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言冰芸回使团

作品:《我叫范隐,但我就是狂

    院内原本的些许嘈杂,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瞬间安静下来。


    阳光有些刺眼,言冰芸下意识地眯了眯眼,长时间的黑暗让他对光明有些不适。


    他身上的囚服早已换下,但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与绝望,似乎还未散去,整个人显得异常苍白,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还被困在某个不见天日的角落。


    “言公子。”


    “言公子回来了!”


    几个使团内的官员立刻围了上来,脸上交织着庆幸、激动与心疼。


    众人七嘴八舌地聚在言冰芸身前。


    “言公子,难为你了,总算是回来了。”


    “看这脸色,定是受了不少苦楚。”


    言冰芸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听着一声声真切的关怀,这些都是庆国的同僚,是他为之奋斗的袍泽。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片沉默。


    心中五味杂陈,仿佛打翻了酱料铺,说不清是何滋味。


    就在这时,他脚下一个趔趄,整个身体向一侧倒去。


    范贤眼疾手快,一把将他牢牢扶住。


    范贤皱起眉头,对着众人沉声说道:


    “行了,行了,都先别围着了。”


    “小言公子身上还有伤,需要静养。”


    他扫视一圈,指了指自己房间的方向。


    “快,先扶他到我房间里去,我来给小言公子处理伤口。”


    “有什么话,等他好些了回头再寒暄。”


    “昂。”


    那几位官员闻言,立刻反应过来。


    “是,是,范提司说的是。”


    “是我们疏忽了。”


    几人连忙小心翼翼地从范贤手中接过言冰芸,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向范贤所指的房间走去。


    他们的动作轻柔了许多,生怕碰疼了言冰芸的伤口。


    嘴里还在不住地轻声安慰:


    “小言公子,他们……他们可曾对你严刑拷打?”


    “别怕,都过去了,回来了就好好休息。”


    路过门口的门槛时,还有人特意弯下腰,细心提醒。


    “言公子,当心脚下。”


    范贤紧随其后,看着言冰芸被众人簇拥着进了房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也就在这时,范隐和王七年并肩走进了院子。


    经过一番调息,范隐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气息也平稳了许多,不再有之前那种强行运功后的虚弱感。


    王七年一见他,立刻凑了上来,满脸后怕。


    “大人,您现在感觉如何了?”


    范隐淡淡一笑,摆了摆手。


    “基本没事了。”


    王七年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真是吓死我了。”


    他话锋一转,忍不住开始了他标志性的唠叨。


    “不是我说您啊,大人。”


    “您现在真气出了问题,这事儿您又不是不知道,那是能不出手,就尽量不要出手啊。”


    “之前在城门口,您明明用国威压制他们北奇,压得他们大气都不敢喘,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怎么这次就这么冲动?”


    “居然用那么莽撞的方式,单枪匹马去救小言公子。”


    “这要是万一,您真的出了什么岔子,我……我回去之后,院长非得亲手扒了我的皮不可啊。”


    范隐听着他的念叨,也不生气,只是说道:


    “老王啊,非是我愿,实属无奈。”


    “按部就班的修炼,根本解决不了我眼下的问题。”


    “只有在生死一线的战斗中,才能激发我身体的潜力,寻求那一线生机。”


    王七年一听,更急了。


    “那您就不能等回到庆国,回了监察院,让院里的高手陪您对阵嘛?”


    “以院长对您的重视程度,别说院里的高手,就算您想让影子大人陪您对练,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为什么非要挑在这危机四伏的敌国都城?这风险太大了!”


    范隐没有再过多解释,只是伸手拍了拍王七年的肩膀。


    “放心,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我心中自有考量,没事儿。”


    见王七年还想再劝,范隐顺势用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换上了一副神秘的表情。


    “行了,老王,别说这个了。”


    “你看这天色,都大中午了,该吃饭了。”


    “帮个忙,去门口找赵大他们,买几份饭菜回来。”


    王七年被他这么一打岔,也只能暂时终结了上一个话题。


    他有些不解地扭头看向范隐,问道:


    “找他们买干什么?”


