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认识的？”


    陆离将监控上的画面拍下发回局里，再看向沈停云，静静的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沈停云被看的莫名其妙，“你看我做什么？这人我又不认识。”


    陆离没回话，而是转身同老人家提了要拷贝视频的要求，老人欣然应允。


    等老人进屋给他们倒水的功夫，陆离才一边回消息一边道，“三号死者徐阳的弟弟，徐海。”


    沈停云呆了一秒，脑子飞快旋转。


    “和徐阳林毅一起来东水码头的是徐阳的弟弟，两个人，真要有什么，也应该是两兄弟合谋杀害林毅才对，可现在……”现在明明是徐阳先林毅一步死亡。


    监控视频能拍摄到的只有他们一同在周围的画面，其余只能通过线索和讯问去推理了。


    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小小的，“好臭啊好臭啊，是臭人类的血腥味。”他耳朵一动，下意识抬头。


    “你发现了什么？”


    沈停云嘘了一声，循着那道骂骂咧咧的声音走到门口，左右扫视一圈后，瞄向了房屋左前方的草丛。


    本就偏远的地区，再加上这户人家几乎在整个房区的角落，就导致周围杂草丛生。


    “好臭，怎么哪哪都有人类的味道！”


    找到你了！


    视线聚焦在一处，沈停云快步过去，二话不说上手扯开茂密的草丛，一只灰白色的刺猬受到惊吓，猛地抬头看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将整个身子蜷缩起来。


    “啊啊啊啊啊，是人类是人类！是邪恶的人类！”团在一起的小刺猬看起来很害怕，整个身子哆哆嗦嗦的，传到沈停云耳边的心声都在发抖。


    沈停云没时间管它，直接跪在地上开始研究小刺猬旁边的地面，果然在略显湿润的泥土上看见了星星点点的深褐色的血迹。


    他抬头将血迹露出来，“陆队。”


    陆离眼神微暗，第一时间拨通了局里的电话。


    “带上人来东水码头。”


    两个人类正在说话，好像没注意到他的样子。


    “我现在悄悄跑掉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小刺猬颤颤巍巍的抬头，确定自己没被注意后，小声嘀咕着往旁边的草丛挪动。


    只是才刚刚动了下，后面忽然伸出一只手，精准拎住它后背上的一根刺，将它定在了原地。


    “吱吱吱吱吱！”“救命啊！人类要杀刺猬了！”


    沈停云：“……”


    “小家伙，你冷静点，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小刺猬不语，只一味的尖叫挣扎。


    空手可不敢直接按刺猬，沈停云只能求助的看向陆离。


    陆离沉默两秒，拐进老人家里，找了个纸盒出来。


    ——


    会议室大门被人大力拍开，法医主任梁兴举着一叠报告快步冲进来，将报告拍在桌子上，话还没说就一把抢过最近刘大勇手里的枸杞泡茶猛灌一大口。


    “呸呸呸，小刘啊，你这茶，枸杞多的都能当饭吃了，一股怪味。”说完又猛灌两口。


    刘大勇敢怒不敢言。


    “喏，检查报告。”


    “从土壤里提取出的血样分析出来了，一共是三个人的。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三个人。”


    “我们提取了那个范围内所有能提取到的血样，现在那几百斤的土还搁我们法医室放着呢，陆离这事你占主要责任，记得让你们刑侦的给我收拾干净了。”梁兴突突两句，又转回正事，


    “其中徐阳的血占大部分，且呈喷射状，通过当时拍下的血迹分布来看，不怀疑他的第一死亡现场是在这个地方。”


    “另外林毅和徐海的血虽然占比少但也有，通过比对分析，在挣扎打斗中蹭上去的可能最高。”


    说完，梁兴把现场照片往前一推，悠哉哉坐下，又抢过刘大勇的杯子给自己灌了口枸杞浓茶水。


    刘大勇：“……”为了法医室冰柜的冰淇淋还有他一份，他忍了。


    陆离一言不发，接过几份报告看了看，“所以，这些报告能告诉我们的是，徐海和林毅合谋杀害了徐阳？”


    “啊？你的意思是，弟弟和哥哥的朋友合伙杀了哥哥？”


    沈停云蹲在地上，看着在椅子上捧着一根香菜吃的正香的小刺猬，瞳孔瞪大，满眼震惊。


    刺猬吃的头也不抬，吱吱两声。


    “我不道啊，就是这样那样，然后弟弟就揍了哥哥一下，然后另一个人就拿出了刀。”


    那只能是这么推没错了。


    徐阳的死亡时间更早，他一定是死在林毅前面的，但是徐海为什么会和林毅一起杀掉徐阳？那林毅又会是徐阳杀的吗？


    前面两位死者呢？


    忽然出现的新人物似乎让这个案件变的越发明朗起来，但仔细一看，真相面前依旧蒙着层层薄雾，让人只能再深入其中继续调查。


    ——


    海都市南朝分局审讯室内。


    单向玻璃前，陆离放下刚得到回复的手机，罗布不经意扫了眼，恰好看见“局长”两个字眼，不等他问。


    陆离就拍他一下，“把沈停云带过来。”


