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月明看着钱执事那副前倨后恭的谄媚模样，心中冷笑。


    如今这般像是换了个人，无非是看见宋世鸿在。


    她的目光这才扫过地上那些赔礼，语气平淡无波。


    “钱执事有心了，不过这些花苗，与我地里正种着的品类不同，习性各异，贸然混种反而不美，您还是带回去吧。”


    她故意说品种不一，就是不愿给钱执事脸面。


    钱执事也是个人精，哪儿听不出吕月明的弦外之音。


    他脸上的笑容一僵，忙又道：“是是是，是钱某考虑不周。那……要不这样，城外南边我还有一片三十亩的良田，土肥水便，就送给吕老板，算是赔罪，如何？”


    他搓着手，三角眼里闪着精光，努力的想要攀上宋世鸿这棵大树。


    “良田？”


    吕月明轻轻挑眉，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钱执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那良田想必是行会公产，或是钱执事私产？如此轻易送人，怕是不合规矩，也容易惹人闲话。我吕月明做事，向来只取自己应得之物。这片坡地虽贫瘠，却是我亲手所垦，意义不同。我只要它，也只信它能成。”


    她话语清晰，态度坚决，直接将钱执事赠田的提议堵了回去，还暗指他公私不分。


    钱执事脸上青白交错，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求助似的看向一旁负手而立，神色淡然的宋世鸿，干笑道：“宋老爷，您看这……我是真心想弥补吕老板的损失。”


    宋世鸿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慢悠悠捋了捋胡须，声音洪亮。


    “我老头子年纪大了，家里的事，早就是年轻人说了算。她既然说不要，那便不要，钱执事，请回吧。”


    这话护短护得明目张胆，钱执事彻底没了指望，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他不敢再多言，只得连连躬身，带着那堆无人问津的薄礼和手下，灰头土脸地匆匆离去，那背影狼狈得像只斗败的公鸡。


    躲在远处土坡后窥探许久的李二狗，将方才那一幕尽收眼底。


    他眼见连钱执事这等人物都在吕月明面前吃了瘪，还对那位气度不凡的老者如此恭敬，心里顿时活络起来，同时也后悔不迭。


    他眼珠子一转，立刻从藏身处窜了出来，一路小跑到吕月明面前，脸上堆满了比哭还难看的讨好笑容。


    “吕老板！吕老板！您可真是女中豪杰，连钱执事都对您客客气气的！”


    李二狗点头哈腰，笑得厉害，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处。


    “之前都是我李二狗有眼无珠，猪油蒙了心！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这监工的活儿，我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保证给您看得牢牢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坏事！”


    吕月明冷眼看着他这副嘴脸，心中毫无波澜。


    她早就看清了这是个什么货色。


    和这种人再有接触，都浪费她的时间。


    “李二狗。”她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让周围几个还没散去的村民都竖起了耳朵，“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你与人在溪边密谈，收了别人好处，真当我不知道？”


    李二狗瞬间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


    “没……没有的事！吕老板您可别听人瞎说……”


    “是不是瞎说，你心里清楚。”


    吕月明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的：“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从今日起，你不必再来了。我说过，我的地，用不起心思活络，吃里扒外的人。”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李二狗呆立当场。


    周围的村民闻言，立刻对他指指点点，目光充满了鄙夷和谴责。


    “原来是他搞的鬼！”


    “呸！吃里扒外的东西！”


    “活该！吕老板做得对！”


    李二狗在众人鄙夷的目光和议论声中，脸皮涨成了猪肝色，再也无颜待下去，低着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处理完这些糟心事，日头已近中天。


    吕月明陪着宋世鸿在重新恢复生机的坡地上又走了一圈，仔细查看了幼苗的情况，确认无虞后，才一同乘车返回京城。


    马车驶入喧闹的东市，吕月明索性陪着宋世鸿在街上闲逛起来。


    她耐心地为外祖父介绍着京城商铺的特色，言谈间对市场格局颇有见地，听得宋世鸿频频点头，眼中赞赏之色愈浓。


    正当两人在一家绸缎庄前驻足，宋世鸿捻着一匹苏绣细看时，一个穿着体面，神色焦急的嬷嬷带着两个小宫女匆匆寻来。


    见到吕月明后，喜嬷嬷眼睛一亮，立刻上前福了一礼，语气急促却不忘礼节：“吕老板，可算找到您了！淑贵妃娘娘宣您即刻进宫，说是今日宫宴，定要您去为她梳妆！”


    吕月明闻言，神色如常，只微微颔首。


    “有劳嬷嬷亲自来寻，我这就随您去。”她转向宋世鸿，略带歉意，“外祖父，贵妃娘娘急诏，我需得即刻进宫一趟，不能陪您了。”


    宋世鸿拿着绸缎的手顿了顿，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


    他虽知自己这外孙媳妇能耐不小，却没想到她竟已能自由出入宫闱，连后宫宠妃都点名要她伺候妆扮！


    这可不是寻常商贾能做到的，看来这小丫头在京城经营的人脉和根基，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厚。


    也难怪行会的人会将她视作眼中钉。


    他面上不显，只慈和地摆摆手：“无妨，正事要紧。你快去，莫要让贵妃娘娘久等。老头子我自己随便逛逛便是。”


    吕月明又交代了随行的宋明几句，这才跟着那嬷嬷登上早已候在一旁的青帷小轿，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宋世鸿站在原地，望着那顶不起眼却代表着宫内身份的轿子汇入人流，消失在高耸的宫墙方向，不由得抚须沉吟。


    他这个外孙媳妇，还真是……一次次给他惊喜啊。


    青帷小轿在宫道间平稳穿行，吕月明靠着轿壁，闭目养神。


    她对进宫的路已不陌生，心中并无多少波澜。


    轿子在淑贵妃所居的长春宫前停下。


    早有宫女在宫门前等候，见到吕月明，立刻上前引路。


    “吕老板这边请，娘娘已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