    “他们不就是受大人您的命令才去卖饭的嘛?”


    “而且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赵大还特意跟我说,给咱们留了饭,跟他们在外面卖的一模一样,热在锅里呢。”


    范隐神秘兮兮地挑了挑眉。


    “老王,你这个财迷,这就不懂了?”


    王七年一脸茫然。


    “懂什么?”


    范隐循循善诱地解释起来。


    “我问你,我让赵大他们在咱们使团门口卖饭,是为了什么?”


    王七年想也不想地回答:


    “因为大人您想在上京城开一间大酒楼啊。”


    “现在咱们驻地门口人多,您想借这个机会,先宣传一波,打响名气。”


    范隐打了个响指。


    “这就对了嘛,核心就是为了宣传。”


    “你再想想,我是谁?庆国诗神!”


    “范贤是谁?庆国诗仙!”


    “我们哥俩刚到上京城,那沈重就迫不及待地让他的锦衣卫,把我们的消息传遍了全城。现在,无数的读书人、好事者,全都堵在我们驻地门口。”


    范隐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王七年看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光芒。


    “这是多大的流量啊!”


    “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不好好抓住,都对不起我和范贤辛辛苦苦抄了那么多诗,更对不起沈重和他手下锦衣卫的卖力宣传。”


    “你想想那个扬面。赵大他们的厨艺,加上我给的独家食谱和秘制调料,味道本就惊为天人。这时候,你,监察院的文书王七年,亲自去排队买一份回来。然后,我,庆国诗神范隐,当着众人的面吃完,龙颜大悦,再趁势挥笔,给他们的饭菜题一首赞美之诗。”


    “到了那个时候,我都不敢想象,他们这小小的饭菜摊子,在整个上京城将会掀起多大的波澜,名气会达到何种地步。”


    王七年听着范隐的描述,自动忽略了“流量”这种听不懂的新鲜词汇,也无视了“抄首诗”这种在他看来过于轻描淡写的说法。


    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闪闪发光的金钱符号。


    他顿时反客为主,一把抓住范隐的手,声音都有些颤抖。


    “大人,大人!您这个饭店,能不能……能不能让老王我,参一股?”


    范隐嫌弃地使劲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老王啊,冷静点。”


    “我开这个饭店,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赚钱,它有其他的战略用途。”


    “而且你再想想,我们过几天就要回庆国了。”


    “这北奇的上京城,和咱们庆国的京城,相隔何止千里。就算饭店赚了钱,你也一时半会儿拿不到手啊,不解渴。”


    “再说了,我这个饭店,可不是打算从小摊子一点点做起,我的计划是,一步到位,直接开一家上京城最大最豪华的。窗户,全都要用咱们庆国特产的玻璃。”


    “这启动的本钱,少说也要大几千两,甚至几万两,几十万两都有可能。你想参一股,那最少也是几百两到几千两的真金白银。”


    范隐斜眼看着他。


    “这次你出门在外,带了那么多钱吗?”


    王七年听到这话,眼中熠熠的光芒,像是被一盆冷水浇过,瞬间黯淡了下去。


    他松开手,整个人都蔫了。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我还是去给大人您买饭吧。”


    说罢,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失魂落魄地向着大门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着极致愤怒的嘶吼,猛地从范贤那个屋子里传了出来,划破了院中的宁静。


    “用肖恩换我?!”


    “是哪个蠢货下的命令?!”


