豚骨拉面热气氤氲，浓稠的乳白汤头盖着一小堆叉烧、半颗溏心蛋，墨色木耳丝与翠绿葱花埋在下面，只在叉烧边缘漏出一点不一样的颜色。


    细长的面条浸在汤中，泛着温润玉色，浓郁脂香随热气摇曳，汤面点点油花折射珠光。


    这是一碗看起来和闻起来都很香的拉面，而且肉很多。


    棘泽悠真掰开一次性筷子，双手合十，感谢好友的馈赠。


    “我开动了。”


    他用筷子夹起几根浸透了汤汁的面条，送到嘴边。


    “桥豆麻袋！（等一下）”


    小林洋太伸手阻止了棘泽悠真吃面的动作，从桌上端来一碟大蒜，严肃道：“你忘记拉面的灵魂了。”


    棘泽悠真鼻子一皱，表情抗拒：“谢谢，不过这个就不用了吧，我不太喜欢蒜味。”


    “嘶——”


    隔壁桌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吃面的和做面的人都一致停下手中动作，齐齐看向棘泽悠真。


    大叔A摇头：“多俊一小伙子，怎么就吃不了蒜呢……？”


    大叔B叹气：“诶……可惜了……”


    (°ー°〃)


    棘泽悠真压低声音向小林洋太求助：“不吃蒜在你们这里是违法的吗？！”


    小林洋太惋惜地看着棘泽悠真，把人看得满头冷汗，这才幽幽回答：“也不是，只不过我爸这家店平时只接待真正的‘拉面通’，很少有人不加拉面的灵魂。”


    棘泽悠真浑身一颤，静下心仔细观察其他客人。


    果然，每个人都挽起袖子脱掉外套，水杯统一放在左手边，每过一会儿就喝水冲去口中的盐味与油腻，一口面一口汤，让嗦面的全程都保持最高享受——看起来就很专业的样子！


    “原来如此……”棘泽悠真感觉自己悟了，“难怪一进店就感到浑身被炽热的气场所包围，这就是‘专业’吗……”


    小林洋太：“不，大概只是因为店里太热而已。”


    ……


    半小时后，豚骨拉面已经全进了肚子，棘泽悠真表情哀伤，抓起一瓣大蒜丢进嘴里，情绪与眼泪如瀑布般淌下。


    “……我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拿不到冠军……”


    棘泽悠真悲愤欲绝，哀叹生活不易。


    这副场景在这间店很常见，见怪不怪的几位大叔喊了酒，一边喝酒一边兴致勃勃旁观。


    “小伙子！有什么烦恼？说出来让我们帮你参谋！”


    潜台词：有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们开心开心！


    小林洋太递上一杯水，棘泽悠真一口闷完，泪流不止。


    “两年！整整两年啊！我没有一天懈怠过！每天不是在训练就是在训练的路上！”棘泽悠真抹了抹眼角，但他刚用手剥过蒜，这一抹，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


    “呜呜呜呜——可是还是拿不了冠军呜呜呜——”


    棘泽悠真握拳敲向桌面，厚实的木桌屹然不动，他抱着手低下头，“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到底差了什么？！究竟怎么做才能赢！”


    小林洋太拿起杯子嗅了嗅。


    吓死，还以为倒成白酒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我们就赢了……”


    在棘泽悠真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大叔们也了解到事情原委，纷纷出声安慰。


    “没事的小伙子！你这才高一啊，机会还多着呢！”


    “就是，高中第一次参加全国大赛就拿到亚军，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棘泽悠真猛一抬头，凌乱的刘海在空中飞扬。


    “我才高一，可是前辈他们已经高三了啊！”他死死攥住了双拳，“我可是球队的王牌！我答应过前辈他们会带领球队夺冠的！结果呢？！”


    棘泽悠真端起拉面碗，以汤代酒，咕嘟咕嘟闷了几大口。


    “岩泉前辈是因为信任我才把王牌的位置交给我的啊！我甚至夸下海口一定会拿冠军！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怎么有脸回去球队！


    小丑！骗子！无能者！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待在王牌的位置上？！”


    小林洋太没有插话，一直等棘泽悠真发泄完，然后慢慢开口：“我不懂排球，给不了你比赛上的建议。”


    说着，小林洋太拿下厨师帽，将散乱的飞机头往后一掀，整成油光瓦亮的背头。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许久未见的好友，脑海中回想起当年带着对方跟其他兄弟一起游历东京、畅谈人生的过往。


    小林洋太高声咆哮：“但是我知道男人应该是怎样的！身为男人！就该勇往直前！无所畏惧！遇到挫折就夹着尾巴逃跑？你是什么可怜的流浪狗吗？！


    小林洋太握住棘泽悠真的肩膀，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


    “哪怕是土下座去求也好！得到队友的原谅！然后正大光明回到赛场！用一场没有悬念的胜利一雪前耻！这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情！”


    棘泽悠真抬起头，目光倔强，毫不退让喊回去：


    “哪有那么简单？！这场比赛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啊！我辜负的是整个团队的信任！这种程度的过错就算让我现在切腹自尽也不为过！


    总不能死皮赖脸地说‘下次一定’然后若无其事回到队伍吧？！”


    小林洋太揪住棘泽悠真的衣领怒吼：“你这混蛋也太麻烦了！你是想把一切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吗？别太看得起自己了！”


    “咳咳！”


    小林洋太他爹大声咳了两下，巨大的钢制漏勺在手中转了个圈，大有一言不合就砸过来的架势。


    “出去说。”


    小林洋太拽着棘泽悠真的衣领将人拎出拉面店，身后看戏看得起劲的大叔们纷纷露出失望的眼神。


    走到店外小林洋太就松开了棘泽悠真的衣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大街上，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


    就这么沉默地走着，很快，两人来到车站。


    小林洋太转过头，吹了一路冷风，他现在冷静多了，面对棘泽悠真的时候恢复了心平气和：“棘泽，以后见面的时间应该会很少了。”


    没有再谈排球，小林洋太突然提起其他同学的现状：


    “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阿明在汽修店实习、健次郎打算创业、海斗去当了保安，小松那小子最离谱，他开始学习了，说是要跟女神一起考东大……”


    说着，小林洋太笑了：“你呢，你打算做什么，又要放弃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