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晨光小店一直没有再开过门，这引起了周围居民的注意。


    “小山他平时休息一天都会把纸贴出来，这是怎么了？”


    “我上次见着他好像是好多天之前，也不知道去哪了。”


    这时候有一个弯着腰的老太太撑着拐杖走过来，话说的口齿不清，“前几晚上，各看见他跟几个后生仔出去了哇。”


    其实她看到的是程烨山走在前面，三个人偷偷跟在他后面的场景。


    但她说出来是另一种意思，于是别人就曲折了她的意思，往另一个方向想。


    “跟几个年轻人出门了啊，说不定到城里打工去了，年纪轻轻的，到城里闯一闯是好事，窝在这里可没什么出息。”


    “是啊是啊。”


    这种地方的人总是觉得城里就是好的，年轻人就该去城里打工，这样才有出息。


    刚来这里的时候这种话就听的起茧了，现在死了还得听这种话。


    程烨山掏了掏耳朵，“你儿子出去打工一年半载都没给你一分钱，可太有出息嘞。”


    这个大婶的儿子出去打工好几年了，就寄过几百块钱回来，几百块就几包烟的事，就这还天天叨什么去城里打工好。


    大婶当然听不到他的话，还在那跟人笑呵呵的吹她儿子在城里找了什么好工作，工资多少多少的。


    程烨山懒得再听，目光落在人群外围的少年身上。


    这几天他天天来拍门，甚至还爬进他的院子里看，那种毅力让人看了沉默。


    他忍不住想，难道他在这里捡到的瓶子赚了很多钱？所以才这么恋恋不舍？


    好家伙，这得赚多少钱。


    少年在众人的三言两语中垂下头，在门口站了会，随后默默转身离开。


    程烨山迟疑了下，还是跟了上去，“哎，想开点吧，村口那家小卖铺说不定有更多空瓶子，人不能吊在一棵树上死，多试几棵你才知道哪棵树更结实。”


    他嘴巴动个不停，直到跟着少年来到他住的地方。


    程烨山曾经偶然的一次听别人说过他家里的状况，刚出生母亲就去世了，过几年他爹在外面打工的时候说是遭遇什么坍塌压死了，剩他和他奶奶相依为命。


    别人说他克亲，再加上总是独来独往还不说话，有些人把他当作怪胎，也有人把他当傻子。


    后来连相依为命的奶奶也走了，别人离他就更远。


    程烨山是第一次来他家里，除了角落里堆积的一堆空瓶子，这个家就是家徒四壁，连个凳子都没有。


    “你也忒不讲卫生，平时坐地上啊？”


    少年径直走向角落的那堆空瓶子，蹲下来一个个捏扁，再装进蛇皮袋里。


    他一个人在那里从白天捏到了晚上，饿了就去洗手买馒头吃，吃完继续捏，到了八点钟不到就上床睡觉。


    程烨山佩服他这样的作息习惯，就是吃的太没营养了，难怪那么清瘦。


    他自己也不知道去哪好，就在这里待到了第二天，第二天少年又跑到了他店那边，在店外面徘徊了一圈又一圈。


    就这样过去了半个月，理所当然的店一直没有再开过。


    少年似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跑回家里面继续捏瓶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无聊，程烨山一直跟在他后面，发现他的生活好无聊，不是在外面捡瓶子就是在家里捏瓶子，似乎这就是他打发时间唯一的方式。


    屋里唯一的电器就是头顶那盏昏黄的灯。


    就在程烨山在他身边待腻，准备离开的时候。少年突然在一天早上，把捡来的瓶子全部卖掉，拿着钱和两件衣服离开了镇子。


    有种预感的程烨山跟在他后面，“卧槽，不会吧？你不会想出去找我吧？？”


    这样会让他觉得捡瓶子能发财啊喂！


    少年自然是听不到他说话，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镇子，前面的两条岔路就让他迷茫的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程烨山：“往左边走。”


    少年迟疑了会，还是选择了右边。


    程烨山无语，“你是在跟我作对吗？”


    右边是上山的路，山下面还要经过一条河。


    这很明显不是出镇的路，少年也发现了，转身刚要原路返回，余光中却看到河里飘着什么。


    熟悉的布料让他浑身发寒。


    程烨山冷冷咂嘴，“想不到这个时候倒是浮上来了。”


    少年踉跄着跑过去，直接跳进河里面抱住了尸体。河流并不算湍急，他把尸体翻过来，竟然想试图唤醒已经泡烂的人。


    程烨山闭了闭眼，低声，“笨蛋，这怎么看也不可能还活着啊。”


    “程、程……程……”


    青涩沙哑的嗓音从少年喉咙中溢出，带着惊慌失措的绝望。


    他现在才知道，这人原来会说话的，只是结巴的有些厉害。


    短短三个字少年怎么念也念不完整，呼唤在抽泣声中逐渐消散。


    他哭了，哭得很安静，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滴在泡烂的遗体上。


    程烨山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死就死了，没想到还有人会为他落泪。


    少年哭着抱着遗体上岸，步伐艰难，泡烂的小腿在拖行中离开了遗体，他把腿捡起来塞进衣服里，然后继续拖着遗体离开。


    程烨山看得心惊胆战，虽然闻不到，但可以想象那味道有多可怕，然而这个人竟然可以做到这样面不改色。


    程烨山以为他会去报警，或者拖去埋掉。


    可没想到他把遗体拖进一个山洞里就不动了。


    就坐在那里看着外面发呆。


    那张苍白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怀里抱着他那副已经看不出五官的遗体，这场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程烨山破天荒的觉得有些害怕，“喂喂，你想干嘛？趁还没烂完快把我拉去葬了啊！”


    少年没有半点反应，偶尔低头看会怀里的遗体，然后又呆呆的望向外面。


    时间一点点流逝，过去了一天又一天，不吃不喝的少年渐渐变得憔悴，流逝的不止有时间还有他的生命。


    程烨山起初还会大喊大叫，到最后安静的宛若第三者一样旁观。


    两具尸体最终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