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这话一落地，满堂顿时哗然。谁都没料到会凭空杀出个头戴斗笠的外乡客为褚琴枫出头，更没料到胡三公子竟真会应下这青衫少年的战书。


    那青衫少年似也未曾想胡三答应得这般爽快，身形微滞，随即扬声道：“好！明日此时，还请公子携窗稿至此，你我当众较个高低。”


    比试既定在明日，茶楼内一众学子更是心痒难耐，只恨不能立时便瞧见这场龙争虎斗——这般热闹岂是日日能有的？那涴墨溪书院俱是神仙打架等闲难见，这云山书院的热闹可是近在眼前。


    正当众人喧嚷之际，二楼茶室的门“吱呀”一声忽被推开，走出一位身着靛蓝直缀的青年。他双眉紧蹙，环视一周，方沉声道：“何事在此喧哗？”


    此人一现，方才还人声鼎沸的茶楼霎时静了一瞬。云山书院的人在此盘桓多日，还是头一回公然露面。须知此前递送窗稿的学子，皆是隔着屏风递交，从未有人得见书院中人真容。此刻忽见有人自那神秘屋中走出，无人不好奇打量。连胡三也将这青年上下扫视一番，方道：“这位先生来得正好！明日我欲与这外乡学子比试文章，还请先生做个见证，看看到底谁才学更高！”


    那青年面沉如水，冷眼扫过胡三与青衫少年，淡淡道：“我云山书院下山只为招收生徒，尔等无谓之争，恕不参与。”


    胡三却冷哼一声，语带讥讽：“你们在此拒了这许多人，不就是为了博个声名，好多招些学生么？如今这般多人瞧着，现成的扬名机会送上门，岂有不要之理？”


    那青年面露不耐，似不欲多言，冷嗤一声正要转身回屋，屋内忽传出一道平和声音：“且慢。”


    青年关门的手一顿，恭声道：“夫子有何吩咐？”


    那声音徐徐道：“他言之有理。既明日比试，便叫他们将窗稿送来便是。”


    青年眉头微蹙，显是不以为然，却仍依言转身，对胡三道：“公子可听清了？明日巳时，请携窗稿前来。”径自入内，房门“哐当”合上，内里再无声息，仿佛方才一切从未发生。


    胡三的注意早被那场比试勾了去，再不管褚琴枫的闲事，只朝那青衫少年冷哼一声，便领着家丁扬长而去。那些看热闹的闲人，自然也一窝蜂跟在他后头。转眼间，二楼竟空了大半。


    褚琴枫早已退至角落，见人散得差不多了，忙快步上前，叫住了正要离去的青衫少年。


    “这位兄台，且留步！可否借一步说话？”褚琴枫急声道。那青衫少年闻言脚步一滞，过了片刻方转过身来，操着口北地腔调问道：“兄台还有何见教？”


    “多蒙公子出手解围，那胡三人多势众，若非兄台，我怕难以脱身，”枫先道了谢，继而语气微顿，迟疑道，“……总觉得公子有些面善，不知你我可曾见过？”


    青衫少年却轻笑一声：“是路过茶楼，见兄台受困，一时仗义执言罢了。他们以多欺少，实在有失公道。兄台说面善，许是前世有缘。我对兄台，亦觉一见如故。”说罢，朝褚琴枫拱手一揖。正要转身时，却听褚琴枫道：“明日与胡三的比试，我定会前来观战。兄台必定不会输给他。”


    青衫少年只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下楼去了。留褚琴枫独自立在二楼，望着那背影怔怔出神。


    那青衫少年出了邀月阁，不紧不慢专拣人少处行走，直至拐进一条僻静小巷，方将遮面斗笠取下，纱幔之下，赫然正是方才在茶楼的何七。


    她大口喘了几口气，才觉胸中闷气稍舒。方才情急之下，取了墙上店家用作装饰的斗笠应急，幸而未被人识破，总算有惊无险。只是那胡三竟真中了她的激将法，应下比试，倒是出乎意料。她原以为胡三的兄长既为县丞，他总该有些头脑，不致被个来历不明之人三言两语挑动，不料竟是个莽撞性子。既然如此，明日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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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必过于忧心。


    何七本无意掺和，然方才见褚琴枫那般诚恳，不禁又动了心思。若能借此机会进入云山书院，又能煞煞胡三的气焰，倒是一举两得。只是此番从庄子上来，并未携带窗稿，只得转回落脚处，凭着往日印象，将一篇曾得林师叔指点过的文章重新誊写出来。林师叔当日曾评此文行文如流水，读之顺畅。


    ……


    翌日，何七仍戴着昨日顺来的那顶斗笠，早早便赶往邀月阁。原想着抢先一步，好寻个僻静处躲开人眼，孰料竟有人来得比她还早。此刻离巳时尚有一个时辰，阁中却已聚了三五成群的书生。


    这些一早便来占位的学子见何七到来，纷纷侧目而视，嘴上更是不肯闲着。


    学子甲道：“快瞧这外乡人，今日果真来赴约了。却不知他与胡三公子孰高孰低。”


    学子乙嗤笑：“不论输赢，他可是把胡公子得罪狠了。倒是好胆色，今日还敢露面，也不怕触怒了胡公子，往后在临江地界寸步难行。”


    学子丙摇头晃脑：“没见人家戴着斗笠么？谁知他是何方神圣？便算是胡公子要整治，总也得晓得姓甚名谁不是？”


    学子甲拊掌称是：“兄台此言极是！依我看呐，今日胡公子必定要当众掀了这厮的遮羞布！”


    这几人嗓门洪亮，丝毫不避着何七。何七从他们身旁经过，只觉面上凉风飕飕，忙将斗笠又按紧几分，心下暗骂：这群闲汉，莫不是彻夜未归，专程在此候着瞧热闹的？


    何七不欲与那起闲人纠缠，径自寻了个僻静角落坐下，将窗稿反复检视数遍。直至日上三竿，那胡三公子方姗姗来迟，身后依旧跟着乌泱泱一帮人。见两位正主俱已到场，邀月阁内一众学子再按捺不住，纷纷骚动起来。


    何七正待持稿登上二楼，那胡三却抢步上前拦住去路，扬声道：“且慢！你我二人的窗稿，须得互换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