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明宝钞非常先进，算是当时世界上唯一官方发行的纸质货币。


    但这东西有个非常大的缺点，那就是官方只管发行，不管回收！


    从朝廷到地方，收税的时候，没人愿意收宝钞。


    即使在政令的压制下，也只是有限的收一部分，准许老百姓用一定比率的宝钞来交税。


    试问这种制度之下，大明宝钞怎么能流行起来？


    秦牧的话非常刺耳，但朝堂之上却没人敢反驳。


    因为他们悲哀的发现，朝廷现在所干的事，还真的跟朝廷差不多！


    哪怕老朱心里一万个不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来驳斥秦牧，只能恨恨的将这口气憋在心里，等着把闲杂人等打发走后，在单独找秦牧算算账！


    “逆孙！”


    “别扯东扯西，赶紧说你的办法！”


    “今儿你要是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信不信咱现在就把你吊在房梁上抽鞭子！”


    秦牧刚进入点状态，就被老朱的咆哮给惊醒，气得他懊恼的瞪了老朱一眼。


    “回禀陛下，其实解决这事很简单。”


    “首先，我们要搞明白发行纸币的原因是什么。”


    “纸币的发行，是根据大明社会经济发展水平来衡量的。”


    “如果社会财富总量不变，那么货币就必须维持现状。只有当社会财富总量发生增长，朝廷才可以有序增加货币的发行。”


    “与此同时，朝廷还要准备足够多的储备金。”


    “因为纸币的发行，一方面是要依托政府信用做背书，另一方面就是要真金白银来做背书。”


    “朝廷手里有多少金银，就发行多少纸币。”


    “只有当老百姓接受并认可了纸币，才能逐步取消纸币与金银的关联，使之彻底取代金银在世面上的流通。”


    “最后，咱大明纸币做的太糙了……”


    “就那么简陋的防伪手段，我分分钟就能仿出比真的还真的大明宝钞……”


    秦牧最后这句话,差点把户部尚书给吓尿。


    要知道大明宝钞的发行，那可是关乎大明国运的大事。


    如果这么轻易就被人给仿制，一旦流通到市面上，会引起百姓极大的恐慌。


    到时候不仅大明财政要崩，甚至搞不好老百姓都会造反。


    “你胡说！”


    “我大明宝钞有几十道防伪手段，不管是雕版，还是印章，哪怕是盖印的印泥，都经过了特殊处理，岂能被人轻易仿制！”


    面对陈宗理的叫嚣，秦牧只说了一句话，就让他面如死灰。


    “宝钞所用的纸是桑皮纸加公文废纸染成的青灰色吧？”


    “印泥不就是加了点硫磺么……”


    陈宗理听到这话，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了，愤怒的指着秦牧怒吼。


    “你是怎么知晓此等机密之事的！”


    “我户部印制大明宝钞，不管是工匠，还是其他人员，全部有锦衣卫的人严密监控，绝不可能有丝毫外泄！”


    朱元璋听到这番话，心里也是一震，情不自禁的看向二虎。


    二虎可是跟这鳖孙好的穿一条裤子，要是二虎给他行了方便，这鳖孙没准真能搞到印制大明宝钞的机密。


    二虎见到皇爷在看自己，当场吓得跪地磕头。


    “皇爷明察，卑职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印制大明宝钞的机密告诉给少主！”


    “再者说，这等机密之事，就是卑职都不知情。”


    朱元璋冷笑道。


    “你确实不知情，但你却可以放水！”


    “说！”


    “是不是你授意锦衣卫，给那鳖孙行了什么方便？”


    二虎听到这话急的都快哭了，在大明仿制宝钞可是死罪！


    他就算是有十颗脑袋，也扛不住这么大的罪名啊。


    “皇爷明鉴，卑职真没有做过那等事，卑职自打离开锦衣卫，从没仗着曾经的身份，对锦衣卫有过任何指使！”


    秦牧见二虎额头都磕破了，赶忙站出来替他说几句话。


    “陛下，我想研究这点东西，还犯不着麻烦虎叔。”


    “我只要拿几张宝钞做实验，自然可以分析出其中采用了哪些工艺。”


    秦牧一边说，一边去翻书包，从书包里掏出一沓大明宝钞。


    “陈尚书，你看看我印的这些宝钞像不像真的？”