    声音里充满了屈辱与不敢置信。


    院中的王七年脚步一顿,范隐则是眉头微挑,看向了那个房间。


    紧接着,范贤沉稳却清晰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试图安抚那激动的情绪。


    “是陛下和陈院长共同下的令。”


    此言一出,屋内的嘶吼戛然而止。


    君命如山。


    顿时,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范贤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劝慰。


    “陛下还说了,肖恩老了,你还年轻。这笔交易,我们不亏。”


    但紧接着,范贤又抛出了一个更重磅的消息。


    “不过,陛下的确是给我哥下了另一道密令。”


    “让他在换回你之后,伺机杀了肖恩。”


    言冰芸的情绪再次被点燃,声音比之前更加激动,也更加冰冷。


    “既然有令,那你们为什么还迟迟不动手?”


    “趁着肖恩还在我们手里,必须先下手为强!一旦他被交到北奇手里,我们就再也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范贤耐着性子解释:


    “此次我们两国会谈,明面上的结果,就是用肖恩换你。”


    “如今,你虽然被我们提前救了回来,但我们整个使团还深陷敌国王都。要是现在肖恩死了,我们交不出人,那你觉得,我们这些人还有谁能活着走回庆国?”


    言冰芸的声音斩钉截铁。


    “监察院办事,不问艰难!”


    范贤叹了口气。


    “我跟你说啊,如今这北奇朝堂之上,真正想让肖恩好过的人,没有几个。我们将他交出去,他未来的日子,大概率和在我们监察院的地牢里没什么两样。”


    “这个老魔头,已经没有机会再掀起什么风浪了。”


    言冰芸的情绪依旧没有丝毫平复,反而更加激愤。


    “所以,你们是打算抗命了?”


    范贤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无奈。


    “不是抗命,只是暂时没有执行命令的条件。”


    突然,屋内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声响。


    言冰芸的声音带着决绝的意味响起。


    “你不杀,我去杀!”


    范贤急忙喊道:


    “哎,等等!”


    只听他急切地劝阻。


    “我可跟你说清楚,肖恩虽然被关了二十年,但他的功力可是丝毫未减,不减当年。”


    “你现在这个状态去找他,大概率是被他反杀!”


    言冰芸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死寂的解脱。


    “在我被抓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死了!”


    范贤的声音陡然提高。


    “你把死说得这么轻松,你有没有考虑过你家人的感受?”


    “呛啷”一声,是长剑出鞘的声音。


    言冰芸的声音冷冽如冰。


    “一切为了大庆!”


    范贤看着眼前那柄泛着寒光的剑锋,几乎能感受到剑尖透出的刺骨凉意,正稳稳地悬停在他的咽喉前。


    他心中一阵无语。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接一个地都喜欢用兵器指着他。


    但他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盯着言冰芸那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了大庆是吧?”


    “好,那我就跟你说说大庆。”


    “你知道咱们大庆为了把你从北奇捞回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范贤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样敲在言冰芸的心上。


    “你知道院长和陛下,为了让你能活着回去,跟北奇那帮人扯了多久的皮,做了多少的妥协吗?”


    “你知道我们整个使团,冒着多大的风险,深入敌国虎穴,就是为了接你回家吗?”


    言冰芸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范贤的目光愈发锐利,声音也随之拔高。


    “你要是死了,我们都是叛国。”


    言冰芸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背叛了陛下的信任,背叛了院长的苦心,你将整个使团的性命当成了你解脱的垫脚石!”


    “主要是你,你,叛国!”


    最后两个字,如惊雷炸响。


    “哐当——”


    长剑坠地,发出一声清脆又刺耳的悲鸣。


    言冰芸终于冷静了下来。


    范贤小心翼翼接过言冰芸手中的长剑和剑鞘,将长剑收入剑鞘,放回原处。


    接着小心翼翼地将言冰芸搀到床边坐下,看着对方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放心吧。”


    范贤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万事有我哥在。”


    “杀肖恩这个任务,本就是陛下亲自给我哥的。”


    “我哥的本事,想必你也是听说过的。这次庆国北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背后就是我哥一手挑起的。”


    范贤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


    “要论搅屎棍,这世上没人比他更在行。”


