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是一件奇怪的金属背心，和一部加密手机——并不是庄波之前交给黑衣人的那部。


    庄波把盒子放到地上，他拿起了手机。陶月月则试着拿起了金属背心——这玩意儿挺沉，结构粗犷，透着一股恶意，从其局部的机械组成来看，似乎只要穿在身上就无法脱下来。


    “看来对方要交谈，要和我谈条件。”庄波的视线从手机移到那件古怪的刑具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陶月月也已经从这两件东西上预判了对方可能的要求——锁匠要拉二人下水，成为他的同伙。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庄波按下接听，说了一声“喂”。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艺术不是奢侈，它是一个文明对世界的回答。我用我的方式为世界留下作品，触及人们心中的另一种真实，它超越了那些商业的、庸俗的、短暂的东西。”


    庄波觉得没必要像杠精一样每句话都反驳人家，就因为对方是反派，他回道：“Bravo，太棒了，朋友。老实说你的部分创作达到了《电锯惊魂》的高度。”


    “《电锯惊魂》？你在开玩笑吗？从机械的实用性角度来说，我的机关是全结构闭环，才不像那些电影道具一样，需要巧妙的镜头和剪辑来遮挡BUG。而且那部电影中的机关设计严重缺乏平衡性，有些让人残废，有些参与者根本活不下来，有些只要破点皮，你拿这种快餐娱乐化的东西来夸奖我的匠心之作？”


    接着，锁匠开始了长达十分钟的自吹自擂，庄波不得不朝陶月月耸肩，对方果然是不可救药的某种类型的理工男。


    “咳！”庄波干咳一声，不得不打断他的夸夸其谈，“我承认你的设计非常棒，不过你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聊这些吧，抓紧时间吧，我不确定我能一个人呆多久。”


    “好！好！”锁匠沉默了一会儿，“谢谢你的情报，告诉了我天魁星的真实身份，我同意以天魁星的死来结束这场秀……”


    庄波在等一个“但是”。


    “但是，必须由你来动手。盒子里的那件衣服，只要穿上之后，会借助人体自身挣扎的力量不断收紧，使人窒息而死，那是我的得意之作。你把这衣服套在天魁星身上，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朋友，你能换个要求吗？比如我送你一只限量版拉布布玩偶，或者让你摸摸我的狗。”


    “庄波！”对方吼道，“你少耍贫嘴了！你想救人，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否则之后死的人，都会是你推不掉的责任！”


    “你只是给出一个我不可能去做的事情来威胁我，可是我们不妨换一种思路，如果你继续疯狂，我一定会抓到你，你到最后也没有完成杀掉天魁星的任务，你必将是死路一条。”


    “哈哈哈哈哈哈！”对方大笑起来，“抓到我？你也在用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威胁我。”


    “我认为你根本看不清形势，你沉迷于自己的艺术，忘记了自己的任务。可能你暂时不能动天魁星，但你可以把他先抓起来，然后蛰伏起来，等他客房时间到期了，再下手。”


    “那个人交了一年的客房钱！”


    庄波不禁瞪大眼睛，这是何等的财大气粗！这一点也让庄波更加确信，封啸宇就是天魁星，因为封啸宇明面上没有这一笔昂贵的客房支出，说明他私下拥有惊人的财富。


    就像水浒传里的天魁星宋江一样，这个一千年后的“天魁星”的核心竞争力也是财力。


    这时，陶月月朝他作了一串手势，庄波看懂了，说：“你可以先抓人，然后找个什么也不懂的小混混，让他下手。只要人在你手上，你绕过规则的方法有很多。”


    “哼，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啊！‘酒店’规则早就把这些都考虑到了，不可能让你钻空子，就连抓人这件事情也是不被允许的，因为他的人身自由是受到酒店保障的。”


    “那如果他自杀呢？”


    “那当然没关系。”


    看来陶月月上一次的操作，完美钻了空子——让酒店房客自己杀自己。


    锁匠又说：“但他不可能自杀。”


    庄波说：“你让我去杀他，事后是我被酒店追杀，还是你被酒店追杀？”


    “当然是你，因为你是知情的，非强迫的！让我看看正派人士的自我牺牲精神吧，为了救之后会死的演员们，奉献你自己的生命吧！”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这种方式的奉献。”


    “我不管，要么你随便说服某个有奉献精神的正派人士吧，你朋友圈里应该都是这种圣徒，让他去做这件事情！”


    “你搞错了，这件事情最大的BUG就是正派人士不能杀人！”


    空气突然安静，过了一会儿，锁匠说：“你在逗我！？我会再杀十几个人，这十几条人命都不值得某个圣徒出来牺牲一下自己吗？”


    “人命是不能做加减乘除的，要不怎么会有人盯着电车难题犯愁呢！”


    “电车难题算个毛，直接让五个人死就行了。”


    “为什么？”


    “这样活下来的那一个人欠我人情最多，我的收益最大呗。”


    庄波一阵挠头，心想真是清新脱俗的反派思路。


    庄波又说：“等下！整件事情我最不能理解的是，周天楠让你杀天魁星，大富翁却去给天魁星提供保护，这明明是你们内部的矛盾，不要随便牺牲珍贵的正派人士好吧？”


    “你搞错了！大富翁提供的不是保护，而是规则。”


    “那你让他破个例不就行了。”


    “如果有人杀了某警察的全家，这个人自首坐牢了，某警察能不能去牢里再抓他？自然不能！规则就是规则，大富翁只要破例一次，他就会失去信誉，他在纳斯达克的股价就会暴跌。当然，这不是钱的问题，在这个熵增的世界里创造恒定的规则，就是他的道。”


    “好吧，请代我向这位邪恶守序的反派表示敬意。”


    “不过，你我之间的谈判看来无法进行下去了，我会继续我的计划……”


    “就算继续你的计划，你仍没有办法杀掉天魁星啊，除非他主动脱掉衣服。”


    “他只有回车上休息的时候才会脱掉衣服，可是，他的保姆车也是自定义客房，双重保障！你不必考虑任何抖机灵的办法，比如给他换一辆车，或者偷走衣服之类的，这些都是破坏规则。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本人破坏规则，上了酒店的黑名单。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虽然我现在无法杀他，但我至少要完成我的艺术，我劝你躲远点，不要妨碍我的享受！”


    “我一定会抓到你的！”


    “呵呵，放马过来！”


    在锁匠的笑声中，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