    陈宗理实在是被秦牧给我搞怕了，拿着一沓宝钞哆哆嗦嗦的甄别，竟然没发现一丁点的错误。


    不管是字迹，还是纸张，都跟真的大明宝钞一模一样。


    “陈尚书请翻到背面。”


    陈宗理怀着异常忐忑之心，翻到秦牧印制的大明宝钞背面一看，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因为每一份大明宝钞的背面都印着一个巨大的字——假。


    陈宗理见状，直接撩起衣袍，给秦牧跪下了。


    “臣多谢皇太孙手下留情！”


    朱元璋见状，也好奇的走下台阶，拿起一张假钞仔细端详。


    在看过半晌后，老朱也不得不承认，这鳖孙仿制的是真像啊……


    好在这鳖孙只是出于验证，并未私自印刷，搅乱大明的财政。


    可既然这鳖孙能掌握此等技术，那大明其他人是不是也能？


    老朱越想越怕，恨不得立马停了大明宝钞。


    就在老朱忐忑不安之时，秦牧颠颠的回到自己座位上，再次从书包里掏出一沓纸钞。


    “陛下，这是我玄武银行印制的小额纸钞，您看看跟大明宝钞相比孰优孰劣？”


    老朱接过纸钞端详了一会儿，发现秦牧所印制的纸钞，比之大明宝钞要小巧的多。


    一张纸钞只有三寸长，一寸宽。


    纸张的厚度也远不如宝钞，拿在手上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分量。


    然而，这纸钞上的图案却印制的极为精美。


    最让老朱啧啧称奇的是，这上边竟然还印着两个人的画像。


    而这个画像，正是他在秦牧小院，跟秦牧的那张合影！


    老朱看到这张合影，立即想到当时的场景。


    他当时本来是给秦牧这鳖孙挑媳妇的，哪成想这鳖孙用了一个奇怪的匣子，把他的画像给装进去了……


    算这鳖孙有良心，还记得咱这个爷爷！


    就在老朱陷入回忆之中时，一旁的秦牧指着纸钞上的东西开始讲解起来。


    “陛下，劳烦您转动一下纸钞，您看看纸钞上面值的颜色变化。”


    老朱闻言照做，随即大吃一惊。


    因为纸钞上面值数字，竟然随着角度的变化而变色！


    “陛下，这是变色油墨，满世界只有我玄武银行掌握。”


    “而且这只是纸钞的防伪手段之一，我们所采用的纸张也非常难得，乃是……”


    秦牧刚要说，就被老朱给打断了。


    “大孙！”


    “这话等晚些时候，你慢慢说给咱听！”


    “现在么……咱们还是讨论税制的问题……”


    秦牧一听这话，就知道老朱怕泄密。


    殊不知，他就算当着满大殿的人原原本本的说一遍，他们也学不会啊！


    光是一个变色油墨，就够他们研究一百年了。


    至于那种全棉的特殊酸性纸，就算给他们两百年，他们也休想研究出来。


    更不用说阴刻阳刻，凹印凸印等其他技术手段了。


    “大孙！”


    “就算你能解决钱的问题，那你如何将钱送到百姓手中呢？”


    “要知道大明一十三省，有上万万的人口，就算你发行此等纸钞十年，也不可能保证人手一张。”


    “就算你能普及这等纸钞，但依然不可避免被地方豪强和劣绅所垄断。”


    “老百姓为了交税，还是要将粮食卖给他们，让他们盘剥一层。”


    “因此，税制的根本不在于你用何等纸钞，而在于你如何上百姓方便且快捷的将实物变现。”


    “若是不能解决这一点，那么一切都是徒劳！”


    朱元璋这番话算是说到税制的根本问题了，那就是如何让老百姓有钱交税。


    这也算是一个千古难题了，历朝历代不知做了多少努力。


    可不管朝廷如何做，地方上都能有一万种方法应对。


    因此，大明采取收实物税也是有原因的。


    因为此等方式对百姓的负担最低。


    百姓不用费尽心力的将自己产出的东西变现，手里有什么，就可以拿什么抵税。


    只是此举增加了政府的行政成本和仓储成本。


    但这在老朱看来，这本就应该是朝廷来承担的损失。


    否则的话，老百姓交着赋税，供养他这个皇帝干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