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鸿话音落下，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乐呵呵的模样。


    他拍了拍吕月明的肩，力道不轻不重：“先走罢，去看看你的铺子。”


    吕月明乖巧应下。


    一路上，宋世鸿看似随意地打量着两旁的商铺，偶尔点评几句，言语间却透露出对京城商业格局的熟稔。


    吕月明跟在他身侧，心中稍定。


    这位外祖父看似随性，实则心思缜密，有他把关，或许真能找到应对行会的法子。


    刚到明月阁所在的东市，便见铺子门前依旧客流不绝，并未因前几日的风波而冷清。


    宋世鸿站在不远处观察片刻，颔首道：“门庭若市，不错。看来你那些花露精华和胭脂水粉，确实有些门道。”


    步入店内，清新的花香混合着淡雅脂粉气扑面而来。


    柜台后，女工们正有条不紊地接待客人，介绍商品，包装收银，井井有条。


    店内陈设雅致，货架上的瓶瓶罐罐擦拭得光可鉴人，在午后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吕月明引着宋世鸿细细观看，从花露精华的特制瓷瓶，到各色胭脂的细腻粉质，一一介绍其用料和功效。


    她语气平和，条理清晰，并不刻意吹嘘，只将事实娓娓道来。


    宋世鸿听得仔细，不时拿起一两样细看，甚至凑近闻嗅。


    当吕月明提到几种核心花草原料皆是她自行琢磨改良，方能达到如此色泽与香气时，他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自行改良？”宋世鸿捻起一点胭脂在指腹揉开，感受那细腻的触感，“这可不是寻常闺阁女子能琢磨出来的。月明丫头，你这份心思和能耐，外祖父倒是小瞧了。”


    他环视店内，目光扫过那些面带满意之色，精心挑选着的女客，最终落回吕月明身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铺子打理得干净利落，货品独特，客人认可。更难得的是，经历风波，声誉不降反升。丫头，你做得比许多经商多年的老手还要好。”


    吕月明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眸：“外祖父过奖了，不过是尽力而为。”


    若是放在现代，她定是不会的。


    只不过穿越来此后，吕月明将现代的一些营销手段给用上。


    “明儿，不必过谦。”宋世鸿摆摆手，“是好是坏，我这双老眼还分得清。”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认真。


    “至于你那原料之事，不必过分忧心。行会这等手段，看似凶狠，实则暴露其心虚。他们怕你这后起之秀，真成了气候。”


    正说着，吕月明见宋世鸿额间略有薄汗，便道：“外祖父一路车马劳顿，不如到隔壁茶饮铺子歇歇脚，尝尝店里的特色饮子？”


    宋世鸿从善如流：“也好，正好尝尝你这丫头又弄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隔壁茶饮铺子同样客人不少，氛围却更显轻松。


    吕月明引宋世鸿在靠窗的雅座坐下，亲自去了奶茶缸子前。


    不多时，她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上面放着一只白瓷盖碗，旁边配着一小碟晶莹的珍珠丸子。


    “外祖父，这是店里新研制的奶茶，您尝尝合不合口味？”吕月明将盖碗轻轻放在宋世鸿面前。


    宋世鸿掀开碗盖，一股混合着奶香与茶香的温热气息袅袅升起，其中还夹着一丝清甜。


    碗中液体呈柔和的浅褐色，色泽醇厚，几粒黑珍珠沉在碗底，圆润可爱。


    他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端起碗，先嗅了嗅，才小心地呷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口中，初时是醇厚的奶香，随即红茶的微涩在舌尖化开，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奶油的腻，尾调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蜜甜，口感层次丰富，顺滑非常。


    他又用瓷勺舀起一粒黑珍珠，送入口中，软糯嚼劲与顺滑的奶茶形成奇妙对比。


    宋世鸿细细品味，半晌没有说话，眼中惊讶之色越来越浓。


    他放下碗，看向吕月明，语气带着难以置信。


    “这是……茶？可又不像茶，奶与茶竟能融合得如此巧妙？还有这黑色的丸子，是何物所做？口感如此独特！”


    吕月明微笑解释：“是用红茶与牛乳调配，加了少许蜂蜜，这黑色的丸子叫做珍珠，是用木薯粉所制，反复揉搓，使其筋道。”


    “妙！妙啊！”宋世鸿抚掌赞叹，又连喝了几口，眼中满是惊艳，“奶香茶韵，相得益彰，甜而不腻，滑润适口。这珍珠更是画龙点睛之笔！月明丫头，你这脑袋瓜里怎么装了这么多新奇点子？这饮子，莫说京城，便是江南也未曾见过！”


    他看向吕月明的目光，已不仅仅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更多了几分对商业奇才的欣赏与看重。


    “此物看似简单，实则心思巧妙，定位精准。既不与传统茶楼冲突，又开辟了新路，尤其受妇孺和年轻子弟喜爱吧？”


    吕月明点头：“外祖父慧眼，确实如此。”


    宋世鸿慢慢饮着奶茶，目光透过窗棂，看向外面熙攘的街道，沉吟道：“有这般巧思，又能踏实做事，更难得的是身处逆境而不乱……丫头，你很好。”


    他放下茶碗，语气转为沉稳。


    “行会之事，你暂且按你的步调应对，那块地，好生经营，至于其他……”


    他微微一笑，带着老辣商人的从容：“且让他们再蹦跶几日，这京城的商路，也该换换风气了。”


    吕月明心中一动，知道外祖父此言必有深意。


    她并未追问，只乖巧应道：“月明明白，谢外祖父指点。”


    窗外阳光正好，落在宋世鸿红润的脸上。


    他眯着眼，惬意地又呷了一口奶茶，那享受的神情，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一碗寻常饮子，而是琼浆玉液。


    这时，明月阁的伙计快步走来，在吕月明耳边低语几句。


    吕月明眉头微蹙，转向宋世鸿：“外祖父，香粉行会的钱执事派人来，说想请您过去一叙。”


    宋世鸿慢悠悠放下茶碗，轻哼一声。


    “哦？消息倒是灵通。我这刚进城，茶还没喝完，就找上门了。”


    他抚了抚衣袖，视线淡淡的落在吕月明漂亮的脸蛋上：“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