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躺在藤椅上，思考要怎么从老支书撕开个口子，周天佑又带回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老村长掉粪池里淹死了。


    先是老支书，现在又是老村长。


    有些隐秘的东西悄悄在高阳的心里连成一条线。


    老村长退休的时候，高阳才开始记事，对他的事情了解不多。


    但是他们家的三层小洋楼，一二十年了，仍是整个红旗屯最好的房子。


    高阳准备去瞅瞅啥情况。


    大门口，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紧紧抓住高阳的袖子，嘶吼道：


    “报应！报应来了！”


    后面有几个汉子急忙跑来，捂住疯婆子的嘴拖走。


    “你说我们红旗屯会不会真有见不得光的事情？”


    “我很早就离开了，不清楚。”


    两人在化了冻的泥路上，深一步浅一步的朝着老村长家走。


    脚底的泥缀的高阳抬不起脚。


    他愤愤道：“为什么周围几个村子都修水泥路，只有红旗屯到现在还是土路？”


    许久，周天佑才出声：“我打听到村里欠了不少债，村长上任这些年都在还债，没有钱修路。”


    高阳讷讷的不说话。


    自己只知道埋头读书，对村子唯一的印象就是民风淳朴。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高阳到时，老村长满身是粪的被放在院子里。


    他的子女因为分财产的事情，吵的脸红耳赤。


    徒留老村长的尸身毫无颜面的坦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生前十分体面的人，死后竟如此狼狈。


    这几天的事情，忙的村长焦头烂额，鬓间又多了几撮白发。


    招呼好几声，都没人理会后，他只能找两个力气大的后生，从浴室里搬出一个大浴桶，将冻的邦邦硬的老村长扔进去，直接用凉水冲。


    即使亲生父亲被如此对待，他的两儿一女都毫不在乎。


    短短半小时，他们已经从争吵升级成打架。


    此刻他们仿佛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敌。


    周天佑凑近高阳耳边小声道：“要是有摄影师将这个画面拍下来，一定能拿大奖。”


    高阳赞同的点点头。


    还有比这更讽刺的场面了吗？


    目光在看热闹的几个大娘身上扫视一圈，最终锁定锁子婶，村里有名的包打听。


    “锁子婶，吃了吗？”


    穿着厚重棉服，头上裹着红格子头巾的锁子婶，笑嘻嘻的看过来：“大学生，啥时候回来的？”


    简单两句寒暄，高阳快速进入主题。


    “老村长和他的孩子关系为啥这么差？”


    锁子婶皱着眉头，满脸嫌弃。


    “上梁不正下梁歪。”


    锁子婶双眼放光的说了整整一个小时，说到激动处还抓住高阳的衣袖，唯恐他提前跑了。


    直至回到家，高阳才开始整理锁子婶提供的信息。


    老村长在位期间，贪污公款白吃白喝的事情没少做。


    镇里的酒店，游乐场，麻将馆等娱乐场所，都能找到一大摞老村长用村里的公章欠的白条。


    因为经常带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村长老婆被活活气死了。


    他的两个儿子有样学样，吃喝嫖赌抽样样都来。


    唯一的女儿年轻的时候，跟镇上的小黄毛私奔了。


    被抛弃后就回村里，在家里白吃白喝，啥也不干。


    他退休后，退休金就被三个孩子瓜分干净，他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他在任时，没做过一件好事，所以村里人也不待见他，这些年他一直过得很困苦。


    今天早上村长周围几家人，都听见他闺女骂他老不死的，把他赶出家门。


    没多久就淹死在粪池里。


    在这种情况下，村长很有可能会想不开自杀。


    可高阳不相信。


    这么一个吃喝嫖赌，贪图享乐的人，会选择如此不体面的死法？


    这边的事他还没弄明白。


    会计也死了。


    据周天佑的描述，撞墙而死。


    半边脑袋都撞陷进去了。


    高阳想亲自去看看，但是警察已经来了，控制了案发现场，无人可以靠近。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的太过巧合。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


    只是相对于高调的村长，老支书老早就被村民排除在外。


    没多少人知道他。


    会计一直兢兢业业，倒是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不知怎地，高阳脑海里忽然浮现出疯阿婆的脸。


    她会知道些什么吗？


    因为前两天在村子里疯疯癫癫的跑，吓到不少人，现在被关在养老院里。


    说是养老院，就是从前废弃的小学，里面只有一个院长。


    老人进去基本上都是自生自灭。


    实际到达养老院时，这地方比他记忆里的更破败。


    其中一半的房屋已经倒塌了。


    另一半也摇摇欲坠。


    即使如此，这里也住着十几个老人。


    他们像是一个个没有生气的木偶，排排坐在墙根，见到来人，一双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


    高阳感觉十分不舒服，快步走到关着疯阿婆的房间。


    此时她正被绑在床上。


    用的是最普通的麻绳，双手双脚全都被磨出血来。


    因为天气太冷，鲜血将麻绳和老太太干瘦的脚凝固在一起。


    也没有盖一床被子。


    蓬头垢面的老太太被冻的直哭。


    高阳实在不忍心，将自己外套脱下来，盖在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怔愣片刻，可怜兮兮道：“饿。”


    高阳转头看着周天佑。


    他立马出去找食物。


    高阳耐心安抚她。


    老太太乖巧的像个孩子，不哭不闹。


    “老奶奶您认识老支书吗？”


    老太太脸上立马露出恐惧的神色，拼命的挣扎：“不是我！跟我没有关系！”


    眼见她的手脚又要渗出血来，高阳只得小心安抚。


    “奶奶别怕，现在很安全，没有谁能伤害你。”


    老太太泪眼朦胧：“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谁的报应？”


    “所有人！”


    高阳还想继续问，一个胖乎乎的大婶冲了进来，吼道：“你什么人？想干什么？”


    “我是高群书的儿子高阳，我来看看婆婆。”


    大婶神情缓和：“一个疯子有什么好看的，你可是我们村最有出息的孩子，别在这种地方待着。”


    任由高阳怎么说，还是被大婶推了出来。


    临走前，疯阿婆嘶吼道：“她诅咒了整个红旗屯的人，谁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