    “啊？”罗布一惊，“老，老大，这不行吧，之前你跟他说那么多案件详情就已经是违反规定了，要把他带进来，上头不得给你记个大的？”


    他摆手要拼命拒绝，陆离却只是淡淡按住他的肩膀，“带进来就行。”


    想到方才的匆匆一撇，罗布反应过来，当下不再抗拒转身出门。


    两分钟后，得知自己要去现场看审讯的沈停云：“？”


    他微微眯眼，觉得其中必定有诈。


    “罗……队长。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一个普通市民应该没有那个资格……”


    罗布正在扒拉手机，看见自家老大发过来的消息，咳嗽两声。


    “沈先生，你难道不想知道事情真相吗？凶手到底是不是徐海？徐海和林毅到底有什么关系？除徐阳外的其他死者是不是都是徐海杀的？”


    沈停云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脑海中天人交战好一阵……到底是没经受住诱惑。


    他一咬牙，一握拳，“行，我去！”


    “那这只刺猬……”


    板凳上的刺猬因为陌生人的到来正把自己蜷缩在满身刺甲下，听到这儿，略略探头看出来。


    “我让隔壁法医室帮你瞅着！”


    “那行！”


    利落将刺猬装箱打包送去隔壁法医室，沈停云叮嘱小刺猬不要乱跑，顺便再用陆离这个黑面神威胁了它一下，扭头快步跟上罗布。


    步伐飞快，想要知道真相的心可以说是十分迫切了。


    沈停云到的时候审讯还没开始，他和罗布低调进屋，站在了最角落。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陆离随意瞟了眼，示意身边同事开始。


    “徐海，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来吗？”


    坐在审讯椅上的…少年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头发胡乱支棱着，脸颊上有两处伤疤，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很戾。


    坐在椅子上整个背都是弓着的，像是急需一个安全屋缩进去的乌龟。


    听见问话，他轻微抬头，却并不看陆离，视线虚无的落在地面上。


    “不知道。”


    “知道你哥平日里的事吗？”


    “不知道。”


    “徐海，不要消极应对审讯。”


    “警官，我就是不知道而已，至于消极，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你要觉得我消极那就是吧。”


    徐海终于变了另一个姿势，只是依旧弓着背，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模样。


    “你知道你哥在学校霸凌同学，在外虐杀小动物吗？”


    “是吗？真不知道啊警官。”他语气依旧丧丧的，但听到虐杀的时候，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到他眉宇间抽动了下。


    “那你认识林毅吗？”


    “不认识。”


    徐海答的飞快。


    陆离面无表情的敲了下桌子，“徐海，有些事情我劝你想清楚再说，警方既然找到你，对你进行讯问而非询问，就代表我们讯问的内容都是有证据的。”


    “是吗？”徐海的表情依旧不咸不淡的，唯有放在面前的手微微握紧了拳头。


    陆离没回话，从手机扒拉了下，翻出拍下来的视频，“你说不认识林毅，那你告诉我这个视频里和你们走在一起的是谁？”


    “他啊？不认识，那是我哥的同学，我怎么可能认识。”


    “那你们那天前往东水码头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去海边玩玩，然后到处逛逛，我哥让我去我就去了。”


    比起往年审讯的其他犯人，徐海其实不算难审，只是他们现在证据不充足，徐海的犯罪原因、能钉死徐海就是真凶的证据统统没找到，外勤组还在走访林毅家，徐海徐阳家，以及三人学校周边。


    如果他们能在此时从徐海的口供取得其他线索，那对案件将会有更大突破。


    “你和你哥的关系怎么样？”


    “还行，就那样。”


    “3.20号，你在哪儿？”


    徐海终于抬头看了陆离一眼，嘴角似乎带着笑，“警官，你都说了，我那天和我哥他们在东水码头，怎么现在还重复问我呢。”


    “3.24-3.25号凌晨，你在哪儿？”


    “在家啊警官，你都说了是凌晨了，那我肯定在家睡觉。”


    “有人能证明吗？”


    “没有，我爸妈在工地干活，住工地上，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


    陆离没再说话，眉头轻拧着看向单向玻璃那边。


    罗布接受到讯息，刚让人去调徐海家附近的监控，就感觉手臂被人拽住，他扭头，沈停云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审讯室里头的徐海。


    “你告诉陆离，让他问徐海，有没有想过给小三花一家找领养，让他问，被野外猫抓要打疫苗吗？他被三花抓了没出血但不知道要不要打，让陆离想办法把徐海的警惕心拉下来再问。”


    罗布啊了一声不理解，但照做。


    沈停云的思绪则回到在宠物医院的时候，三花妈妈被送到宠物医院很快就和小三花一起开始吸氧，当时他虽然不好和两只猫咪说话，但听见了母女两的低声喵喵。


    归纳一下大概就是：失去幼崽又受伤的三花妈妈幸亏有人时不时给它送吃的，才能扛到沈停云他们找到它。


    乌鸦也曾说过，人类是个奇怪的生物，有坏人会虐杀它们会驱赶它们，可也有人会在事后默默的掩埋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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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虐杀的尸体，会给受伤的乌鸦送吃的，会真心诚意的跟它们说：人类都很坏，要离人类远一点。


