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鸿顺着吕月明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一株小树苗在夕阳下挺拔而立，嫩绿的叶子在风中轻颤，生机勃勃。


    他眼底的黯然渐渐被欣慰取代，抬手轻抚胡须，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宴川有心了。”他声音低沉，带着感慨，“这宅子空置多年，如今有你们住着，添些生气，很好。”


    吕月明扶着他往正屋走，檐下灯笼已经点亮，昏黄暖光洒在青石台阶上。


    蒋云闻声从灶房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见到宋世鸿忙要上前添茶。


    “不必多礼。”宋世鸿摆手，目光扫过整洁的小院，“都是一家人，随意些就好，我也不爱这些虚头八脑的招式。”


    他走进堂屋，在桌旁坐下。


    屋内陈设简单，却收拾得井井有条，窗明几净，透着温馨的生活气息。


    吕月华好奇地探头，被宋世鸿招手叫到身边。


    他摸摸小姑娘的头，大半年的时间没见，吕月华瞧着也长高不少。


    宋世鸿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她：“拿着玩去。”


    吕月华捧着锦囊，眼睛亮晶晶的，小声道了谢便跑到一旁好奇地摆弄。


    宋世鸿看着她活泼的模样，脸上皱纹都舒展开来，方才那点感伤渐渐散去，他清了清嗓子，视线渐渐落在吕月明的身上。


    “明儿，你和宴川打算什么时候生个小娃娃？”


    一句话，险些将吕月明吓的直接喷出嘴里刚喝下去的水。


    她眨巴着眼眸，视线定定的望着宋世鸿。


    见老人脸上写满期待，吕月明莫名的感到有些害羞了。


    她轻轻的咳嗽一声，随即回答道：“外祖父，我和宴川如今的生活忙碌，待到合适的时候，我们一定会考虑的。”


    宋世鸿盯着吕月明看了很久，似乎是在分辨她说的话是否真切。


    过了一阵后，他这抬手捋了捋下巴的胡子，轻轻哼了哼：“明丫头，你可莫要诓我这个老头子，我如今到了这个岁数，就想什么时候能够看见我的小重孙。”


    “是，明儿明白的。”


    吕月明讪笑着回答，耳垂慢慢的爬上一抹红色。


    这种事，还真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没想到她到了古代竟还会经历催生一事。


    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谢宴川回来了。


    他身着青色官袍，身形挺拔，傍晚的余晖在他肩头镀了一层浅金，更衬得面容清俊，气质清冷矜贵。


    “外祖父。”见到宋世鸿，谢宴川快步上前，恭敬行礼。


    宋世鸿上下打量他，眼中满是欣慰，伸手虚扶一把：“快起来。嗯……气色不错，瞧着比在安县时更沉稳了。”


    他拍了拍谢宴川的胳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宴川啊，你在京中的事，外祖父都听说了，做得很好，没给你娘和我们宋家丢人。”


    谢宴川神色平静，并无得色，只微微颔首：“外祖父过誉，孙儿只是尽本分。”


    “诶，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宋世鸿佯装不悦，随即又笑起来，压低了声音，“好好干，一步步站稳脚跟，将来位极人臣，压过那谢昀一头，让他瞧瞧，离了他谢家，我宋世鸿的外孙照样能青云直上！”


    一想到谢昀隐瞒女儿之死这么些年，宋世鸿心中便只觉气恼。


    谢宴川眸色微动，并未接这话茬，只道：“外祖父舟车劳顿，来了京城也没有休息，先用晚膳吧。”


    蒋云和吕月明已手脚麻利地布好了菜。


    虽只是家常菜色，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几人围坐一桌，烛光摇曳，谈笑风生，小小的院落里充满了久违的温馨气氛。


    宋世鸿看着眼前般配的外孙夫妇，又看看乖巧的吕月华，眼底尽是满足。


    次日清晨，吕月明便带着宋世鸿去了李家村。


    马车在还有些泥泞的路上颠簸，宋世鸿看着窗外掠过的田埂村落，若有所思。


    到了坡地，只见经过连日整理，那片曾被撒盐毁苗的土地已重新规整。


    新补种的幼苗在晨光中泛着嫩绿，虽不及之前茂密，却也显出一派顽强生机。


    阿大和阿二尽职地守在附近。


    吕月明引着宋世鸿在地头边走边看，介绍着不同区域的规划。


    宋世鸿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指间捻开，又仔细查看了几株幼苗的长势，眼中渐露惊异。


    “这土……松软湿润，肥力竟恢复得如此之快？”他抬头看向吕月明，目光锐利，“还有这苗，根系茁壮，叶色鲜亮，不像寻常盐碱地能长出来的。月明丫头，你用了什么特殊法子？”


    吕月明心中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或许是这块地本就有些底子，加上引水冲洗得当，村民们照料也精心。”


    她巧妙地将功劳归于众人和自然条件。


    宋世鸿是何等精明，看出她有所保留，却也不点破，只抚须长笑。


    “好，好啊！能将这片人人嫌弃的荒地打理到这般地步，丫头，你在农耕上的天分，不亚于经商。这块地若能成，便是握住了命脉，往后行会再想卡你原料，就没那么容易了。”


    “是，这也是我的初衷。”吕月明心下的石头放下。


    面对一个聪明的老人，吕月明生怕自己表现不对，就被看出端倪。


    还好，宋世鸿也没一直追着不放。


    正说着，村口方向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钱执事领着几个行会管事，身后还跟着几辆满载花苗和礼盒的马车，浩浩荡荡地朝坡地而来。


    钱执事远远看见宋月明身旁的宋世鸿，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快步上前，躬身行礼，一副谦卑的模样。


    “宋老爷安好！吕老板安好！昨日听闻吕老板苗圃受损，似还和我手下人相关，钱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今日特备上些上好花苗和薄礼，聊表歉意，还望吕老板千万收下！”


    他身后的人忙将礼品和花苗搬下车，琳琅满目摆了一地。


    吕月明冷眼看着，并不说话。


    钱执事送来的花苗，全是她先前种下为了掩人耳目特意选的品种。


    “此事确实是我管教人不严，吕老板若心中还感到生气，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够做的，一定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