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爷听到周美圆的消息，情绪稍微平复了些。


    他抹了把眼泪，抓住赵家铭的手。


    “赵医生……谢谢你……谢谢你们……”


    “钱的事……你们不用担心……不管花多少钱……一定要救她！全力救！”


    赵家铭点点头，郑重地承诺：“大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


    “张主任和我们整个ICU团队，都会全力以赴。””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温和：“您现在要不要过去看看周阿姨？”


    “她刚安顿好，您过去陪她说说话，给她鼓鼓劲儿。”


    陈大爷立刻站了起来：“要！要去看！”


    赵家铭搀扶着他，向外走去。


    赵家铭带着陈大爷离开了办公室。


    谢毅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着。


    张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谢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妈的……太惨了……”


    张枫嗯了一声。


    透过办公室的窗户，隐约能看到走廊尽头，陈大爷被允许进入了那间特殊的病房。


    谢毅看着那个方向，眼神有些飘忽。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让我想起我爷爷奶奶了……”


    那时候，奶奶生病住院，爷爷也是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


    “喂，”张枫开口，“你说帮陈大爷找女儿……这都失踪三十六年了，人海茫茫的，怎么找？”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三十六年，名字可能都改了，长相也变了，户籍信息更是难说。


    就算动用公安系统，那也得有线索啊。


    谢毅抬起眼皮，瞥了他一下，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有点神秘的笑。


    “山人自有妙计。”


    他没细说，反而把话题抛了回来。


    “你呢，就别操心这个了。”


    “救人的事，你是专家，你得顶住。”


    “周阿姨那边，一定得坚持到我这边找到孩子，听见没？”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却又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笃定。


    张枫眉头微蹙。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听他这口气，好像找个失踪三十多年的人，跟去楼下超市买瓶酱油似的。


    有点背景？


    可要真有背景，干嘛跑来许州市中心医院？


    沪市，京市，哪个不比这儿强？


    他想不明白，但看谢毅那样子，也不像是信口开河。


    “行吧，”张枫点点头，“救人我肯定尽力。”


    “那就好。”谢毅伸了个懒腰，“各司其职。”


    ……


    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张枫随手把白大褂扔在椅背上，整个人陷进硬板床里，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摸出手机，准备刷会儿短视频放松一下。


    解锁屏幕，上方通知栏瞬间被密密麻麻的微信图标占满了。


    二十多条未读消息？


    他愣了一下，点开。


    全是单润妍发来的。


    【在忙吗？】


    【怎么不回消息？】


    【看到回我一下。】


    【我刚去你们科室了，没找到你。】


    【人呢？下班没？】


    ……


    消息一条接一条，时间从下午一直延续到现在。


    张枫心里咯噔一下。


    他今天确实忙得脚不沾地，手机一直扔在更衣室柜子里，根本没顾上看。


    他赶紧往下滑。


    最新的几条是：


    【张枫，你什么意思？】


    【躲着我？】


    【行，你不来找我，我来找你！】


    【晚上一起吃饭！就去上次见面那间小酒吧的旁边，有家粤菜馆，我在那等你！】


    【不许不来啊！】


    最后一条消息发送时间，是一个多小时前。


    张枫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坏了！


    她不会真的一直在那儿等着吧？


    他抓起手机和钥匙，外套都来不及穿，趿拉着拖鞋就往外冲。


    “哎！哎！嘛去啊？”谢毅刚洗漱完，叼着牙刷从卫生间出来，含糊不清地喊道。


    “裤子！裤子提一提！赶着投胎呢你？！”


    张枫头也没回：“有急事！”


    “嘁，”谢毅漱了口，靠在门框上，看着张枫火急火燎消失在楼梯口，“德性！”


    他摇摇头，转身回屋，拿起桌上那个被缝得跟个刺猬似的鹅蛋壳。


    “得，你约会去，我继续跟这倒霉玩意儿死磕。”


    ……


    广顺发粤式餐厅。


    正是饭点，餐厅里人声鼎沸，暖黄的灯光映着食物的香气，氤氲出一种热闹的人间烟火味。


    张枫气喘吁吁地冲进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靠窗位置的熟悉身影。


    单润妍。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头发随意地挽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纤细的脖颈。


    面前的餐具干干净净，显然还没动过。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落寞。


    张枫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单润妍转过头。


    看到是张枫，她愣了一下，随即，眼神里那点残存的期待，慢慢冷却下去，变成了某种复杂的情绪，有点委屈，又有点倔强。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张枫在她对面坐下，喘着气：“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手机没带，刚看到消息。”


    单润妍轻轻“哦”了一声，没什么表情。


    她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小口小口地喝着，视线重新投向窗外。


    将近两个小时。


    她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等了他将近两个小时。


    她又想起了那天。


    他们分手的那个晚上。


    也是这样，面对面坐着。


    张枫低着头，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割着她的心。


    “润妍，我们……算了吧。”


    “为什么？”她不明白，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


    “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她追问，“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张枫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看着她，眼神躲闪。


    “我家的情况，你知道的。你家……我们差距太大了。”


    “我不在乎！”她急了，“我从来没嫌弃过你什么！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啊！”


    她以为他懂的。


    她欣赏他的才华，喜欢他的认真，她愿意陪着他，从一无所有奋斗到拥有一切。


    可他不懂。


    或者说，他不愿意懂。


    “我不想你以后跟着我吃苦。”他固执地说，“你值得更好的。”


    “我……”


    “别说了，润妍。”他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坚决，“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