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结束，舞台灯光缓缓暗下。


    几秒安静后，走廊那边响起掌声。


    “啪啪啪啪。”


    秦昊站在门口，微微一笑。


    掌声不急不缓，却极有分寸地打断了演员的留白。


    三人转头，看见他缓步走了进来。


    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紧张的神色。


    他们是知道，按照节目流程，观察员是会来亲自观看、指导彩排的。


    但没想到，来看他们这一组彩排的人，居然是秦昊。


    想到这里，谢钟鸣忍不住往秦昊身后看了一眼。


    没看到盛远川的身影，顿时有些失望。


    随后，便忐忑的看向了秦昊。


    “秦老师，我们演完了。”


    谢钟鸣轻声说道。


    虽然秦昊的年纪比他小了快二十岁，但在秦昊面前，谢钟鸣却摆不出一点前辈的架子，反而十分谦卑。


    而秦昊点了点头，笑着道：“不错，这场戏……挺有意思的。”


    听到这话，谢钟鸣松了一口气。


    脸上忍不住浮出一抹得意，拢了拢头上的红布带，笑着道：“多谢秦老师夸奖，我们想要演出的是……”


    “我知道，现代人的理性与感性。”


    秦昊言简意赅的打断了谢钟鸣的讲解，随后脚步不停，走到了舞台前沿。


    语气仍旧平和：“但我有个问题。这个剧本，是你们自己写的吗？”


    话音刚落，谢钟鸣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是啊，我们组的集体创作。”


    然而站在他旁边的杜映和邵汉却齐齐一愣。


    彼此对视了一眼，眼神有些心虚。


    空气停顿了几秒。


    谢钟鸣感觉不太对，斜眼看了一眼身边两人。


    又见秦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时明白瞒不过去了。


    干咳一声，改口道：“是……是我们组定了方向，然后请人帮着润色了一下……也不算违规吧？节目组也没说……不可以找人帮忙吧？”


    “嗯。”


    秦昊点了点头，神情依旧温和：“没有说不能请人帮忙，而且你们这剧本结构确实完整，隐喻也有深度。”


    听到这话，谢钟鸣立刻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就听秦昊话锋一转：“但也确实太晦涩了。你们表现力是够的，表演也精准。但观众不是每个人都有精力或能力去拆解这种多层叙事结构。”


    “这段台词、这些象征性意象，对普通观众来说，可能是一场情绪的风暴，但也可能只是迷雾。你们想表达什么，很可能他们根本看不懂。”


    “……”


    谢钟鸣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沉默了几秒，眼里闪过一点不服。


    然而，终究压了下去。


    只是淡淡地说：“谢谢秦老师的指导，我们会再斟酌。”


    秦昊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很用心的一组，有潜力。”


    说罢，转身离开了排练厅。


    门“哐”的一声关上。


    屋内安静下来。


    杜映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小心翼翼地说：“要不要……改一改？就稍微顺点一点，别那么绕。”


    邵汉没说话，只是慢慢地靠着背景墙站了回去，眼神却明显在思考。


    谢钟鸣瞪了他们俩一眼：“改？你们会改？”


    这话一出口，屋里又静了。


    两人都没吭声。


    毕竟，他们拿到剧本第一晚，也是一脸懵逼。


    整整花了一宿才理解大概逻辑。


    还得靠杜映的一个编剧朋友，用语音给他们逐段分析，才勉强弄清楚角色关系和主题线。


    要他们现在动手改？


    别说改，他们连动都不敢动。


    谢钟鸣看着他们这副样，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冷：“还不如不改，反正打分的只有观察员，又没有观众，观察员能看懂不就行了？”


    听到这话，杜映和邵汉琢磨了一下，感觉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荒诞剧本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是晦涩难懂的。


    就像抽象派的绘画一样。


    但对于专业人士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


    学美术的，肯定能看得懂达芬奇的画作，而专业的观察员，也肯定能看懂他们想要表达的内容和内核。


    至于观众？


    暂时还不重要。


    “谢哥说得对，那咱们再排一遍？”


    “行。”


    谢钟鸣点了点头，继续排练。


    而另一边，庄诚之也在观看李承嵘排练的《父与子》。


    灯光冷白，背景布是一堵斑驳的灰墙。


    墙角散落着几片塑料瓶和打翻的书包，一盏街头警灯在舞台边缘时隐时现。


    气氛逼仄又压抑。


    而李承嵘站在墙的一侧，身穿洗得发白的警服。


    手电光晃过台上，声音低沉：“喂，干什么的？”


    对面墙边，一个少年正试图翻墙。


    听见动静，回头，惊慌地跌坐在地。


    “……爸？”


    李承嵘的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心头压了块石头。


    他慢慢走过去，盯着地上的少年。


    目光里一时间夹杂着愤怒、失望与疑惑：“你逃课？你翻墙出来干嘛？干架？抽烟？泡网吧？”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值完夜班，还要接你妈的病危通知——”


    “不是的。”


    少年打断他，语气却出奇地平静，像是疲倦到了极点。


    他眼神不再惊慌，而是带着一种极度陌生的冷静。


    “我不是第一次来了。”


    李承嵘一愣，眉头皱得更深。


    “你什么意思？”


    少年缓缓站起来，抖了抖校服上的尘土。


    他看向李承嵘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人。


    “我来救你。”


    “我早就来过很多次了。”


    “你今天凌晨三点会被刺伤倒地，在老仓库外的巷口。”


    “那人是逃犯，惯犯。你不知道他藏刀，也不会来得及反应。”


    “我每次都赶不及——”


    他说到这，咬了咬牙，手指紧紧抓住墙头，“我试了上百次。我甚至试过提前报警，试过偷走你的配枪，甚至……”


    “甚至试过放火烧掉那条街，但都……来不及，你注定会死在这里。”


    少年一字一顿的说完，偏过头，红着眼看着李承嵘。


    见状，庄诚之忍不住往前探了探身子。


    打算迎接即将到来的感情爆发。


    重生上百次，只为拯救父亲。


    这是个很好的感情爆点，只要把父亲的那种感动与震撼表演出来，那么……


    “啪——！”


    庄诚之正这么想着。


    忽然听见了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李承嵘咬着牙：“疯了吧你！在这里咒你爹？给我滚回学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