    说到最后，乌鸦摇头晃脑的站在沈停云肩膀上发出感慨，“你说，你们人类要都是你和他这样的多好，你看见那边的树林了吗？原本那有好大好大一片，都是我的领地，但这些年你们人类建房子，建什么码头，砍没了，我们只能来人类区域生活，就这样还嫌我们吵闹，驱赶我们。”


    乌鸦愤愤的，揪了两根沈停云的头发以示报复，“明明你们自己更吵！更脏！”


    思绪回到现在，收到罗布信息的陆离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玻璃窗外，很快又收回视线望向徐海。


    斟酌了下用词，虽然依旧是冷言冷语的样子，但面上的严肃少了几分，“那对三花母女我送到医院了。”


    听到三花，徐海面部很明显的抽动了下，但很快平复下来要说话，陆离没给他这个机会。


    “我们找到它的时候，它伤的很严重，两只爪子的肉都完全腐烂，小三花更是被人塞到水管如果不是解救及时，不是被冷死就是被呛死。”


    “现在它们两个还在医院吸氧。”


    说完借着低头整理报告的功夫，用纸边缘在手心划了几下，确定有伤口了，再用力将伤口揉开，不经意的露出来。


    “不过医生说情况还不错，应该没什么大碍。”


    “就是当初救它们的时候不小心被挠了下，我是不是需要打什么针？我听说被猫狗咬了后有个什么十日观察法？”


    徐海一愣，下意识反驳。


    “除非自家养的猫狗，外面的只要被挠了咬了见血了，第一时间就要去注射狂犬疫苗，没什么十日观察法，真过去十天就算动物出问题了你也来不及去打针了。”


    说完就意识到不对，僵硬的梗着脖子，“警察不用这么套我的话，这些都是常识。”


    陆离点点头，“是常识，只不过不养宠物的人应该不会知道的这么详细。”他难得扯了下嘴角，对身边同事示意，一同起身离开。


    打开审讯室大门，陆离一眼和站在角落的沈停云对上视线。


    他没有停留，快步走过去的同时一把抓住沈停云的手腕，同时吩咐身边手下，“去调查二号死者死亡现场后那一栋楼的所有租户，调查林毅，徐海，周围和流浪动物相关的所有人，另外，一二号死者的走访结果出来了吗？”


    “老大！出来了。”


    “去会议室，开案情讨论会，凶手不止一个人。”


    沈停云从挣扎到呆愣不过一秒。


    不止一个人？他是怎么知道不止一个人的？


    他又错过了什么线索？


    不过这些问题他都没来得及问，就被陆离一把扯到了会议室。


    在陆离身边坐立难安，他扯扯这位副支队长的衣袖，“陆队，我呆这儿不合适吧，不然你……”


    “人都到齐了是吧，开会。”


    “不是……”


    “开会之前，我给你们介绍下我身边这位沈停云先生，他是二号死者死亡现场发现及报警人，他会和我们一起进行案情讨论，报告已经打上去了。”


    沈停云又是一愣，什么报告？怎么就打上去了？他不是嫌疑人吗？怎么就坐这儿了？


    只是根本没给他多想的机会，陆离直接开始会议。


    “根据尸检得出结论，二号死者死亡时间在五个小时内，也就是当天下雨后不到一个小时内被杀身亡。”


    “我们初步的监控搜查都只在十个小时，但如果那栋楼就是他们将尸体悄无声息运到楼下垃圾站的中转站呢？”


    他说着，在白板上画下了那栋楼和垃圾站的具体方位。


    沈停云眼皮一跳，表情猛地一顿。


    “罗布，把你队里的小组都安排下去，一组人去调查那栋楼所有业主租户，一组去交警大队把那个小区门口一个星期内的所有视频都看一遍，我要在里面找到林毅徐海任何一个人的身影。记得着重留意和他们同行的人。”


    “是！”


    陆离又看向二大队的队长，“我和沈先生在走访东水码头的时候，发现那边大多数动物都存在被虐杀的迹象，我怀疑徐阳不止去过一次，把附近监控都找一遍，拿着三个人的照片去挨家挨户的问，我要知道他们去过东水码头的具体次数。”


    “三大队，去调查一号死者二号死者生前是否存在过虐杀动物的行为，调查和虐杀动物相关的人际关系。”


    “技侦刘主任。”


    他又转过视线，叫住正在保温杯里吸溜枸杞吃的刘大勇。


    “啊？啊，在呢。”


    “一号死者和二号死者的手机电脑都查过了吗。”


    “查了，什么都没发现，很正常。”


    “那就去找他家里人的手机电脑，去找他们朋友的，家附近网吧的，以及着重调查他社交网络上的群聊，讨论组，关系较亲密的网友。”


    几乎是陆离话音落下的同时，沈停云也猛地反应过来。


    他拽着陆离的手蓦然用力，“你的意思是，虐杀动物的产业链……”


    “是。”他盯着沈停云的眼，一字一顿。


    “这不是一两个人合谋那么简单的案子，是多人包庇，甚至是多人合作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