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事故的地段，在西山的北面，那里的山面陡峭异常。


    按理说，无论是地段还是时节，都鲜少可能会发生山体滑坡。


    但就是发生了。


    有人用怨恨唤来了鬼王，只是挥一挥手。


    上一秒还戏耍玩闹的孩子们，下一秒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从红旗屯吹来的凛冽如刀的寒风中，还带着村民们绝望的哭嚎声。


    “你还好吗？”


    周天佑担心的询问：“脸色这么难看，生病了？”


    高阳摇头，伸手指着不远处被扒的乱七八糟的小土坡。


    “那些孩子当初就是被掩埋在这里了。”


    “这是天灾，非人力能抗衡。”


    高阳没说话，将周天佑支出去捡干树枝的空挡，朝着小土坡打出几道黄符。


    距离小土坡还有两步远时，直射出去的黄符忽地顿住，随即自燃，冒出幽蓝色的火光。


    这个现象高阳见所未见，心中不免激起一阵动荡。


    正值周天佑抱着一堆柴回来，高阳忙敛下神色。


    “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太冷了，烧点柴暖暖身子。”


    周天佑无语。


    但还是默默地将柴火搭好，点燃。


    一阵黑烟随着凛冽的寒风盘旋而起，周天佑被呛得咳嗽：“这样真的暖和吗？”


    “不暖和，我们走吧。”


    周天佑一脚踹倒火堆，快步跟上来。


    犹豫好久，才开口问道：“总感觉你怪怪的。”


    “六七年没见，有变化不是很正常。”


    周天佑笑了笑，没有说话。


    父母知道有同学来家里玩，虽然很忙，但还是抽空往家里送不少零食。


    知道他的来意，便让他在这里多住几天，等这阵子事情忙完，请村东头几个大叔一起帮忙。


    周天佑再三感谢。


    高阳本想独自调查一下村子里的人，但是周天佑十分粘人，说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在村子里又只认识自己，太过情真意切，高阳只得带着他一起。


    西山山体滑坡的事件，给整个村子蒙上一层绝望的阴影。


    无论走到哪，都能听到村民哀嚎的声音。


    十几个孩子的丧事被集中在村委会旁边的空地上办。


    那么多灵堂，那么多棺材排出去老远。


    可还未等高阳上前，高父不知从哪跑过来，拉着他就往家走。


    “爸，我没事，村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一直不露面，会被人说太不懂礼数。”


    “呸！你可是我们高家的独苗苗，又是重点大学的学生，谁敢说！”


    周天佑跟在后面不明所以。


    直至他再三保证，不往灵堂那边去，高父才放心离开。


    “你爸真疼你。”周天佑垂下头，看不清脸色：“我都不知道我爸是什么样子？”


    “你是七岁时走丢的，按理说也应该记事了，真的一点都不记得父母的样子了吗？”


    周天佑摇摇头：“七岁时那场高烧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高阳拍拍他的肩膀：“在我们这旮沓的冰天雪地里呆一晚上，还能大难不死的，这么多年只有你一个！”


    “你的人生路虽然坎坷了些，但是好歹成年了，如果你还想找，可以…”


    “不了，我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他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我就是感慨一下，其实已经放下了。”


    在家的日子实在无聊，周天佑提议去小时候常去的窑洞玩。


    高阳回想高父严防死守的样子，点头答应下来。


    自从西山山体滑坡事件后，红旗屯就再未出现过太阳。


    从箱子里掏出两身老妈新做的棉袄，和周天佑一起套上。


    他粗糙的手小心翼翼摸过棉袄细密的阵脚，忍不住抽泣两声。


    高阳记得小时候婆婆也会给他做新衣服，每当这时候，他都要兴奋的在村子里炫耀一番。


    “婆婆在天之灵，也一定不想你这么难过的。”


    周天佑手顿了一下，立马收回来，冲高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烧砖的窑洞已经废弃好多年了，上小学那会，村子里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喜欢躲在这里玩捉迷藏的游戏。


    此刻荒草覆盖住地面，窑洞也变得破破烂烂。


    “小时候我们曾在这里藏过愿望纸条，你还记得吗？”


    高阳点头：“约定十年后一起打开，相互监督对方有没有实现愿望。”


    周天佑神情落寞：“我出国后就不回来了，今天我们一起打开吧。”


    高阳怎么都想不起来，当年写的愿望是什么，只能祈祷不要太中二才好。


    刚迈进窑洞，高阳就闻到一股恶臭，忙止步不前。


    还拦住了想要上前的周天佑。


    “别进去了，应该有动物死在里面，等下次回来，我取出来给你寄过去。”


    说着他拉着周天佑就要走。


    “你看看那边躺着的像不像人？”


    高阳头皮发麻，僵硬的扭过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他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两小时后，警察将整个窑洞拦了警示线。


    高阳和周天佑作为第一目击者被分开问询。


    询问赶来的高父看到儿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将两人拎了回去。


    “爸，我刚刚路过村长时，听到他说死掉的人是老支书。”


    这个人早就退下来了，听说是因为作风不良，被村里人唾弃，一直离群索居，住在地头搭建的小茅草屋里，这么多年来，儿子闺女都未曾来看过一面。


    高阳觉得这可以当做一个突破口，就想询问高父更多的事情，但都被对方严厉制止。


    周天佑有些奇怪，回来的一路上都沉默不言，回来后就回屋躺着了。


    他猜想对方一定是被这场面吓着了。


    想想两人还未拿到的愿望清单，坐在炕边安慰道：“别害怕，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亲自去拿愿望清单。”


    “你不怕吗？”


    从被窝里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为了缓解他恐惧的心情，高阳声音立马变得轻快：“那有什么可怕的，人死如灯灭，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和路边死掉的小猫小狗没什么两样。”


    周天佑终于从被窝里冒出头来，眼睛红红的，但眉眼弯弯。


    高阳长舒一口气，心中庆幸没在他心里留下阴影。


    毕竟他和自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