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号躺在冰冷的实验台上，身上插着呼吸机和各式的输液管，源源不断的液体通过细长的软管输送到她体内。


    她想翻身蜷缩起身体，让自己身体的热量集中起来，这样可以不那么冷，却因为四肢都被固定在实验台上动弹不得。


    实验台一侧的心电仪正疯狂地波动，那原本应当规律起伏的线条毫无规律地上下窜动，时而缓慢时而急促。


    “她竟然还活着......”


    “真是不可思议。”


    143号感到自己脑海中一片混沌，没办法集中精力思考，周围那些研究人员虽然就在她身边，但她听到的声音却很遥远空灵。


    她想睁开眼看看，眼皮却仿佛灌了铅似的极其沉重。


    “给她打一针镇定剂送回去吧，这真是个伟大的发现。”似乎是眼镜女的声音。


    143号感到胳膊上一阵刺痛，旋即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重新回到了房间中。


    143号睁开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个房间跟她之前待的狭小拥挤的房间不同，空间明显要大很多，面积几乎是之前房间的两倍并且这里除了她，似乎只有一个女孩住在这。


    143号伸手将自己的刘海抓到脑后，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正毫不掩饰地盯着离她大概四五米远的坐在床上的女孩。


    女孩坐在床上，双腿悬在空中，有些无聊的晃动自己的双腿。


    她身上穿的衣服很干净，是一条白色的棉质长裙。


    143号低头看向自己身上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白色短衫，上面黑一块红一块，红的应该是她的血液。


    然后她又抬起头，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神看着面前那个女孩的裙子。


    女孩被她看得有些无所适从，她皱了皱眉，语气有些骄纵：“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143号没说话，默默收回了目光。


    “我问你话呢，”女孩跳下床走到143号的面前，靠近的时候她的鼻子用力抽动了两下，然后立马伸手捂住，“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143号抿住双唇，偏过头不去看面前这个女孩。


    她能感受到这个女孩并无恶意，但她说的话还是有些刺伤自己了。尤其是看着这么干净纯洁的她，再低头看到肮脏狼狈的自己时。


    “你是哑巴吗？”见自己说的话一直没有回应，女孩肉眼可见的开始烦躁。


    “不是。”143号反驳道，声音因为过度缺水有些沙哑。


    143号盯着女孩干净的白色长裙，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咽了咽口水，想让自己的嗓子不那么干涩：“我是143号。”


    这里的孩子没有名字，只有编号，互相之间也只以编号称呼对方。


    虽然他们之间也不怎么聊天。


    友情在这里是最廉价的东西，前一天还相谈甚欢的朋友，或许第二天就会变作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女孩对143号突然的自我介绍感到意外，她怔了一瞬，语调随意地回道：“哦，我是0号。”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又臭又脏。”0号的眼睛很干净，里面没有嫌弃，她只是单纯的在陈述一个事实。


    143号的眼睛在一开始打量0号时产生的神采消失了，眼神又变得空洞：“不知道。”


    她每次恢复意识后，都会发现自己身上的血更多一点。


    “可能是我要死了吧。”143号淡淡的说。


    这一次恢复意识后，她感到自己的情绪正在流失。往常她会憎恨、会不甘、会愤怒，或许在看到这样干净的0号后还会嫉妒，但现在她的心中一片漠然，甚至在预想到自己的死亡时心中也没有一丝恐惧。


    如果能早点死就好了。


    她的心中没有恐惧，但会感到疼痛，死了就再也不会痛了，也不用被那些白大褂带走绑在冰冷的台子上。


    143号说完，等了一会，半天没听见0号的回应，她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0号，然后就对上了0号闪烁着光芒的星星眼。


    “哇，你好酷呀。”0号捧着自己脸颊，蹲在地上崇拜地看着143号。


    她竟然什么都不怕耶，不像自己每天在这里过得提心吊胆，天天担心自己会不会莫名其妙就被抓出去杀了，心里害怕的要死。


    0号在心里想着，越想对143的崇拜之意更甚。


    143号看着面前越来越亮的一双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她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脑回路怎么办。


    “但是你穿着这身衣服不会很难受吗？”0号的眉头越皱越深，小小的一张脸皱成一团。


    143号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0号的思维太跳脱了，她有些跟不上。


    0号似乎也并不需要她回复，丢下这句话就站起身跑到门口，按响了墙壁上的警铃。


    “喂，你干什么！”143号在看着她跑远的时候心中就感到不对劲，伸手去抓她却抓了个空，现在看到0号按响警报只觉得头疼。


    “这个警报不能随便按的！”她以前住在40号房的时候，只有死人了才能按下警报，喊这里那些大人们过来收尸。


    其他时候，就算是得了重病，只要没人死，按铃都是会被骂的。


    那些大人们心情不好的话，还会把他们拖出去打一顿。


    “啊？是吗？”0号的眼睛很大，此刻这双大眼睛眨巴两下，茫然地看着143号。


    不能随便按吗？她之前都是想按就按的呀。


    143号没继续说话，她已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正警惕地盯着房门口。


    来的是她没见过的一个工作人员，她的头上别了个向日葵别针。


    0号盯着她头上的别针，双眼放光。


    “有什么事吗？”工作人员的态度很和蔼。


    “向日葵阿姨，你可以给她洗个澡，换身衣服吗？”0号伸手指着143号，“她太臭了，我在这待不下去。”


    “我可以给她换个房间。”工作人员看向143号，目光变得很冷。


    0号似乎没想到这茬，语气有些急：“不用换房间了！给她换身衣服就行了！”


    工作人员沉默了片刻，无奈地答应：“好吧。”


    没办法，谁让这个小女孩是老板要求特地关照的呢。


    而且她可是整个研究所的研究来源，她的要求只要不算太过分，老板都会让他们尽量满足。


    “你跟我来吧。”工作人员嘴角的笑意收敛，冷漠地看着143号，不由分说地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出房间。