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程过半。


    加长轿车的内部静谧无声，只有轮胎碾过路面的沉稳低鸣。


    半小时后，车速无声放缓。


    悄然滑出喧嚣的主干道，拐入一片被高大梧桐树遮蔽的静谧街区。


    最终，轿车在一扇巨大的黑色雕花铁门前，平稳停下。


    叶清熄火，深呼吸，正要转身开口。


    金瑶的声音却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少女特有的、小心翼翼的期盼。


    “林先生，您好不容易来一趟，进来坐坐吧。”


    她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紧看着林寿，仿佛怕他拒绝。


    “我爸爸和姐姐……不知道他们今晚在不在家。”


    “如果他们在，看到您，一定会很惊喜的。”


    林寿看着她眼中的光，笑了笑。


    “好。”


    一个字，让金瑶的眼眸瞬间亮如星辰。


    几人刚走到别墅那扇厚重的橡木大门前。


    门，就从里面被猛地拉开。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身穿真丝睡袍，身段高挑，曲线毕露，正是金璃。


    她看到林寿，眉眼间天生的锐利瞬间被一抹甜美柔和的笑容冲淡。


    “老林，今天带瑶瑶出去玩，辛苦您了。”


    林寿摆摆手，笑容和蔼。


    “哪里的话，我也很久没逛过游乐园了，是托了瑶瑶的光。”


    话音未落，金瑶已经像一只归巢的乳燕，发出一声轻快的欢呼，冲上前一把抱住了金璃。


    “姐姐！”


    她把脸深深埋在金璃的肩窝里，声音里是再也压抑不住的兴奋与颤抖。


    “我全好了！我感觉自己能跑能跳，什么事都没有了！”


    金璃的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随即，她伸出手，用一种近乎珍视的动作，宠溺地摸了摸妹妹的头，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身体刚好，不能太消耗精力，会吃不消的。”


    她说着，目光越过金瑶的肩膀，再次看向林寿，郑重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都进来吧，外面风大。”


    玄关温暖明亮。


    林寿换鞋时，看似随意地问了旁边的叶清一句。


    “金董事长不在这里吗？”


    叶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飞快地解释。


    “金董事长再婚后，就不住这边了。”


    “所以这里平时只有金璃小姐一个人。”


    林寿了然地点头，没再多问。


    客厅里，水晶吊灯洒下温暖的光晕。


    金瑶此刻是这里真正的主人，热情而主动。


    她拉着林寿的手，开始给他介绍自己的家，像个急于向最重要的人炫耀自己秘密基地的女孩。


    “林先生，我带您参观一下吧！”


    其实，她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雀跃的心情，好好看过这个家了。


    一行人穿过长廊，最终停在二楼尽头的一间卧室门口。


    “这里就是我的房间啦！”


    金瑶推开门，房间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粉色的墙壁，巨大的玩偶，书桌上摊开的书页。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净的、被阳光晒过的味道。


    她站在房间中央，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是无比怀念的神色。


    就在这时。


    金瑶忽然转过身，看着门口的几人，眼神里带着一丝央求。


    “你们先在外面等我一下下，好不好？”


    没等众人反应，她就“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门外，金璃、叶清和陈小雨面面相觑。


    金璃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抱歉，老林，这丫头，还是这么冒失。”


    林寿浑不在意地笑了笑。


    “没事，都是自己人。”


    “小丫头嘛，总有些不想让我们这些大人知道的小秘密。”


    他嘴上这么说着。


    【观察者】的视线，已经无声地穿透了厚重的门板。


    房间内。


    金瑶正有些费力地搬起一把椅子，放到墙边巨大的衣柜旁。


    她踩着椅子，踮起脚尖，伸长了纤细的手臂，摸索向衣柜的最顶端。


    片刻后，她取下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打开盒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林寿的目光，锁定在盒子里。


    盒子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张叠起来的纸。


    遗书。


    金瑶取出其中一张自己和一个年轻男性合影的照片，以及遗书。


    她双手用力，将照片和遗书，全部撕成了无法复原的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林寿心中泛起一丝玩味。


    这丫头，重获新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亲手埋葬过去。


    看着她撕完之后，那如释重负、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样子，真是有趣。


    她以为，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但她却没有注意到，那个放在衣柜顶上、本该落满灰尘的盒子，此刻却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


    显然，经常有人取下来擦拭。


    但林寿并不打算戳穿这一切。


    很快，金瑶将一切复原，重新打开房门，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笑容。


    “好啦！我们继续参观！”


    她带着林寿，穿过别墅，最后，来到了最顶层的露天天台。


    夜风清凉，带着植物的芬芳席卷而来。


    站在这里，整个城市的璀璨夜景，如同被揉碎的星河，铺陈在脚下。


    金瑶靠在栏杆上，看着远方的万家灯火。


    “以前生病的时候，我最喜欢来这里，因为感觉很空旷，很安静。”


    “不过现在，我反倒更喜欢热闹的地方了。”


    林寿站在她身侧，声音温和。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这时，金瑶忽然转身，拉住金璃的手臂，开始撒娇，声线软糯。


    “姐姐~我想放烟花。”


    金璃刚想板起脸，就听到金瑶用委屈的语气说。


    “今天摩天轮出了意外，我都没看到游乐园的烟花秀……”


    “不用很豪华的那种，就我们小时候玩的小烟花，行不行嘛？”


    金璃看着妹妹那张重新焕发神采的脸，听着她久违的撒娇，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叹了口气，脸上却满是宠溺的笑意。


    “等着。”


    说完，她与叶清对视一眼，两人转身离开，去找烟花。


    天台上，只剩下了林寿、金瑶和陈小雨。


    陈小雨瞬间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变了。


    她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地对林寿开口。


    “那个……林先生，我肚子突然有点不舒服，先去找个厕所。”


    说完，一溜烟也跑了。


    天台上，只剩下了林寿和金瑶。


    夜风吹起女孩的长发，在空中划出温柔的弧度。


    金瑶看向林寿，城市的灯火在她眼中，汇聚成一条璀璨的银河。


    她忽然伸出手。


    轻轻拉住了他那只苍老的、布满褶皱的手。


    “林先生……”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要被风吹散，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音。


    “能再给我看看……您之前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