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班长！可算找到你了！"


    小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师部来电话了，说是有急事，让你马上去接！"


    "师部？"陈默心里咯噔一下。


    按理说巡回报告已经结束，师里还能有什么事找他？难道是报告团后续的安排出了变故？


    他转头对古丽和林晓梅说："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去去就回。"


    古丽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这么晚了还找你，不会是什么急事吧？"


    "应该没什么大事。"陈默安慰道，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他快步跟着通讯员往连部走去，戈壁滩上的夜风刮得人脸生疼。


    连部的煤油灯还亮着，值班的指导员正在整理文件。


    见陈默进来，他指了指桌上的电话："快接吧，都打来三次了。"


    陈默拿起话筒，听筒里立刻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陈默！你终于肯接电话了！我不是告诉你，你一到连队就给我来电话，害得我一直等你的电话。"


    是柳茹。


    陈默这才想起来，临走时柳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到连队就给她报平安。


    结果他一回来就忙着见古丽，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对不起对不起，"陈默连忙道歉，"刚回来事情太多，还没来得及......"


    "事情多？"柳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看你是忙着跟战友叙旧，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吧？"


    陈默一时语塞。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柳茹似乎在整理什么文件，故意制造出很大的动静来表达不满。


    "我......"陈默刚要解释，柳茹就打断了他。


    "算了，你没事就好。"她的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委屈，"我就是担心你路上出事。戈壁滩上那么冷，万一......"


    陈默心头一暖："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路上很顺利，就是风大了点。"


    "那......"柳茹犹豫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再来师部？"


    "这个还不确定。"陈默想了想，"可能要等报告团的通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柳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你就不能......早点来报告团吗？"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期待，"我们好提前商量一下下一阶段报告会的内容安排......"


    陈默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之音，但只能无奈地回答："这个可能不行，得连里批准才行。"


    "哦......"柳茹的声音明显低落下来，电话里传来她无意识地翻动纸张的沙沙声。


    过了几秒，她突然换了个轻快的语气："那......先祝你春节快乐了。"


    "谢谢，也祝你春节快乐。"


    陈默诚恳地说，"等开春后报告团集合，我一定第一时间去找你......商量工作。"


    柳茹在电话那头轻轻"嗯"了一声，又补充道："记得多穿点，戈壁滩上风大。"


    说完这句，她才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陈默放下话筒，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


    柳茹最后那句话里的关心，让他心里既温暖又有些过意不去。


    指导员在一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师部宣传科的柳记者？"


    陈默点点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催着报平安呢。"


    "年轻人啊......"指导员摇摇头，继续低头整理文件，嘴角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陈默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见指导员没有继续说什么，便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指导员始终低着头，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


    走出连部，陈默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


    指导员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按照兵团的规定，知青之间是不允许谈恋爱的，可指导员对此却只字未提。


    ......


    走出连部，陈默正准备回宿舍，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争执声。


    借着月光，他看见林晓梅正被副连长王学武拦在路边。


    "晓梅同志，这次的任务真的很重要。"王学武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但在这寂静的夜里依然清晰可闻，"你是我们连队最有文化的女知青，这个宣传工作非你莫属。"


    林晓梅背对着陈默，但从她僵硬的站姿就能看出她的不情愿："王副连长，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能不能换别人？"


    "不舒服？"王学武上前一步，语气关切，"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我陪你去。"


    "不用了！"林晓梅连忙后退，正好看见走过来的陈默，眼睛顿时一亮，"陈默！"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陈默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正找你呢！我京城亲戚托人带了东西来，说是你朋友也给你捎东西了，走，跟我去拿！"


    陈默一愣，随即会意："哦，对，是有这么回事。"


    王学武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他整了整军装领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陈默同志回来了啊。报告团的工作还顺利吧？"


    "很顺利，谢谢王副连长关心。"陈默不卑不亢地回答。


    "那......你们忙。"王学武的目光在林晓梅挽着陈默胳膊的手上停留了一秒，转身走了。


    月光下，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僵硬。


    等确认他走远了，林晓梅这才松开挽着陈默的手，长舒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肩膀都垮了下来。


    "怎么回事？"陈默压低声音问道，看着林晓梅欲言又止的样子，"王副连长找你干什么？"


    林晓梅咬着下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神飘忽不定。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算了..."她摇摇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反正这事也没人能说..."


    她低着头往前走，脚步却越来越慢。


    忽然，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陈默，我..."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信得过你。"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拉着陈默往宿舍方向走，边走边小声说："自从国庆汇演我上台唱了那首《边疆的泉水清又纯》，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的语气里带着无奈和委屈，又夹杂着一丝如释重负，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