    “您老人家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别瞎操心了。”


    “你要相信我哥,更要相信陛下老人家的眼光和判断。”


    他看着言冰芸的神情稍有松动,便继续说道。


    “来,你先躺下,好好休息。”


    “你这身子骨,再折腾下去就真散架了。我去给你熬点药,喝了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范贤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吱呀一声,房门被拉开。


    院中的凉风吹在范贤的脸上,让他滚烫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他一出门,就看见范隐正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范贤走过去,挨着范隐并排坐下,学着他的样子望向夜空。


    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哎——”


    这声叹息里,有疲惫,有无奈,也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范隐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


    “怎么?”


    “觉得应付言冰芸,很吃力?”


    范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反驳道: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他靠在门框上,声音里满是感慨。


    “不过,我现在总算是明白,咱们那位陛下为什么非要不惜代价,也要把言冰芸给换回来了。”


    “这么一个……纯粹的爱国青年,一根筋,认死理,满脑子都是为国尽忠,甚至动不动就能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这种人,太好用了。”


    “实在不可多得啊。”


    范隐终于转过头,月光下,他的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


    “言冰芸,不是你口中那种普通的爱国青年。”


    “院长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他培养成一个只知道为了大庆冲锋陷阵的无脑莽夫。”


    范贤愣了一下。


    范隐继续说道:


    “他有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他忠于的,是他心中的庆国,而不是某一个人。”


    “他也从不随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如果他真是个一门心思求死的人,早在被沈重抓住之前,就有无数次机会了断自己了。”


    范隐的语气很平静,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笃定。


    “沈婉儿早就给他递了消息,他完全可以从容自尽,保全监察院所有的秘密。”


    “但他没有。”


    “他选择了被捕,选择了活下来,承受那些我们根本无法想象的折磨。”


    范贤的表情严肃起来,他追问道:


    “这……就像史书上写的于谦和海瑞?”


    “有点像。”


    范贤更不解了。


    “那他刚刚怎么还那么……”


    他想了半天,才找到了一个词。


    “呃,魔怔。”


    范隐的目光重新投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在沈重手下,受尽了折磨,精神与肉体都崩潰了无数次。”


    “是靠着一个信念,一个执念,才硬生生撑到了现在。”


    “那股执念,如今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你要是他,经历了他所经历的一切,现在恐怕比他还要魔怔。”


    范贤听到这话,如遭雷击,瞬间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


    他不是想寻死,而是觉得“言冰芸”这个身份,早就死在了那座小宅子里了里。


    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承载着仇恨与使命的躯壳。


    “我明白了。”


    范贤低声说道。


    “那药里,得再多加点安神的成分。”


    他说着便站起身,准备去后院的厨房给言冰芸熬药。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王七年端着一个大碗,气喘吁吁地从大门冲了进来,碗里的饭菜随着他的跑动不断晃动,汤汁都洒了出来。


    他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喊着。


    “大人!”


    “大人!”


    王七年几步冲到范隐面前,上气不接下气。


    范隐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皱了皱眉。


    “怎么了?”


    王七年大口喘着气,急忙说道:


    “大人,是圣女大人来了。”


    “说是……说是北奇那个小皇帝,要现在就见您!”


    范隐闻言,也缓缓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


    他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弧度。


    “这小皇帝,倒是比我想的还要心急。”


    说罢,他便迈开步子,径直朝着大门方向走去。


    可刚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


    “不对。”


    他目光一转,看向了院子另一头的后门。


    “得走后门。”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转身,毫不犹豫地向着后门的阴影中走去。


    王七年还举着那个摇摇欲坠的饭碗,愣在原地。


    “大人,那……那这饭怎么办啊?”


    范隐的身影已经快要融入黑暗,只有他那沉稳的声音,清晰地从远处飘了过来。


    “饭,给范贤送去。”


    “把我说的告诉他,他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