会把你拖下水的！”


    “我没开玩笑。”杨林身体微微前倾。


    “我的汉林食品厂，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产能不足！”


    “订单多到做不完，我自己的厂子三班倒都跟不上！我正愁着没地方扩建生产线呢！”


    “你这里，现成的厂房，现成的设备，还有几十个熟练的老师傅！”


    “这哪里是烂摊子？这简直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杨国伟呆呆地看着杨林，脑子一片空白。


    杨林继续说道：“我的方案很简单。”


    “我以汉林食品厂的名义，出资！”


    “把你所有的债务，包括那三百万的过桥资金，全部一次性还清！”


    “然后，我们对你的工厂进行注资重组，它以后就是汉林食品厂的分厂！”


    “你不用回乡下种地，你继续当你的厂长，给我管好生产！”


    “至于股份，”杨林伸出三根手指，“我给你百分之三十的干股！”


    “百分之三十！”杨国伟失声叫了出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林，这……这怎么行！我……”


    “怎么不行？”杨林打断他。


    “你当了分厂厂长，你的厂子专门给总公司供货，出货价会压得很低，基本没什么利润。”


    “但你别忘了，你有分红！”


    “以我们汉林现在的销售额，这个分厂一年下来。”


    “你这百分之三十的分红，少说也有一百多万！”


    “大伯，你自己选。”


    “是破产清算，一无所有，背上一屁股债，让几十个老员工失业。”


    “还是接受我的方案，保住工厂，保住员工，每年还能稳拿上百万的分红？”


    这还需要选吗？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这是救命题！


    杨国伟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眶里的泪水决堤而出。


    这一次，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看到了希望。


    杨林没有给他太多感慨的时间，他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赵民吗？”


    “是我。”


    “你现在，立刻，马上！”


    “带上陈旻厂长，我把地址发给你，是我大伯的食品厂。”


    “你们来了之后，别的不用管，给我一头扎进车间里。”


    “把那十条生产线，所有的机器设备，彻彻底底给我盘一遍！”


    “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一份完整的评估报告！”


    “明天之内，我要完成所有的收购手续！”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挂断电话，杨林看向已经完全呆住的杨国伟。


    “大伯，从现在开始，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天，塌不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


    赵民和陈旻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在杨林面前。


    两人身上还沾着些许灰尘，手里拿着厚厚一沓文件，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


    “老板，盘完了！”


    赵民把一份报告拍在桌上。


    “彻彻底底，连颗螺丝钉都没放过！”


    陈旻在一旁补充道：“老板，你大伯这厂子，底子是真不错！”


    “那十条生产线，虽然老了点，但都是正经货，保养得也还行，稍加改造就能直接用！”


    杨林点点头，翻开评估报告。


    赵民指着报告上的一个数字，沉声说道：“我们请了第三方评估机构。”


    “也结合了我们自己的判断，这厂子连地皮带设备，市扬公允价大概在九百万左右。”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副精明商人的表情。


    “老板，这事要是纯粹的商业收购，我建议直接往死里压价。”


    “他现在欠了三百万过桥资金，火烧眉毛了，我们出五百万，他都得感恩戴德地卖给我们。”


    “这样我们能省下一大笔钱。”


    杨林听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平静地翻看着报告。


    他淡淡地开口：“赵民，那是我大伯。”


    赵民瞬间闭上了嘴。


    “亲情，有时候比钱重要。”


    杨林合上报告，看向他。


    “我们就按九百万的估值来算。”


    “我要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出资六百三十万。”


    “这六百三十万里，三百万拿去还资金。”


    “剩下的三百三十万，打到公司重组后的账上，作为启动资金。”


    “一分钱，都不能少。”


    “我要让他挺直腰杆，继续当他的厂长。”


    赵民和陈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


    “明白了老板！”赵民重重点头，“我马上去办！保证办得漂漂亮亮！”


    工厂收购的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杨林的小吃摊却遇到了点小麻烦。


    摊子上就只剩下苗婶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