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被绑的那人，面容憨厚老实，是宋闲时的司机之一。


    按照行程，今早应当是他接送宋闲时去磐石。


    结果，宋闲时还没等到，等到了一记闷棍。


    他受过专业训练，即便被敲中后脑勺，也能保持清醒。


    对上藤今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强忍心底那股没由来的发毛，职业微笑。


    “藤先生，您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大了。您这样拖着我，耽误的可是宋总的时间呐。”


    这句话不知道哪个点惹到藤今安，亦或是单纯觉得这人说话就是原罪。


    突然就下了车，把门甩的震天响。


    柳木也是难得机灵了一回，立刻就明白藤今安的意思。


    跟着他，也麻溜地下了车。


    把后车厢的司机拖出来，塞到角落。


    怕他一会痛的喊出来，还找胶带把他嘴封上了。


    胶带一断，最后一小部分还没贴合，藤今安的脚就踹过去了。


    “砰——”


    半点力道都没有收敛，踹到肚子上。


    仅一脚，就让人神志散了大半。


    他学医，了解人体的每一处穴位。


    知道哪些位置可以让人痛不欲生，还能保持清醒。


    他瞄着点，又是踩，又是踹。


    一会儿白眼上翻，痛的快晕过去。


    一会儿又被痛觉强行弄醒。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活在地狱一样，痛不欲生。


    偏偏这时，在旁看戏的柳木，不嫌事大，给藤今安递来的手套。


    戴上手套的藤今安，更残忍了。


    在了解人体的眼眶骨，瞄着它的形状，绕了两圈后，停在眼头。


    在司机放松警惕的那一瞬，突然扯起眼头那点人皮面具的缝隙，早有预谋的手指，瞄准目标，一把扣进去。


    “啊唔——”


    哪怕被胶带捂住嘴，那道直击灵魂的痛苦，还是冲了出来。


    他蜷缩起颤抖的身子，蛄蛹着，拼命往墙上贴，把墙皮都给蹭下来好几块。


    被血模糊的视线里，只有眼前人恶魔般的笑。


    藤今安盯着司机汩汩往外冒血的眼眶，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脱下手套，接过柳木递来的打火机，一把烧掉。


    “把两个人关在一起，谁能提供更有价值的消息，谁活。”


    这两人，一个是地上半死不死，戴着人品面具，伪装司机的男人。


    另一个，也是没动手，就被藤今安察觉到，将其悄无声息带走的红裙女人。


    “明白！”


    柳木命令至上。


    答应后，一边处理地上的人，一边自来熟地换话题。


    “老大，你这次离家出走，打算啥时候回去？”


    藤今安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情绪，被这短短几个字，又搅了起来。


    “管好你自己的事。”


    冷冷抛下这句话，便转身朝外走去。


    柳木却再次叫住他。


    “老大，你裤脚溅到了，还没处理干净呢，怪吓人的。”


    回应他的，是藤今安越来越快的脚步。


    柳木挠挠头。


    硬件不够的大脑负荷死机后，便自动清空，继续干起备忘录里的任务。


    藤今安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后，才低头往自己的裤脚看去。


    不怎么明显。


    倒是鞋子……


    宋闲时给他买的是白色拖鞋，还毛乎乎的，血晕在上面，一大片，显眼极了。


    他蹲下身，想用旁边的软毛，把上面的痕迹盖住。


    可他嫌脏，不愿碰到上面的血。


    越是怼，范围越大。


    他气愤地把鞋子甩掉，光着脚往前走了两步，就停下了。


    就在他面前三米处，电梯门开了。


    宋闲时找到他了。


    电梯里的光源比外面要足，一出现，就吸引住他的所有视线。


    白色的灯光打在他身上，雅黑的衬衫，笔直的裤腿，发喘的嘴唇，微湿的鬓角……


    藤今安下意识往前半步，想去抱他。


    可身上怕弄脏他的血迹，让他又退后了。


    这一退，宋闲时脸上找到他的欣喜，荡然无存。


    人还没有过来，就用视线将他扫描了无数遍。


    看到他光着脚，本来就臭的脸色，更是发沉。


    配上他原本就带着凶气的眉眼，使他整个人泛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暴戾恐怖。


    他一步步走近，步子越来越大。


    “藤今安，两分钟，给我一个解释。”


    说完，宋闲时利落地打横抱起藤今安，还不忘把他的拖鞋带上，快速朝电梯走去。


    电梯门关闭。


    屏幕闪动的楼层数字，电梯上升的耳鸣，冰凉带着微微反光的厢壁，衬得整片空气，安静又压抑。


    藤今安伏在宋闲时肩头，闭上眼睛，感受他脉搏的跳动。


    一下又一下。


    砰砰砰。


    仿佛跟他的心跳声重合了。


    “叮——”


    电梯门开了。


    宋闲时抱着他，跨过玄关，却没有立刻往里走去。


    而是在洗衣房前停了一下，把他身上沾着血的睡裤也脱了。


    全身上下就剩一件上衣。


    “冷。”


    藤今安缩在宋闲时怀里，止不住打哆嗦。


    “好冷啊。”


    往日，藤今安只是简单的抖了一下，宋闲时都巴不得往他身上盖十层毯子。


    可这次，藤今安连着说了好几句“冷”，都得不到宋闲时半分回应。


    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直到把人放在客厅沙发上，才往他腿上，身上盖了厚厚的毯子。


    “解释。”他冷冷道，“为什么要逃。”


    藤今安仰头，直视宋闲时那双墨黑的眼睛。


    “我怕你。”


    这三个字一出来，宋闲时浑身都麻了一瞬。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把早上发生的一切，又反思了一下。


    下意识以为藤今安是怕他的冷脸。


    明明给自己做了一遍又一遍的暗示，说这次一定要给藤今安长教训。


    可他只需要三个字，就能破除他的防御。


    尽力调整好表情，在他扯唇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时，藤今安又莫名其妙地哭了。


    他心疼地抹去藤今安眼角的泪，在他的眼尾按了按。


    用尽量缓和的语气，哄他。


    “我错了，我不该对你那么凶，吓到了吗？今安……别哭了，好不好。”


    藤今安肩膀耸动，眼泪掉的更猛了。


    脑袋越压越低，宋闲时看不清他的脸，无法精准捕捉到他的真实情绪。


    “今安。”


    “……嗯。”


    宋闲时拉过他的手臂，环在腰上，不断贴近他，抱紧他。


    “再哭，眼睛会肿的睁不开的。”


    回应他的，是一道被哭声模糊的对不起。


    宋闲时抚摸着他的发尾，“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是他没有及时找到他。


    是他情绪不够稳定，吓到他。


    也是他……想一出是一出。


    只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


    没有想过藤今安，听到他突然宣布要跟他谈禁止亲密接触的精神恋爱，心里会有多难受。


    他的爱人，本该拥有健康的身体。


    却一次次地为了他涉险，变成这副孱弱的模样。


    他该负责的。


    他该对他最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