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带着脆骨的猪耳朵，那酱红色的肉皮上。


    还挂着晶莹的胶质，在灯光下微微颤动。


    “我先尝尝！”


    王丽迫不及待地将肉送入口中。


    下一秒，她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唔！”


    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呜咽，整个人都僵住了，筷子还悬在半空中。


    猪耳朵的软骨在齿间发出了“嘎嘣嘎嘣”的清脆声响。


    而那卤汁的复合香气，则在口腔里彻底爆炸开来。


    咸、香、甜、鲜，各种味道层层递进，互不干扰。


    半晌，王丽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天啊……”


    她喃喃自语。


    “这……这是什么神仙味道？”


    她又夹起一块带着肉皮的猪头肉，肉皮软糯Q弹，入口即化。


    肥肉部分肥而不腻，瘦肉部分则吸饱了汤汁，酥烂入味。


    “太好吃了！真的太好吃了！”


    王丽彻底放下了矜持，对着杨林竖起了大拇指。


    “杨林，你这手艺绝了！”


    “我敢说，就这道菜，要是放在魔都那些五星级大饭店里，怎么着也得卖个三五百块钱！”


    “而且还不一定有你做的好吃！”


    这话一出，大伯杨国伟和伯母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三五百块钱一道菜？


    那是什么概念！


    “真的假的啊，王丽？”大伯母忍不住追问。


    “伯母，我还能骗您？”王丽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工作就是跟那些大酒店打交道的，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


    “但说实话，能让我这么震撼的，这卤猪头肉是头一个！”


    她咽下嘴里的肉，无比认真地看向杨林。


    “杨林，我说真的，你别在村里摆摊了，太屈才了！”


    “凭你这手艺，去魔都任何一家大酒店应聘，当个大厨都绰绰有余！”


    “到时候，月薪起码好几万起步！”


    王丽越说越激动：“你要是愿意去，我还能帮你联系联系。”


    “我认识几个酒店的行政总厨，给你安排个面试绝对没问题！”


    “轰”的一下。


    月薪好几万！


    那可是在魔都啊！


    杨民万也激动地拍了一下杨林的大腿：“听见没，兄弟。”


    “我女朋友路子就是广！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啊！”


    大伯杨国伟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端起酒杯，对着杨林说道：


    “小林啊，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你可千万得把握住！”


    “就是就是！”大伯母也连声附和。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开始畅想杨林飞黄腾达的未来了。


    然而，让他们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


    作为当事人的杨林，以及他的父母，却表现得异常平静。


    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


    爷爷只是笑呵呵地抿着小酒，吃着肉，一副看戏的表情。


    父亲杨万里，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地夹了一筷子花生米，慢悠悠地嚼着。


    母亲孙晓梅脸上虽然还挂着笑，但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礼貌的疏离。


    “哎呀，谢谢你了王丽，你有这个心就够了。”


    孙晓梅开口了，语气不咸不淡。


    “我们家杨林啊，摆摊习惯了，自由自在的，受不了那个约束。”


    这话一出，大伯一家的热情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空气都安静了几秒。


    “啥？”


    大伯母的笑僵在脸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晓梅，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什么叫习惯了？有福都不会享吗？”


    “那可是月薪好几万的工作啊！不是几千块！”


    杨国伟也皱起了眉头，语气沉了下来：“弟妹，你是不是没听清王丽说的话？”


    “这机会多难得啊！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去，你们怎么还往外推呢？”


    杨民万更是急了，他一把拉住杨林。


    “不是，我说你们一家人咋回事啊？”


    “杨林，你倒是说句话啊！你是不是傻了？”


    “摆个破摊能挣几个钱？累死累活一个月，能有五千块吗？”


    “现在有康庄大道给你走，你还犹豫什么？”


    面对堂哥的质问，和一桌子人投来的目光，杨林只是慢条斯理地放下了筷子。


    他看了一眼激动得快要跳起来的堂哥，又看了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大伯。


    他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而正是这个笑容，让杨民万更加火大。


    “你笑什么笑？我说的不对吗？”


    “你知不知道现在工作多难找？”


    “你倒好，送上门的机会都不要！”


    “你跟我说实话，你那个摊子，一个月到底能挣多少钱？让你这么舍不得？”


    杨民万咄咄逼人地问道，他觉得杨林一家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一定是没见过世面，不知道月薪几万是什么概念，才会被一个小破摊给绊住手脚。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


    王丽也觉得有些尴尬，她只是好心提个建议，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她轻轻拉了拉杨民万的衣角，示意他少说两句。


    但杨民万正在气头上，哪里肯罢休。


    “你别拉我！”他甩开王丽的手，死死盯着杨林。


    “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杨林，你告诉我们，你摆摊一个月，到底能挣多少？两千？三千？”


    孙晓梅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正要开口说话。


    一直沉默的杨林，却突然开口了。


    “民万哥，你真想知道？”他的语气很平静。


    “废话！快说！”


    杨林拿起桌上的酸梅汤，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然后，在所有人注视下，他缓缓开口。


    “我的确不是摆摊。”


    “嗯？”杨民万一愣。


    “我开了个小厂子，做酸梅汤的。”


    杨林淡淡地说道。


    “厂子？”大伯杨国伟愣了一下，“多大的厂子？”


    “不大。”杨林说，“也就雇了村里十几个人帮忙吧。”


    这话一出，杨国伟和杨民万父子俩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讶。


    雇了十几个人？那规模可不算小了啊！


    “那……那收入呢？”杨民万还是不死心，追问道。


    “就算开了厂，那也是在村里，能有多少利润？”


    杨林看着他，没有直接回答利润，而是换了个说法。


    “厂里的营业额，大概……”


    他顿了顿。


    杨林伸出了一根手指，然后又伸出了五根。


    “一百五……十万？”


    杨民万试探着猜了一个数字，但他自己说完都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