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野心

作品:《大明:从科举到权倾天下

    若是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言语,少不了一番惊讶,毕竟这是在讨论首辅之位的归属,而不是四五品的官职。


    沈一贯能与李霁讨论这些,则证明了李霁真正具有了气象。


    以李霁现有的功勋,加上谦逊谨慎的性格,决定了他不会犯大错,只需在翰林院和詹事府之间打磨几年,必然进入重臣之列。


    前面已经有太多的明证,包括他沈一贯自己便是如此。


    沈一贯把玩着手中镇纸,又开口道:“我对你的老师许阁老,一向敬重,他为人刚直,用人首重才学品行,我们之间政见少有分歧。”


    李霁笑了笑,回道:“自贬谪之后,未能与老师通信问候,也不知他这一年多以来,身体是否康健。”


    话题突然转到许国,这是要与自己拉近关系嘛。


    既然说到许国,其实李霁已经大概猜到沈一贯接下来要说什么。


    沈一贯也笑道:“我今年倒是与许阁老通了两封书信,许阁老摆脱案牍劳形,是超然物外,采菊东篱,生活悠然。当然也关心宁夏叛乱,牵挂你这位身在宁夏的得意弟子。”


    顿了顿,又接着道:“然而并非人人都如许阁老一般闲适淡泊,有的人则是位退心未退。”


    果然!沈一贯口中的“有的人”,想必是指曾经的首辅申时行了。


    李霁轻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玉戒,淡笑道:“老师他早有归老之心,如今悠然安泰,享天伦之乐,作为学生为此感到高兴。”


    沈一贯笑着点点头,另一只手又拿起案上的另一方镇纸,似乎在比对欣赏两方镇纸上面雕刻的花纹。


    轻轻放下最先拿起的那一方镇纸,沈一贯开口问道:“光风你可看明白了其中的安排?”


    李霁视线投在沈一贯刚放下的那一方镇纸上,微微点了点头。


    沈一贯说的“安排”,是指当初申时行被迫致仕后,向皇帝举荐赵志皋和张位入阁。


    赵志皋和张位并不是申时行的嫡系,二人有资历,但是能力却有待商榷,皇帝如今对内阁的态度便是明证。


    那申时行为什么举荐赵志皋和张位,当时资历足够入阁的也有不少人。


    从二人的仕途履历,便可看出端倪。


    万历五年,张居正“夺情事件”,赵志皋也上疏弹劾,得罪张居正,被逐出京师,贬任广东按察司副使。


    万历九年,又被张居正借考核之机再次贬职,赵志皋于是辞官回乡。


    万历十年,张居正病逝,次年二月,赵志皋才重返政坛,任南京太仆寺丞,后历任南京国子监司业、南京国子监祭酒、南京吏部右侍郎等职。


    直至万历十七年,赵志皋才转任北京中枢。


    而张位也曾因救助吴中行、赵用贤违背张居正意愿,由侍讲贬为南京司业,未赴任又因京官考核,降为徐州同知。


    同样是张居正死后第二年,张位晋升为南京尚宝丞,不久召任左中允,掌管司业事务,后升为国子监祭酒。


    之后任礼部右侍郎,教导庶吉士,后又称病回乡,虽有官职却不在官扬,直至去年申时行举荐其入阁。


    总结起来就是,赵志皋和张位二人在朝中都没有什么根基,无法掌权。


    申时行深知皇帝朱翊钧不喜刚强直谏,与许国关系密切的王家屏,绝不会让其久留内阁。


    事实也是如此,王家屏任首辅不到半年,便被勒令致仕。


    期间皇帝朱翊钧多次召令王锡爵还朝,但他都推辞滞留未归。


    而王锡爵推辞还朝的原因,很有可能是为避祸。


    因为当时皇帝“毁诺”,未按约立储,朝堂群情激愤,首辅之位犹如火炉,王家屏便是此时被皇帝借机勒令致仕。


    首辅之位落到赵志皋的身上,王锡爵仍不急着还朝,因为余波犹在,赵志皋又没有威胁,他无法掌权。


    王锡爵如今启程回京,约莫是在正月入朝,正好赶在京察之前。


    只要王锡爵入京还朝,必然正位首辅,他本人和申时行的亲信门生,自然而然会聚拢。


    王锡爵还朝,皇帝的态度是其一,背后也有一群人在推动。


    现在看来,申时行的首辅之权仍是过渡到王锡爵手中。


    且王锡爵的话语权会犹胜曾经的申时行几分,毕竟赵志皋和张位完全无法与许国和王家屏相比。


    沈一贯笑了笑,开口道:“光风睿智机敏,定能看得清楚的。”


    李霁看了眼沈一贯,又看向他手中后面拿起的那方镇纸,轻笑道:“王阁老可谓众望所归。”


    对于谁做首辅,现在的李霁不怎么关心。


    沈一贯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正如光风所言,万岁信重。”


    顿了顿,沈一贯看着李霁,又缓缓道:“中枢权柄,南直隶已执掌近十载,似乎还要传承下去。张江陵当年压服群臣,也不过十载。”


    不服!很不服!


    李霁身体再次后仰些许,笑道:“晚生一微末小臣,无法参与到此等大事中。”


    沈一贯微微摇头,开口道:“光风过于谦虚了,你是浙江人,我也是,我们都是浙人。”


    李霁可以肯定,沈一贯口中的“我们”,不单指自己和他两个人。


    轻抚着手中镇纸,沈一贯又说道:“他们能做,我们也能,而且我们能做得更好!”


    李霁再次转动把玩手指上的玉戒,饶有兴趣地问道:“沈侍郎如此有信心?”


    李霁已经明白沈一贯的想法,果然善权谋者,必极具野心。


    沈一贯笑着坦言道:“有!纵然他们占据首揆之位,至少还有一个名额,我们有八成胜算取得。”


    李霁闻言,手中动作顿时停住。


    八成?那么沈一贯口中的“我们”,可以说囊括了所有具备入阁资格的浙江籍大员。


    李霁在心中开始细数朝中浙江籍的大员,最后也不禁眼皮微微一跳。


    礼部尚书罗万化浙江会稽人,吏部尚书孙鑨浙江余姚人,十月刚从吏部右侍郎转任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的陈有年也是浙江余姚人。


    再加沈一贯本人,吏部曾经差点尚书加左右侍郎三人都是浙江人,就差一点!


    李霁突然还想到一人,孙鑨是刚升任的吏部尚书不久,他的前一任,在年初主持外察(大计)的吏部尚书陆光祖是浙江平湖人。


    恐怖如斯!


    礼、吏两部尚书侍郎是入阁的第一梯队,也是入阁比例最高的两部。


    沈一贯将手中镇纸翻过背面,又微笑道:“还有光风你的同乡。”


    朱赓,曾经的礼部尚书,他完全具备入阁资格,且如今已经丁忧期满。


    皇帝曾召令朱赓还朝,但他称病辞任。


    沈一贯将手中镇纸放于案上,往李霁的方向缓缓推去。


    同时,又缓缓开口道:“我们一致认为,光风你是最具潜力的在朝浙江后进之一,而在我本人看来,可将‘之一’去掉!”


    李霁的目光投向沈一贯缓缓推来的那一方镇纸。


    那是权谋家的野心!


    敢于如此野心勃勃,则是因为背后有一张大网,一张权力编织的大网,结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