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人很快就反应过来，顿时瞪大眼睛，瞪着沈弓畅:


    “我说，你这年轻人别胡说！人本来就是会变的，本官这么多年有点变化，不是很正常吗？！”


    沈弓畅突然冷笑一声。


    他没有回应胡大人这句话，而是伸手在自己的下颌轻轻搓了搓，而后在所有人震惊的视线中，拽着一块肤色的皮，从脸上缓缓地揭了下来。


    胡大人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你……”


    沈弓畅淡定地将额头、眼皮、鼻子和脸颊上粘着的泥块抠下来，露出那张带着些红印，又显得过于苍白的脸。


    这张脸一看就很少晒太阳，甚至几乎晒不到太阳。


    但这并不影响在场的很多人，很快认出这张脸来。


    “胡张扬？！”


    有人下意识唤出这个名字，然后不敢置信地看向胡大人。


    最后又将视线落在沈弓畅那张惨白的脸上，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沈弓畅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先前丰富了好多。


    他的视线紧紧地盯着胡大人:


    “是啊，我不是死了吗？胡大人知道为什么吗？”


    “我……我……”


    胡大人说不出话来。


    在看到这张脸的那一刻，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


    沈弓畅，哦，不，他本来的名字，本就是胡张扬。


    一个集合了父母的姓氏，在父母的疼爱下长大的孩子。


    胡张扬冷冷一笑，不再看胡大人，而是看了看周围的众人，继续讲述起来:


    “没有人知道，十三年前真正死去的是我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工部侍郎胡大人。而如今的胡大人，才是那个本该死去的管家！……”


    原本，胡家父女俩，便是被胡张扬捡回来的难民。


    胡大人一家同情他们父女的遭遇，便将他们留在了府里做工。


    没想到管家竟然识字，办事又机灵，渐渐地便当了胡家的管家。


    他的女儿也聪慧善良。


    再加上胡大人夫妻二人虽恩爱，但生下胡张扬的时候，胡夫人坏了身子，夫妻俩就这一个孩子。


    为了弥补缺憾，也因着对管家女儿的喜欢，便将她认做了义女。


    可是，胡家一家人都没想到，管家父女竟是冲着要他们一家的命来的。


    最先出事的是胡夫人。


    胡夫人生下胡张扬以后，身体就时好时坏的。


    所以，哪怕她又病倒了，胡大人父子俩也没怀疑什么。


    那时候管家女儿常去陪胡夫人，又喂她吃药，但到底没能将人留住，胡大人父子俩对她却是越发喜欢和感激了。


    如此一来，才导致了十三年前，胡大人的出事。


    那天胡张扬淘气，跟一些玩伴出去玩，就看到了管家将父亲推进护城河里的一幕。


    他当时年纪太小，着急忙慌地要去救父亲，却没想到管家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也一并推入了河中。


    只是他命好，没多久就被人救了起来。


    他回到京城，去打听了胡家的情况，就听说了胡家管家去世的消息。


    他当时高兴坏了，急急忙忙往家跑。


    然后，就看见管家女儿抱着“父亲”的胳膊在撒娇。


    胡张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停下。


    那个人明明顶着父亲的脸，可他就是感觉不对劲。


    后来，他跟着那人好几天，又偷偷去义庄看了那具尸体，他就知道了，死的是他的父亲。


    而如今顶替他父亲身份的人，正是管家！


    于是，他去敲了登闻鼓，他想告御状。


    可是他没想到，他还是被发现了。


    于是，那日的登闻鼓记录上只有一句“胡张扬状告工部侍郎胡大人冒名顶替，死于杖刑”。


    “也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吧？那日，我只是假死。被扔在义庄的那天晚上，我便活过来了。我知道，以我当时的能力，想要拆穿你，难如登天。我只能顶着沈弓畅的名字，缩在燕县那个小地方，等待着自己长大，然后寻找时机拆穿你这个恶魔！”


    十三年的颠沛流离，他没有说。


    但这十三年来积攒的恨，却将他的眼神化成了刀子，直直地射向跪在地上的人。


    “胡大人”低垂着头。


    但已经有衙役在温游的示意下，将“胡大人”脸上的面具给揭了下来。


    “经过本官的调查，这位管家，原是蔡国人，来我们甘国，便是为了做细作，以备蔡国启用。那位所谓的女儿，也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而是蔡国的另一个细作。两人配合默契，一个在朝中收集情报，一个在我甘国发展势力，企图以卑鄙的手段占领我们甘国。此次的使臣案，就是他们父女以及他们培养的细作一同完成的！”


    温游的话，再次在一众官员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细作？！十三年前就已经布局了？！”


    这个数字，只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国外的细作，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了十三年，而他们这些人始终一无所觉！


    若是当真任由他们继续下去，那他们甘国……


    有些人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甘王是越想越气，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良久，他一拍桌子:


    “混账！”


    想到往日虽不曾与工部尚书单独相处，但总会有身边人少的时候，甘王心里就一阵阵发寒。


    若是当时对方想出手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尤其是，别国探子竟轻而易举进了他的朝堂，还做到了二品大员，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甘王几次深呼吸，都没能压下心底的愤怒。


    最后，他干脆一拂袖，转身离开。


    其他官员见状，面面相觑，最后决定跟上去。


    这件事影响太恶劣，势必要认真对待的。


    “温大人，王上有旨，让咱家将‘胡大人’带走。”


    王公公匆匆返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禁卫军。


    温游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自然不会不同意。


    他忙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公公请。”


    王公公很快便照顾着禁卫军，将胡大人还有另外的五位使臣一并带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蔡国三公子:


    “三公子，此事关系重大，想来您也需要去封信，给您的父亲禀报一声了。”


    三公子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这件事，当真是无法善了了。


    这一下，大堂上的人基本都走完了。


    温游看了有些发愣的三公子一眼:


    “三公子，您还不回去吗？”


    蔡国三公子这才回过神来。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温游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这个人，先前谁也没将他放在眼里。


    却没想到，他进京不过短短五日时间，就将两国的关系调转了个个。


    此人，恐为大患！


    三公子回到驿馆后，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都写到了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