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味儿……”


    “是雪山上的味儿……”


    “班长……我想你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兵，捂着脸，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清晰得，就像是昨天才发生过。


    李致胜看呆了。


    他看着爷爷们脸上那复杂的神情，心里猛地明白了什么。


    他看向杨林。


    杨林也在这时，恰好抬头看向了老兵们的方向。


    四目相对。


    李致胜从杨林的眼中，读懂了一切。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偷工减料。


    这，才是真正为这群老兵们，量身定做的，最高的敬意！


    就在这时，杨林有了新的动作。


    他没有理会周围人催促开锅的喊声。


    而是不紧不慢地，从旁边的箱子里，拎出了一网兜洗得干干净净，去了皮的土豆。


    哗啦啦——


    他解开网兜，将一整个网兜的土豆，全都倒进了那口大锅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盖上锅盖。


    继续烧火。


    这一手操作，再次把围观群众看懵了。


    “卧槽？还加料啊？”


    “猪肉炖土豆？可这也不对啊，哪有肉都快煮烂了才放土豆的？”


    “看不懂，我彻底看不懂杨老板的操作了。”


    可这一次，已经没有人再敢轻易地发出质疑了。


    他们只能压下心里的疑惑，继续耐心地等待。


    又过了不知多久。


    当锅里的土豆，也彻底煮得软烂，当土豆的淀粉香和猪肉的油脂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时。


    杨林，终于熄了火。


    他拿起一块厚厚的抹布，包住滚烫的锅盖把手。


    在万众瞩目之下。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锅盖！


    轰——！


    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的白色蒸汽，冲天而起！


    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拼命地往前挤，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锅里的景象。


    锅里，没有什么惊艳的卖相。


    清澈的汤水中，飘着一块块炖得软烂的五花肉。


    肥肉的部分，已经变得晶莹剔透。


    瘦肉的部分，也吸饱了汤汁，丝丝缕缕，入口即化。


    一个个滚圆的土豆，夹杂在肉块之间，被炖得开了花，边缘已经有些消融，化进了汤里。


    清水，白盐。


    猪肉，土豆。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朴素。


    简单。


    甚至，有些寒酸。


    可就是这样一锅看似简单的乱炖，却让在场的所有老兵，全都红了眼眶。


    他们看到的，不是一锅菜。


    而是他们的青春。


    可此时此刻，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群头发花白，身姿却依旧挺拔的老兵身上。


    他们的眼眶，全都红了。


    有的人，泪水已经顺着脸颊上的皱纹，无声地滑落。


    但他们的腰杆，挺得笔直。


    仿佛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锅热气腾腾的猪肉炖土豆。


    李大爷，站在所有老兵的最前面。


    他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锅里翻滚的肉块，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


    他猛地吸了一口带着肉香的空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


    “全体都有！”


    “立正！”


    唰——！


    一声令下。


    身后那几十名刚刚还神情各异的老兵，仿佛触发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们几乎在同一瞬间，双脚猛地并拢，身体站得笔直如松，双手紧贴裤缝。


    动作标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


    李大爷缓缓抬起手臂，举至眉间。


    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敬——”


    “我们那些，长眠在雪山下的兄弟！”


    “敬礼！”


    唰！


    身后，所有的老兵，同时抬手敬礼。


    无声。


    却胜过千言万语。


    这庄严肃穆的一幕，让在场所有围观的群众，全都看傻了。


    =李致胜的眼眶，也湿润了。


    他终于明白，这锅菜对于爷爷辈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胜利勋章。


    是他们对牺牲战友，最沉痛的缅怀。


    他看向杨林。


    杨林不知何时，也已经站直了身体。


    他学着老兵们的样子，郑重地举起右手，朝着那口大锅，朝着这群最可爱的人，敬了一个礼。


    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时的慵懒。


    周围的食客们，也被这气氛所感染。


    一些年轻人，学着杨林的样子，有些笨拙地抬手敬礼。


    一些中年人，则默默地低下头，表达着自己的敬意。


    整个小吃街，陷入了一种神圣的寂静之中。


    许久。


    李大爷才缓缓放下手臂。


    “礼毕！”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悲伤，瞬间被一种截然不同的神采所取代。


    那是一种饿狼般的凶狠和渴望！


    他猛地回头，对着身后的老战友们，扯着嗓子吼道。


    “都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


    “开饭！”


    “老规矩！谁抢不着，谁他娘的就给老子饿着肚子滚回去！”


    话音刚落。


    “嗷——！”


    一个个双眼放光，嗷嗷叫着，就朝着那口大锅扑了过去！


    “卧槽！老张你个鳖孙！别挤我！”


    “王瘸子！你他妈的再用拐杖捅我屁股，我跟你急！”


    “滚蛋！当年在雪山上，你小子抢我那半块压缩饼干，老子还记着呢！”


    “都别争了！这块最大的肥肉是我的！”


    场面，瞬间失控！


    几十个平均年龄超过七十岁的老大爷，此刻像是一群返老还童的毛头小子。


    你推我搡，你挤我扛，为了锅里的一块肉，差点没打起来。


    周围的群众，再次看懵了。


    这画风转换得也太快了吧？


    前一秒还感天动地，下一秒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李致胜也急了，冲着人群里的李大爷喊道：“爷爷！您慢点！别摔着！”


    可李大爷哪还顾得上他。


    老爷子仗着自己身子骨还算硬朗，一马当先，直接从人缝里挤了进去。


    也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大搪瓷缸子，伸手就在锅里捞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他甚至都等不及吹凉，直接就塞进了嘴里。


    “嘶……哈……烫烫烫……”


    老爷子被烫得直吸凉气，眼泪都快出来了，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一大块肉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老高。


    他用力地咀嚼着。


    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卧槽！


    这肉……


    这肉怎么会这么好吃？！


    那块看起来肥腻的五花肉，入口的瞬间，那层晶莹剔透的肥肉就化开了！


    化作一股油脂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